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策馬江湖(九)
宋卻和尾樹一前一後走到那女子身邊, 那女子叫做芸娘。
當他們将腳步停在芸娘身邊, 她才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那一眼,波光潋滟, 媚意橫生。這确實是個極漂亮的女子,只可惜面對這兩個木頭,且不說宋卻, 便是尾樹,她也只喜歡又乖又軟的女孩。面對芸娘, 兩人都極其肯定她的美貌,但沒人有一絲一毫的動心。
芸娘見兩人停在了那裏, 微微低頭, 黑發散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頸子。
“請問兩位可願意出錢買下芸娘, 芸娘願意為奴為婢,只求能将爹爹好好下葬。”
這是賣身葬父npc的經典臺詞,如果你選擇買的話, 有兩個支線,一個是買完放她自由,可以增加慈善值和該npc的好感;另一個是買完讓她跟随你, 但這樣的npc除了漂亮以外其他屬性都很低,不僅不能對戰鬥有所幫助,如果你沒顧好她讓她死了,還會增加邪惡值。以前有玩家看npc漂亮,想做一些出格的事, 系統調整完以後完全堵死了這條路。所以現在賣身葬父這個街頭小插曲基本被大家用來刷慈善度。
尾樹不覺得面前這個芸娘有什麽特別。
宋卻點了接受,背包裏的金錢自動扣除,面前這個芸娘盈盈下拜,露出不堪一握的腰肢來,她雙手放在地上,給兩人行了一禮。
“多謝恩公,待芸娘将爹爹好生下葬後,願追随兩位恩公為奴為婢。”
尾樹大手一擺道:“又不是多大的事,不需要,你就好好把你爹葬了就行,就當作我們日行一善吧。”
想象中的慈善值加點卻沒出現,芸娘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既已與恩公說好賣身葬父,便不能占恩公的便宜。恩公付了錢,我便是兩位恩公的人了。這世上哪有不需要付出的回報呢?請允許小女子跟在兩位身旁報恩。”
尾樹看了宋卻一眼,這個npc确實有些不同,她摸了摸腦袋,心想要不就答應下來?還是說應該再強行推辭,然後可能得到雙倍的慈善值?
宋卻道:“你知道一個真正喪父,并且和過世的父親感情好到願意賣身葬父的人應該是怎麽表現的嗎?”
尾樹道:“你又來了!可游戲公司未必做的這麽細啊,你去看看其他普通的賣身葬父的姑娘,她們也沒有形容枯槁,仍然鮮活美麗着呀。”
宋卻道:“對,但是她們披麻戴孝,孝服寬松,只用腰帶粗粗紮着,顯得整個人跟被套在麻袋裏一樣,磕頭的時候也不會顯出不堪一握的身段來。而這位芸娘,容色過人是天生的,不能評價,身上的孝服特地做成貼身的模樣,看起來羸羸弱弱,腰肢纖細。再看她的手,指甲瑩潤,顯然夥食不錯,整雙手大體上不像做過粗活的樣子,倒是左手虎口處有顯而易見的繭子,那是練左手劍練出來的。其他你都可以說是系統沒能做出來的細節,但這個細節騙不了人。一個會武功的美麗女子,跪坐在街頭賣身葬父,現在你還覺得這個奇遇指的不是她嗎?”
尾樹服了。
跪在地上的芸娘臉都綠了。
Advertisement
尾樹站的離宋卻又近了些,以防芸娘暴起傷人,她打架又沒宋卻厲害,既然術業有專攻,當然是要蹲在宋卻身後啦。尾樹從宋卻身後探出個頭:“你僞裝成弱質女流,究竟有何目的?”
芸娘看見她舉動,卻誤會成另一番意思,心生一計,她果然突然暴起,從腰帶中抽出一把銀絲軟劍,直奔宋卻而去。
軟劍和普通的劍有所不同,它看似指向一個方向,卻很可能在某個當口突然轉彎,這種劍極難練,但練成了便是一大殺器。再加上尋常人的慣用手是右手,這一出左手劍讓人既不習慣,兩兩想加,這芸娘還真不好對付。
就算是宋卻,也不能完全習慣芸娘的打法。但也僅此而已,只是不習慣。
軟劍突然轉彎,眼見着要繞過宋卻直奔尾樹而去,宋卻轉身一掃,把尾樹給推出去了,尾樹真是猝不及防,被宋卻給打出了芸娘的攻擊範圍。
尾樹一臉血。
芸娘冷笑一聲,道:“你倒是用心良苦,也不知道你這小情人能不能體會到,見你落于下風又會不會擔心地回來自找死路?”
她話音未落,尾樹便在一旁架起了燒烤架。
她知道,宋卻會贏,也知道宋卻把她掃出來是把她招架不住,但還是很生氣,衆目睽睽之下被這麽打出來實在丢臉。所以尾樹決定在旁邊烤些吃的,最好把那香味飄到宋卻跟前,讓他聞的見,吃不着,氣死他。再說了,李大廚可是要求過她,要勤奮練習!
眼見芸娘一臉吃癟,宋卻笑出聲來,氣定神閑地擋回芸娘這突然轉彎的軟劍,這數十招過後,他竟已經找到對付芸娘的方法了。
“她和你可想的不一樣,而且我也未必會輸。”
芸娘從中聽出了寵溺,但如果尾樹聽得見這句話,就會知道,這是嘲笑。
宋卻看上了芸娘手裏的銀絲軟劍,想着自己如果右手是普通的雙手劍,左手是這把銀絲軟劍,那麽招式裏的變化就更加多樣,同樣的,會更加難以招架。他自忖和那些玩家也打出了感情,自然要嚴以律己,以求時時都能拿出些新的東西和他們過招,才不枉他們在自己劍下失去的經驗條。
如果能給那些玩家一個知道宋卻想法的機會,他們一定會大聲否認:誰想要那些新的東西呢?大家只想殺你一回裝裝逼好嗎?
宋卻的雙手劍已經使得出神入化,他有許多自己加入的動作,這些動作只能算作普通攻擊,傷害極低。但這些動作将宋卻的技能完美串聯在一起,使得芸娘無法躲過那些傷害巨大的技能,就連通過一些動作來減輕傷害都難。
她的銀絲軟劍上吊着一個劍墜,晃晃悠悠,宋卻一劍劃過,眼見要将吊墜劃下,芸娘竟一個轉身,将軟劍護于胸前,白白讓出個毫無防備的後背。即使宋卻及時收手,還是在她背上輕輕劃了一道,血跡一下滲到白色的孝服上。
芸娘站在原地,似乎在走神,宋卻猶豫了會兒,上前拿麻繩把她的手捆了起來。
旁邊路過的人一看:我靠,這也可以?這不算虐待npc嗎?
尾樹一看這些人眼神不對,就拿着正在翻烤的魚串沖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趕人,這香味就把群衆的注意力都轉移了。
游戲裏也有食品,味道也不錯,但和尾樹做的食品一比,大多數食品的味道似乎都只能被評為一般了。
有人問道:“美女,這怎麽賣?”
尾樹驚奇道:“你要買?”
那人心虛了一下:“怎麽,這個很貴嗎?”
尾樹連忙搖頭:“呃,要買那過來挑吧,我烤好很多了。”
這邊尾樹莫名其妙拉了一堆圍觀群衆過去買烤魚,宋卻見了笑道:“果然民以食為天啊。”
他嘴裏說着放松的話,手上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不顧反應過來的芸娘的掙紮,将她兩只手背在身後捆了個嚴嚴實實,別說手腕了,就連小臂都沒有放過。
芸娘恨不得罵街:“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知道姑奶奶我多大了嗎?懂不懂尊敬長輩啊?”
宋卻誠懇道:“我還真不知道,不知者無罪,您就原諒我吧。”
芸娘氣的直發抖,道:“我如今四十有一,做你娘都夠格了,你給我放開!”
宋卻将繩子留了一截,是為了方便拉着她走,但如果繩結留在身後,他一拉,她便只能倒着後退,想到這裏,宋卻道:“前輩,得罪了。”
說罷,他将繩子往前繞了一周,隔着遠遠的在芸娘身前又打了一個結。
宋卻給被包圍着的尾樹發了條消息,便拉着芸娘去了醫館。芸娘一路罵罵咧咧,性情簡直豪爽到奔放,宋卻聽得恨不得舉白旗投降。
芸娘背上的傷并不重,醫館裏的女醫師簡單給她處理了一下就好了。
宋卻當着芸娘的面尋了兩團棉花塞在耳朵裏,在她對面坐下,好整以暇。
芸娘氣苦,說了那麽一大通嗓子也疼了,又不好示弱。
宋卻倒是看出來了,給她倒了一杯水,又坐在一旁,打定主意等尾樹來了再開口。
尾樹拎着一袋子錢幣進來,心情顯然極好,腳步都是飄的。
她看着被綁的結結實實的芸娘吓了一跳,芸娘見狀朝她抛了個媚眼,尾樹吓得往後一跳。
宋卻樂了,一邊摘下耳朵裏的棉花一邊道:“真純情啊我們尾樹。”
尾樹怒視他:“你幹嗎把她捆起來啊?”
芸娘見縫插針道:“你的心上人好像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才把我捆在這裏不讓我離開。”
尾樹現在聽到心上人這種說法已經過分鎮定了,她眼皮子都懶得一擡。
倒是宋卻恭敬道:“前輩,你已經四十有一,做我娘都夠資格了。”
剛剛還媚态橫生的芸娘一僵,看上去想撕爛宋卻的嘴。
尾樹道:“行啦,我知道你不會沒事幹把她捆起來的,是為什麽?”
宋卻遞了個東西過去,道:“你看她的劍墜。”
他收繳了芸娘的武器,把劍墜拆下,軟劍學着芸娘的樣子收在腰帶裏。
尾樹認真看了好一會兒,才模模糊糊想起來在哪見過,驚呼道:“這不是元清畫像上他帶着的那個劍墜嗎?”
宋卻點點頭,兩人一同望向芸娘,芸娘聽見元清這個名字神色有些複雜,見兩人看過來,那神色又轉作驕橫,冷哼一聲,道:“看什麽看,老娘是和那老家夥有過一腿,但他現在人都不知哪去了,你們這些小兔崽子還要代他同我敘舊啊?”
她至今都不願承認元清可能死了,還說只是有過一腿?
宋卻和尾樹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