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高一新生入學的報道, 并不僅僅是走個過場。
最起碼對于顧盼而言，還是有很大的信息量的。
凱文老師站在講臺上, 毫不避諱地向同學們介紹高一年級的班級構成, “我們20班呢，和19班，是全校最好的兩個班, 叫做省理科實驗班。至于其他的班級，1到6班是平行的重點班，7到12班次一等，13到18班再次一等。”
“我們兩個班為什麽叫省理科實驗班呢？因為我們這兩個班的同學，都需要額外學習競賽課程。根據以往每一年的經驗, 最終會選擇競賽考試獲得保送名額的學生，和選擇高考這條路的學生, 大概是6成比上4成的比例。”
“當然, 根據每一屆學生自身情況的不同，有的年份是5比5，有的年份是7比3。經過高一一年的時間，高二剛開學的時候, 我們會将19班和20班兩個班級的同學合并，再重新分班。”
“将兩個班級打亂重組, 按照今天學生選競賽還是選高考的比例, 分成一個高考班，一個競賽班，或者一個高考班, 兩個競賽班。”
“我看了一眼我們班，有很多熟面孔，實驗附中的學生不少，我剛剛說的，大家早就知道了。一些生面孔呢，相信其中的很多人，也都是沖着我們實驗中學在學科競賽的教學和獲獎上全省獨一份兒的地位，才選擇實驗中學的。”
“當然，我知道，我們班裏也會有些同學，對于學科競賽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完全不要緊，你們很快就會知道所有的信息，有任何的疑問也都可以來問我、問各科的任課老師。”
一無所知的顧盼低下頭，在小本本上記下了幾個關鍵詞。
“早就知道的同學呢，也不要覺得自己就領先一步了，我知道每年中考後的暑假，都會有很多立志要走競賽這條路的同學，已經提前開始看什麽高數、大物、有機、無機……了。”
顧盼：……
凱文老師在說啥？！
中考後已經有很多學生在看大學課本了？！
她大學的時候，課本都是考試前一周的時候第一次翻開，開始預習的……
那些看大學課本的同學……是已經将高中三年的課本看完了嗎？
顧盼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将座位換到第一排的王振理，在聽到凱文老師這句話的時候，挺直了脊背。
顯然他就是凱文老師說的暑假已經在自學大學課本的學生之一。
顧盼再想想自己，整個暑假一心撲在酒吧上……沒有在書桌前坐過一分鐘，唯一動筆寫過的字，就是留給酒吧員工的便簽……
顧盼震驚的同時，環視一周，發現不少同學同樣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凱文老師也看到了同學們臉上的表情，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他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想要鞭策班裏同學努力學習。敲打完假期沒有學習的同學們，他也沒有忘了敲打已經提前開始自學的同學。
“立志走競賽這套路，并且已經開始準備的同學們，也不要沾沾自喜，你們假期裏能看進去多少東西？你們自己心裏有數，我們老師心裏也有數。一時的領先不算什麽，每年後來居上的同學多的是！年年都有入學的時候對競賽一無所知，高二的時候就獲得省一等獎，拿到保送資格的同學。”
顧盼看到，第一排的王振理，在聽到凱文老師這句話的時候，挺直的腰背立刻塌下去了，開始左右環顧身邊的同學們，臉上露出了斟酌與警惕的神色。
顧盼看得直想笑……王振理的一舉一動，真的好配合凱文老師。
班主任呂凱文說道，“能進入實驗中學，能進入實驗中學的省理科實驗班，你們已經比其他同學幸運，絕大多數的高中學生，他們只有高考一條路，但是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有兩條路。”
“我不敢說實驗中學的高考成績是全省最好的，雖然也有接近一半的年份是全省最好的……但是我敢說，實驗中學的競賽成績，就是全省最好的！每一年都如此！全省沒有任何一所高中，在競賽方面有我們的實力。”
“有些話我必須要說在前頭，我們20班和隔壁19班，這兩個班的學生，一開始是強制學習競賽的。每周六上午數學競賽，下午化學競賽，周日上午物理競賽，下午生物競賽。階梯教室，全校學生湊在一起的大課，每科4個小時。”
“說是全校學生都可以上的大課，但依照往年的情況，我們兩個班加起來100個學生，其他18個班一開始加起來也只有100個學生來上課。而且其他班的學生，跑掉的速度會特別快。盡管我們鼓勵學生在競賽這條路上堅持，但是其他班的學生因為種種原因，對自己不自信啊，班裏沒有學習競賽的氛圍啊……一個學期下來之後，100個人裏能留下來20個就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我說，進入省理科實驗班，是你們的幸運。”
“一開始建議大家4個學科都聽一聽，強制大家至少聽3個學科，一學期之後，如果你不是十年難遇的天才的話，建議同學們作出取舍，最多繼續學習自己最擅長的2科。”
班裏的同學們聽得十分認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于需要占用周末時間學習競賽，有絲毫的抱怨。所有人都在本子上，刷刷地記錄着班主任的話，教室裏只能聽見筆尖和紙張摩擦的聲音。
這對于上輩子從來沒有在好學生堆裏呆過的，上輩子初中垃圾、高中一般、大學普普通通一本的顧盼來說，的确是一個十分新奇的體驗。
考中市狀元的時候，她其實沒什麽感覺，但是現在，伴随着新奇感，顧盼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
顧盼意識到，自己高中的同班同學們，都是整個市甚至整個省裏，成績最頂尖的同齡人。
當然顧盼不排除有開後門進來的，但是能開後門進入到他們這兩個班的，無疑也是整個市甚至整個省裏，家境最不凡的那一小撮人了。
班主任面對同學們埋頭苦記的畫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然是早就習以為常，“前面的話我只會說一次，但是最後這一段話，我會在高一這一年反複提醒你們。”
“競賽課程學起來會很難。一方面是因為你們還欠缺很多高中知識和大學知識，要一邊學習一邊補，另一方面是因為競賽內容真的很難。”
顧盼在心中想到，原來是越級打怪啊……
“但是競賽的回報率，絕對比高考要高很多。依舊拿往年的數據說話，省理兩個班一共100人，往年40個學競賽的，20多個能上清華北大，10多個能上複旦交大浙大；高考的60個人裏，考上清華北大的撐死十多個。”
“你們自己心裏算算，這是什麽樣的比例。在你們覺得競賽這條路很難的時候，想要退縮的時候，想一想我今天說的這段話——競賽才是你們的捷徑。”
“因為你們已經擁有別人沒有的資源和平臺。”
呂凱文一席話，說得班裏的小屁孩們全都激動不已，一副從今天開始就要挑燈夜讀、懸梁刺骨、一鼓作氣考上清華北大的樣子。
就連顧盼，也不得不承認呂凱文煲雞湯的天賦，畢竟她自己也被說得心潮澎湃起來。
呂凱文一席話說完，看着講臺下方的同學們，擡了擡手，“大家有什麽問題想要問嗎？”
片刻的猶豫和觀望之後，同學們紛紛舉起了手，“請問學科競賽在每年的什麽時候？”
“請問學科競賽要拿到什麽樣的名次才能獲得保送資格？”
“請問獲得保送資格之後，保送清華北大還是複旦上交，又是根據什麽決定的呢？”
“老師您以後能不能邀請已經通過競賽保送清華北大的學長學姐們，為我們開一場交流會呢……”
然而班主任面帶微笑地聽着這些問題，卻一個都沒有回答，他揮了揮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這些都是最常見的問題，我就不耽誤寶貴的報道時間了，等到我們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個周末，第一堂競賽課上，我會為大家一一解釋這些問題的。”
顧盼的臨時同桌趙紫薇，剛剛一直趴在課桌上，用後腦勺對着顧盼，顧盼也不知道她在睡覺還是幹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趙紫薇突然坐直身體，舉起了手，不等班主任搭理她，就坐在座位上說道，“老師，你說的高一結束後會重新分班，視人數而定，分成一或兩個競賽班，一個高考班，對嗎？”
班主任不知道張揚的女生想幹什麽，一時間沒有說話。
趙紫薇繼續說道，“不知道那個分出來的高考班，是理科班還是文科班？”
趙紫薇話音未落，班裏已經傳來了笑聲，顯然除了顧盼這樣糊裏糊塗被分到省理科實驗班的同學，班裏絕大多數同學，早就目的明确，沒準初中三年始終将進入省理科實驗班作為目标。
趙紫薇的問題，對于他們來說，着實有些可笑。
班主任眉頭微皺，“當然是理科班，畢竟我們這兩個班叫做省理科實驗班，就算分出了競賽班和高考班，也還是省理科實驗班。”
實驗中學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句話，一進省理門，終生省理人。省理科實驗班的同學們那種精英感和歸屬感其實是很強的。班主任呂凱文帶過很多屆的省理科實驗班了，從高一到高三，再從高一到高三，從來沒有碰見過一個學生問以後的高考班是文科班還是理科班的問題。
畢竟班級的名字都告訴他們了，這還不夠明顯嗎？
然而趙紫薇卻像是遇到了人生中的難題一樣，托着腮問道，“那如果我想學文科，該怎麽辦呀？”
班主任呂凱文愣了一下，在這樣的氛圍裏，歷年省理科實驗班的學生中，選擇文科的人很少，好幾屆才能遇到一兩個。
實驗中學的文科其實一點也不差，師資力量照樣很強。但是學生們的自己意願，加上學校的氛圍，導致到了高二開學文理分班的時候，一般只能分出來2或3個文科班，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是選擇理科的，更不要說省理的學生了。
班主任将這個情況說明了一下，告訴趙紫薇，她如果想學文科，同樣是在高二剛開學的時候轉到文科班，但是就相當于轉出省理科實驗班了。
然後得到了趙紫薇拖着長音的一聲，“謝謝凱文老師。”
明明是很有禮貌的回答，但是班主任呂凱文聽到趙紫薇像是撒嬌一樣的語調，看到趙紫薇眼睛上晶晶亮亮的眼影，和同樣晶晶亮亮的嘴唇，心頭蹭蹭直冒火。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省理科實驗班學文科的氛圍一向不好，估計是全年級最不好的了，什麽歷史政治地理課，班裏的同學基本都在做競賽題。”
“如果你已經決定要學文科了，建議你——早點轉到重點班去。”
趙紫薇面對班主任呂凱文臉上明顯的不喜，竟然還甜甜地笑了一下，又說了一句，“謝謝凱文老師，不過我還沒有拿定注意呢，好不容易進入省理科實驗班，我也想好好體驗一下班級氛圍。”
顧盼明顯地看到，呂凱文在聽到趙紫薇的話之後，胸脯起伏，深深吸了兩口氣。
報道的最後，顧盼最關心的問題得到了解答。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軍訓不需要被拉去什麽鳥不拉屎的基地，就在實驗中學寬寬敞敞漂漂亮亮的操場上訓練。
壞消息是，即使在自己的學校裏訓練，學校也不允許學生回家睡覺，軍訓期間必須住校。
軍訓費用中已經包含了兩周的住宿費。軍訓的內容也包括內務檢查。
顧盼好奇地看着趙紫薇時不時用手指繞一繞自己的栗色大波浪卷兒，想知道她對軍訓要剪發這件事怎麽看。
然後趙紫薇輕飄飄地，将一張醫院的證明放在了桌上，上面赫然寫着——心髒病。
交給班主任的時候，班主任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班主任早就習慣了，每年總有幾個嬌生慣養的學生逃軍訓，醫院的檢查證明拿出來，顯然是父母都同意孩子不參加軍訓的，校方強制讓學生參加的話，家長免不了要鬧上一通。
班主任也習慣了，只需要按照流程走，拿出醫院證明就不用軍訓，至于醫院證明的真假，又不需要班主任鑒定。
班主任只和趙紫薇打了半天的照面，已經在心中認定她是那種最不好管教的學生了。
上午報道結束，下午休息。下午的半天和第二天的一整天，都留給學生準備軍訓和住宿用品。
顧盼發現，實驗中學的日常管理，在很多細節上，都透着一股貼心，比如說新生一進來就一塵不染的教室，以及顧盼手裏拿着的這份，軍訓需準備物品清單。
清單的最後，還有一句“溫馨提示”——
每一位學生在軍訓期間都必須搬入宿舍，包括因身體原因不能參加訓練的同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