第60章 策馬江湖（十三）
施家莊血案一出, 江湖中便開始謠傳是肖淩風報仇所為, 血洗六十九口人，就算有冤在先, 也是半入邪道。
無缺山莊乃正道名莊，肖淩風不敢在這風口回莊，怕給無缺山莊惹麻煩, 想來想去決定先調查是誰嫁禍于他，天水宮的那些武功秘籍又是否還在施家莊。
那時候, 肖淩風沒有跟任何人講這個決定，可等他夜探施家莊的時候, 卻有人埋伏在那裏, 那一趟，他差點把命丢了, 更是被迫坐實血洗施家莊的名頭。
為了保命，他用了無缺山莊的劍法，第二日, 他欺騙無缺山莊柏琴，盜取功法的流言就流傳開了。肖淩風不知道這是誰在背後做的推手，但他知道如今自己身陷囹圄, 斷不能把無缺山莊牽扯進來，這樣也好。
甚至他心裏還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懷疑，心想或許是柏琴也覺得施家莊之事是他所為，這才壯士斷腕，放出消息, 不願拖累師門。
這個想法是在元清找上門來時破滅的。柏琴這個師傅，看起來不茍言笑，其實深谙保全之道。肖淩風習了無缺山莊的功法之後，進展可謂一日千裏。根骨一事就是如此，有人一日抵人十年，任你如何含冤生恨都沒用。
元清很看的開，知道自己若和肖淩風認真對戰是無十全把握。他這番公開追殺，并未用盡全力，只想做做樣子，将無缺山莊從這件事裏洗清，順便打打感情牌。如果肖淩風願意歸還秘籍最好，不願意就算。
對元清來說，人才是山莊立足的根本，秘籍不是，無需舍本逐末。
正是元清的這種态度，讓肖淩風看見了一絲希望。肖淩風歸還秘籍後如實相告，元清雖未盡信，但也動了點心思。原本按着他的風格，是不愛淌這渾水的。但肖淩風和小徒弟兩情相悅，若真是被誣陷，也算半個家人了。
得了元清許諾，肖淩風便想了一個試探之計出來。
三番兩次落入他人圈套，肖淩風也不是傻子，已然猜到是被身邊人算計了。他與林肅最是交好，本不願懷疑他，但林肅種種異動落在眼中，他忍不住做最後一個試探。
肖淩風與元清約戰日月峰，雙方實力相近，結局必是慘然。若想殺肖淩風，這是最好的機會。肖淩風若死，那麽世上最後一個知道兇手從施家莊拿走天水宮功法的人也消失了。
林肅果然來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個圈套，但殺死肖淩風，就此了結這件事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元清和肖淩風不過做做樣子，一旁的方慈和柳眉也不是白來的，本來已是萬無一失之事，卻好像連老天爺都站在林肅這邊。
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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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面前，他們這些所謂高手的力量也渺小起來。柳眉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天災，不知所措之下，被方慈拉走，勉強尋到一個狹窄的山洞，也不管這山洞能否在雪崩中不崩塌，她和方慈擠了進去。
雪封住了山。
那山洞很窄，方慈護着她，卻難以隔開多少距離，兩人緊緊貼在一塊，說了有史以來最多的話，生怕對方一個睡過去，便是永遠。
徘徊生死邊緣，兩人都生出了情意。
雪化的那一天，柳眉扶着方慈，站上茫茫雪山，不知摯友生死，卻被看到的林肅偷襲，一掌打斷了方慈心脈。
林肅自己也受了傷，一擊既成，立即退走，絲毫不留戀戰局。林肅的功力提升的古怪，雖比不上方慈和柳眉，卻超過了他自身的極限，怎麽想都是用了天水宮的秘法。
柳眉憂心方慈的傷情，沒有第一時間去追林肅。方慈讓她小心林肅再度偷襲，柳眉提防了一路，卻不見林肅再度出現，心想若不是林肅出事，他應當不會放過這殺人滅口的機會。
兩人下山後，第一時間去找了聞名已久的神醫，卻得不到根本性的救治，又不見元清和肖淩風，聽旁人說，他們是失蹤了。經歷了一場雪崩僥幸存活的方慈和柳眉卻不這麽想，他們猜，元清和肖淩風已經死了。而林肅也不再出現在江湖之中，聯系起他當日在雪山之上的行跡，最有可能的是，他受了重傷以後，已不治身亡。這筆恩怨雖不能說一筆勾銷，卻也是無處可報。
柳眉和方慈都是方外之人，卻動了凡心，按照門規，是要被重罰處置的，而且憑着方慈現在的的身體狀況，那重罰是會要命的。另一方面，若是選擇了回門派，動了情的兩人怕是此生不複再見。
柳眉最終決定不回門派，隐居山林，就讓圓慈和無恨在那場觀戰中一起死去，做一對平凡夫妻。方慈的身體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柳眉決定有一日便陪他一日，待他去後，她再于天下人面前還肖淩風清白，對門派以死謝罪。
尾樹聽完這一段，有些悵然，道：“原來我們要找的三個人，都已經死了。”
宋卻則問道：“那林肅，腿上是否有疾？”
柳眉試圖回想，半晌才不确定道：“他走起路來似乎有些跛，只一點點，尋常人幾乎難以察覺。若不是因為練武對人的姿态比較敏感，我也不會發現。林肅對這個很忌諱，所以大家也沒問過他，淩風倒是可能知道為什麽，聽說他倆很小就認識了。”
尾樹不知他現在問這個做什麽。
宋卻道：“策劃組可以騙我們一次，就可以騙第二次，我确認一下。”
尾樹拜服。
柳眉道：“既然你們治好了慈哥，我心上也沒什麽牽挂了，我去替淩風澄清這一切，然後回門派謝罪。”
方慈連忙去拉柳眉的手，柳眉沖他笑，道：“慈哥，拖了那麽久，已經很對不起淩風了。既然知道你還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我就不能再拖延了，你好好活着。”
方慈大病初愈，身體還虛着，咳了幾下才說出話來：“我和你一起，這是我和你一起做下的決定。”
尾樹沒忍住插了一句：“那個，大覺音寺和長生齋現在可以談戀愛啦。”
不能戀愛是故事資料片，但游戲公司哪敢真對玩家這麽搞，游戲一開服，玩家們湧進來，故事就發生了改變，成天有披着僧袍的和尚搭讪小姐姐，也沒見掌門把人趕出去。也就柳眉和方慈住在山裏，與世隔絕，才不知道世事變遷。
柳眉怔住了，道：“也就是說，我和慈哥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尾樹點點頭，她想是的。
柳眉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困擾他們十多年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方慈拉着她的手，溫柔道：“那麽我們盡早去替淩風洗刷冤屈吧？”
柳眉點點頭，流出淚來。
方慈忍不住伸手替她抹淚。
待方慈身體好轉了些，他們便出發去武林盟。武林盟可不是什麽武林盟主住的地方，而是一家報社，主打報紙《武林周刊》，想要發聲，通過媒體最方便。
提出建議的宋卻得到了柳眉和方慈的一致認同，反正兩人是要實名diss林肅的，在哪都一樣。
尾樹眼見宋卻把劇情拐到這裏，有些頭疼，道：“遇見你以後，我才體會到《江湖策》有多智能，你這種玩法，劇情居然在正常推動……”
宋卻樂了：“不然我去做個游戲策劃吧，感覺參與到人物構建也會很好玩。”
尾樹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畢業以後就打算投簡歷試試，不過如果進了公司，就不能自己玩了，感覺有點可惜。”
宋卻語重心長道：“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考慮這個是瞎操心？”
尾樹怒道：“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
宋卻道：“我覺得林肅還活着。”
尾樹問道：“為什麽？憑未來策劃的直覺嗎？”
宋卻笑了下，道：“可能吧，主要覺得作為一個任務鏈，不應該這麽短吧。而且林肅的長短腿還沒用上，如果不是有用的話，為什麽要設定這樣一個特質呢？”
尾樹道：“雖然可能這個設定只是為了讓他有自卑以致背叛的理由，但我還是決定相信你。”
這是多次下來的經驗教訓。
***
最新一期《武林周刊》一經刊發，便在整個江湖引起滔天巨浪。
玩家訂閱這個周刊主要是為了了解各種可能出現的野生boss，偶爾也能看到玩家作為故事情節背景板登上某些小板面。可這一回，宋卻登上了首頁大封，文章裏清清楚楚地描述出他是如何查出施家莊血案背後的疑點，找到了兩個關鍵人證，至于這兩個關鍵證人的大頭像卻打了碼，說是未完待續，下期再見。
被宋卻血虐過的挑戰小分隊一看見那張笑眯眯的大臉，就回想起了曾經被宋卻連招支配的恐懼。
宋卻成功成為第一個登上周刊首頁的人物，恰逢小分隊對他的第一千次挑戰失敗，踩着其他玩家的人頭，宋卻在《江湖策》的論壇登基成王。
宋卻和尾樹此刻可忙的沒有功夫看論壇。
宋卻向方慈、柳眉提出了一個可能：林肅可能改頭換面，仍在人間，說不定在江湖中地位還不低。
柳眉雖對此将信将疑，但見是宋卻所言，便沒有出言質疑，而是配合宋卻易容，和方慈躲了起來。
宋卻則和尾樹戴上了柳眉所制的面具，不止從形貌上變成了方慈和柳眉的模樣，就連頭頂的id都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尾樹吹了聲口哨：“這面具真贊，不止可以欺騙npc，還可以欺騙玩家。不知道任務結束以後可不可以求她教我們，或者教你也行，我就負責當伸手黨就行，哈哈。”
尾樹也就最後開心了一下，周刊一出，躲在暗地裏的林肅也坐不住了。
宋卻和尾樹易容過後，在武林盟所在的城池裏四處亂晃，終于在某一日被人當街暗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