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策馬江湖（十一）
淮城一派春和日麗, 兩個人一踏進地圖, 便感覺節奏都慢下來了，大街小巷上遍布生活玩家, 擺攤賣什麽的都有。
尾樹看的蠢蠢欲動，恨不得開個燒烤攤提升熟練度。
宋卻環顧四周，道：“你說淮城裏有安靜的地方嗎？”
尾樹賣了個關子：“你知道淮城裏什麽最多嗎？”
宋卻看着她, 等着答案。
尾樹道：“是勾欄院。雖說只是唱唱小曲一流，但有很多玩家愛湊這個熱鬧, 整座城可以說是人滿為患。想要安靜的地方？出城去找吧。”
宋卻道：“圓慈的身體受不了太嘈雜的環境，而且這兩人不回門派一定是有理由的, 如非必要并不會抛頭露面, 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你看地圖，淮城邊上有一座山, 山腳下溫度不低，要買生活用品也方便些，我們去那。”
兩個人繞着城外的山腳前進, 果然看見了一間小院，透過籬笆還可以看見有個人在給地裏的蔬菜澆水。
尾樹踮着腳看了眼，道：“好像是個老婆婆, 看上去有六十歲了，不是柳眉。”
算算年紀，柳眉應該四十歲前後。
宋卻上前敲了敲門，那個老婆婆用很慢的速度走了過來，兩只腳用力均衡。老婆婆隔着門觀察了他們一會, 才把木門打開，道：“兩位是？”
尾樹下意識看向宋卻，表示十分相信他的扯謊能力。
宋卻道：“聽說山上有神女，她很好奇，所以我陪她來看一下。但聽人說山裏不太安全，看見這裏有戶人家，就想來先了解一下這山的情況。”
說完，他還沖尾樹笑了一下，像是對她沒辦法一樣。
尾樹靠近他，手背到身後，捏了一把他背上的肉，沖他笑的乖巧，像是要和他比試誰能惡心到誰一樣。
老婆婆看了他倆一眼，眼裏有些笑意，道：“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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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卻又看向尾樹道：“怎麽樣，你還口渴嗎？待會應該就能看見小溪了。”
老婆婆立馬道：“你們先進來吧，山上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得跟你們好好說說，正好你倆都喝碗水。”
老婆婆轉身，尾樹立馬給了宋卻一個眼神：做作！那個口渴真是極其做作！
宋卻氣定神閑，甚至還美滋滋，做作是做作了點，但管用就行。
老婆婆要去給兩人倒水，宋卻站起來道：“老人家，水在哪裏？我幫你吧。”
老婆婆連說不用，宋卻還是跟了過去，在廚房裏見了一根管道彎起向上，取下管道讓它向下，水就留下來了。
“小夥子，老婆子我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宋卻道：“那我就替您端碗，這管道是您自己做的嗎，能從山中引水下來，很精妙的設計。”
那老婆婆一邊往他們碗裏倒水，一邊笑，雖說滿臉皺紋，但聽到人誇獎這管道的神情高興的有如少女。
“是我家老頭子設計的，他一向很聰明。”
宋卻道：“怎麽沒見到這位老人家？他出門了嗎？”
老婆婆搖搖頭，嘆道：“他年歲大了，身體不好，現在幾乎下不了床了，我們也是守着這屋子，過一天算賺一天。”
宋卻道：“實不相瞞，在下學過幾天醫術，天資雖稱不上過人，但有名師教導，可否讓我替您相公把把脈？”
老婆婆道：“謝謝你，好心的小夥。不過不用了，我們看了許多大夫，都說回天乏術，本身也到了這個年紀。我不想再驚擾他，就想讓他輕輕松松地度過晚年。”
宋卻也不強求，轉而說起了別的話題：“老人家，我看你們廚房裏只有蔬果，不若我們到時從山上下來後給你們帶些獵物？”
老婆婆笑道：“我們年紀大了，消化不了那些油腥，這才在院子裏種了些蔬菜，自給自足，平日裏連集市都不用去。”
宋卻點頭。
兩人說話間已将水端了出去，尾樹正無聊地趴在桌面上，見他倆出來了，又立馬端坐起來。
宋卻把水遞給尾樹，她還記得那個口渴的謊，立馬端起來喝了一口。宋卻含笑看了她一眼，也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老婆婆和他們說起了這座山：“我前些年還常上山，山上有些新鮮的菌菇，做湯十分鮮美。這些年身子骨不好，就沒怎麽上山了。可這麽多年了，老婆子我從沒見過傳聞中的神女，只怕是臆造出來的，你們倆不要抱太大希望。這山的話有一條大家清出來的大路，你們只要沿着那條路走，就不會有事，千萬不要在林子裏亂竄。”
尾樹先前等他們的時候特地去論壇查了一下，發現還真有神女的傳說，不知道宋卻什麽時候做的功課。
宋卻道：“原是如此，對了，老人家，你們在這裏住了多久？”
老婆婆将杯子放到桌上，道：“約莫二十多年了吧。”
宋卻問道：“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對男女，男的是個和尚，女的是個尼姑。”
老婆婆目光一頓，掃向宋卻，似乎在懷疑他問話的意圖：“你們來這裏其實不是為了神女吧？”
宋卻道：“實不相瞞，其實我們是奉師門長輩之命，來查一些陳年舊事的，并沒有其他不好的意圖。”
那老婆婆嘆了口氣道：“是有這麽兩個人，但不管你們意圖如何，都已經沒用了，他們早就死啦。”
尾樹算不上太驚訝，但有些沮喪，道：“他們怎麽死的？”
那老婆婆道：“那和尚似乎受了什麽很嚴重的傷，我和老頭子就收留了他們兩個，但那和尚沒有捱住，病死了。那小尼姑給他在山上修了個墳，有一天趁我們不注意，帶着他的屍身一塊躺進去了。我們偶爾還會去替他們掃墓，你們若想看的話，就去看看吧，那墓就在山頂。”
尾樹看向宋卻，她是想去看看的，說不定能在墓前摸出什麽任務物品。
宋卻點頭，對老婆婆拜謝道：“那我們這就上山，老人家，多謝您了。”
老婆婆将他倆送到了院門。
宋卻和尾樹用着大輕功飛速上了山頂，來回轉了幾圈才找到老婆婆口中的墓碑。
碑前落了厚厚的灰，因為唯一知道它們存在的人已經好幾年不曾上山了，石碑上刻着柳眉和方慈的生卒年，死亡時間是十六年前。
尾樹看着這碑，突然有點不敢上前亂摸了，全息最大的特點就是真實，這麽一個真實的墓在她眼前，讓她覺得亂摸亂踩都是亵渎。
宋卻問道：“神女的傳說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尾樹卡殼了一會兒，想了想剛剛在論壇上看的背景資料：“好像是十四年前還是十五年前。”
宋卻走到那個墳邊上，伸出手去撥土。
尾樹上前拉他，小聲道：“這樣不太好吧，npc也有人權呀。”
宋卻擡頭問道：“你沒挖過墳吧？”
尾樹道：“說什麽呢你！難不成你挖過？”
宋卻不置可否，他遇到的疑案奇案不止一樁，開棺起屍也不是頭一遭。
“這個墓沒有被鎖死，它可以打開，我跟你打個賭，這裏邊沒有人。”
“按照那個老婆婆的說法，柳眉把自己也關進去了，這個墓很可能本來就是不能鎖死的。”
話說到這裏，尾樹話鋒一轉：“但我知道你肯定觀察到了點別的東西，不然你不會這麽說的，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才不跟你打賭。”
一看尾樹是吃夠教訓不會上鈎的樣子，宋卻只好聳聳肩，道：“你現在太難欺負了。我們先來考慮一下假如柳眉真的帶着方慈的屍身進了這個墓的情況。一個想到生殉的人，她的心理狀态已經失衡了，很可能處于抑郁，有點偏執。她會想到和他一起去死，卻不會想到把墓門從裏面鎖上，永永遠遠地在一起？當然，這部分屬于你不喜歡的部分，也屬于策劃組可能沒規劃好的細節。那個老婆婆的步伐雖然很慢，但很穩健，左右兩腳力量均衡，沒有刻意控制的情況下，普通人很難達到這種均衡，我觀察過游戲裏的npc，他們大多都使用了普通人的參數，身體會因為職業之類的原因慢慢變得有所側重。所以這個老婆婆不是普通人，她會武功，但她裝作不會。她有一個卧病在床的丈夫。她的廚房裏只有蔬果而無肉類，連蔥都沒有。提問，蔥是什麽？”
尾樹道：“我知道了！蔥是小葷！他們倆雖然破了戒，但還維持着飲食習慣。你的意思是，他們倆就是方慈和柳眉，這個墓是障眼法！”
宋卻點頭，道：“還有一點，神女的傳說出現在十五年前左右，而按着游戲策劃的性格，目前出場的女性角色都很漂亮。我猜他們易容搬到此地，柳眉曾經不小心被人看見過真容，但等那些人去找，又找不見這麽個貌美的姑娘，這才有了神女的傳說。要驗證這個猜測很簡單。”
話音未落，宋卻便掀開了墓門。
一股嗆人的塵土味撲面而來，宋卻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起來，額上甚至還出了點細汗。尾樹大驚失色，道：“是這個氣體有毒嗎？你中毒了？”
宋卻不想說話……
但最後還是開口道：“突然忘了自己的力量加點有限，開門的時候用力過度，現在好像肌肉拉傷了。”
尾樹看着宋卻一臉平靜地講述這麽丢人的事，忍不住用看怪胎的眼神看他，最後道：“佩服佩服。”
宋卻：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毫無疑問，那墓裏空空如也，但可以看出修建它的人十分用心，興許她是真的這麽想的，百年以後共赴黃泉。宋卻擡起沒有拉傷的那只手，果然在閉合的地方找到了暗扣，這是一個可以從內裏完全鎖死的墓穴。
尾樹道：“我們下山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已經走了？像調虎離山之類的。”
宋卻搖搖頭，道：“方慈經不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