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醜聞纏身（七）
時間是将一切存在抹去的最好利器，宋卻的事幾乎沒有人提了。除非被人剛好提起，引來一頓群嘲，大部分時候宋卻幾乎從公衆眼中消失。
而宋卻在劇組裏可謂如魚得水，迅速和幾個主要演員熟悉起來。他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但靠着實力說話，處出來的情誼反倒可靠一些。演章暮的演員是年輕一代裏勢頭最足的林天成，他不是什麽頂級流量，但無論是顏值、演技還是作品，都是同年齡的領軍人。
林天成的演技和宋卻相比有些青澀，但這種青澀正好符合類似人設下章暮和羅問相比而出的弱勢。而且林天成非常好學，被宋卻帶入戲幾次後常常找宋卻對戲，經常觀察宋卻塑造人物細節的方式。
宋卻又是個不藏私的，見他有心，能指點的時候也毫不吝惜，兩個大老爺們成天抱着劇本在片場樂呵呵的。
樓導也樂見這些，演員能把心思都放到戲裏來，自然是導演最喜歡的了。
今天要拍的是章暮第一次順着案宗找到羅問的場景。
宋卻換上制服，将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了頂端，戴上帽子，神色肅穆，長眉入鬓，整個人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查閱文件，就是一派威嚴。
章暮手裏拿着卷宗，敲了敲門。
羅問手裏那只鋼筆一頓，道：“進來。”
章暮進門，他要為兇案的事情向羅問咨詢這件事已經提前打過報告了，所以羅問也沒問他來做什麽，直接請他坐下。
兩人的第一次交鋒是相當友好的，此時羅問的另一面尚未顯露，章暮把他當上司當前輩，自然不會有對抗的氣場。而且羅問的許多理念與章暮的想法一致，當年查案受挫的經歷也讓章暮感同身受，在羅問的指點和分享下，章暮對嫌疑人陳景文的懷疑愈發高漲。
前期羅問是一個做好的身份，演起來其實并不難，只要表現出負責的一面就好。可宋卻不想做這種單薄的表演，想從第一次出場起就為後文的真相埋下伏筆，當人重溫時能在已經知道真相的情況下在前期的細節裏找到共鳴。但這種伏筆不能太過，否則會讓人産生違和以及過早的懷疑，會讓後期包袱抖得不暢快。
宋卻想了很久，選擇了用嘲弄這種情緒來埋下伏筆。于是章暮問起陳景文為何沒有定罪時，羅問的眼裏滿是嘲弄，好像是在嘲諷那些失了良心的弄權者，也好像是在嘲諷最終妥協了的自己。
但等看過結局以後再來看這一幕，又是另一番味道。羅問是個極自負的人，對于他所信仰的東西，他甚至會用生命去踐行。他在這裏的嘲諷絕不是對自己妥協的嘲諷，他永遠不會妥協。羅問所嘲諷的人是陳景文，那個十年前洋洋得意，十年間逐漸喪失警惕心的殺人兇手。他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卻不知是在劫難逃。羅問鋪開了網，而他的利刃也已入了套。不管章暮最後會不會把陳景文定為兇手，十多年前的事情又将浮出水面，而羅問會讓他接受審判。
宋卻這樣做之前已經和樓導溝通過了，樓導蠻喜歡這個想法，但多的不肯說，還是要看過宋卻的表現才肯給準話。宋卻這裏一演完，樓導就興奮地直拍大腿，他現在是真的感謝自己給了宋卻一個機會，面前這個羅問雖然是脫胎于劇本裏的羅問，但已經有許多不同了。這麽一個複雜的、散發着魅力的角色，是他和宋卻一起一點一點做出來的，這種感覺簡直讓人興奮的頭皮發麻。
這一場戲演完，宋卻就可以休息一下了，在旁邊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沒多久，便被柯艾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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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艾現在要處理的事情多了起來，不能像宋卻演蕭作義時那樣一直陪在他身邊，便給他請了個助理，好在之前那部戲的薪酬到賬，讓宋卻擺脫了只出不進的窘迫，多請個助理也無傷大礙。
宋卻睜開眼，問道：“小柯，出什麽事了嗎？”
柯艾現在的表情有些複雜，似是着急，眉頭皺在一起有些薄怒，但又好像有些興奮和緊張，她不停舔着嘴唇，似乎在心裏說服自己。
看來她看到了一個她眼中天大的機會，高風險與高回報并存的機會。
柯艾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先看看何婉婷的微博。”
何婉婷就是賓館劇本中無辜被踩成小三的女演員。
宋卻心裏有了數，他打開微博。其實他有官方認證的微博賬號，也一直登着，但他離婚過後便沒有再發過一條微博，平常也沒有開。
何婉婷發了一條微博：“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做小三，和宋卻老師也沒有任何不軌的行為。至于張小姐公開喊話，要麽是她誤會了，所以情真意切地指責我，這種情況的話，只要她公開道歉我就原諒她。而另一種情況，就是張小姐為踩前夫下馬，順便抹黑競争對手而不擇手段。如果是這種情況，想來張小姐也不會更改之前的言論了。我狠話撂在這裏了，我沒有做小三，要是有人能拿出切切實實的證據來打我的臉，我就挑個高樓跳下去。要是事實證明，我沒有做小三，你的話都是無中生有，你挑個高樓跳下去，你敢嗎？@張夢璐”
何婉婷這段話前半段還比較理智，到了後半段像是有些情緒失控，約着跳樓的話都說了出來。
娛樂圈那些污七八糟的謠言多了去了，也有演員真身上陣怼過黑粉的，但像何婉婷這麽暴烈的難得一見。微博上炸了。
何婉婷這番話沒什麽幹貨，就兩個字，底氣。命都能拿出來賭了，可不是有底氣嗎？
之前被全網嘲的時候，何婉婷的工作室就有出來澄清，但嘲諷何婉婷小三已是大勢所趨，工作室的澄清顯得十分杯水車薪。也只有那麽一小撮真愛粉看見澄清以後引為聖言，到處幫自己女神科普澄清。可小三這個傳言還是深深刻在了大多數人的心裏。
柯艾看見這一條的時候，懷疑過到底是何婉婷受不了壓力情緒失控還是對方工作室的一次澄清手段。但這個念頭只是冒了出來，她并沒有細想。因為不管怎麽想，他們都是何婉婷這一邊的，只要有效就好。
其實何婉婷這樣還是有些危險的，雖然柯艾相信她和宋卻沒什麽，但不代表別人不能弄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來混淆視聽。何婉婷不可能真的因為那些假證據跳樓，而網絡暴力的大多數又都是些不辨真假爽過就好的“暴民”，比起去探究證據的真假，他們更喜歡借此嘲諷何婉婷說話不算話，說不定還會刻薄地給她一個“跳樓女”的名頭。
但在當下，一直給這件事情定了性的人們開始有些懷疑事情的真相了，而張夢璐這一方遲遲沒有給出回應也讓大家愈發懷疑。
熱愛反轉的人們已經整理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迅速地傳遍了整個微博，算是打響了洗白的第一槍。
柯艾跟宋卻也有一年多了，她知道宋卻對張夢璐還是有感情的，就算不是愛情也是親情，起碼偶然提起的時候還是那聲永恒不變的“璐璐”。柯艾很煩那個“璐璐”，但她還是要耐下性子來勸宋卻，她怎麽想都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王奕那部戲已經殺青了，現在正在剪輯和後期制作，如果定檔順利的話，也許過幾個月就能播出。與其那時候再來處理觀衆對宋卻的抵制，或者讓宋卻強行通過角色吸粉，不如借着何婉婷的東風搞一波事。
柯艾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宋卻，工作室這邊是想給你按着何婉婷的思路來跟着澄清一波，當然，不會像何婉婷那麽過激，讓你做什麽有危險的事。然後呢，還希望你能在個人博上也做出回應。”
眼見着宋卻微微皺眉，似乎不太想參與的樣子，柯艾立馬打斷道：“這件事不只是為了你，我知道你其實不想和張夢璐公開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是你已經很對得住她了，你對不住的是何婉婷。人家本來清清白白的名聲，和小三一聯系就臭了。現在想要徹底給自己一個真相，你好意思不幫忙嗎？”
宋卻抿着唇，道：“我知道了。”
柯艾工作室那邊如何巧妙地點出宋卻，把他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一起洗了一遍暫且不提。宋卻這裏也聽話地發了一條微博。
“我沒有出軌，何小姐也不是小三。”
這裏還是沒有任何對張夢璐一方的指責，好像那些話不是張夢璐對公衆說的，而是公衆自己發現的一樣。
比起底氣十足的何婉婷，網民對宋卻的态度更不好，覺得他是蹭何婉婷的光，趁機跑出來為自己洗一波的。有激進的毒舌他：“何婉婷不是小三，不代表你沒出軌，把這兩件事混為一談是要偷換概念嗎？要不然你也約一波吧，要是有你出軌的證據你就跳樓吧？”
宋卻剛好看到這條，回複。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