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姐妹相見
咖啡店的營業時間是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許吟睡眼惺忪的從二樓下來的時候,只有店長周覓到了,正在準備一天的工作。
“昨天晚上沒回家啊?”周覓遞過從街角賽百味買的金槍魚三明治。
“謝謝。”許吟伸手接過,攏了攏輕薄的長款針織衫。
昨天随便吃了些茶點之後繼續上樓畫畫,一不注意就超了時間,索性不回去了,直接在畫室的沙發上休息,倒也很方便。
從冰箱裏拿出牛奶倒了一杯,也不用熱,許吟端着牛奶拿着三明治坐到她最喜歡的沙發角上吃早飯。
一個三明治沒吃完,大家就陸陸續續的到了店裏,準備好東西,開業的牌子往門上一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許茹走進店裏的時候面色不善,臉黑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錢一樣,昨天晚上去找許吟未果,意外遇到了霍彥庭卻搞得不歡而散,她自然地将一切原因都歸結到許吟身上,雖然對方連臉都沒露一下。
她進門之後沒向別的客人一樣走到吧臺點單,而是左右環視一圈,發現了坐在窗邊的許吟,徑直走到她跟前,敲了敲桌子。
許吟從雜志中擡起頭來,看到許茹驚訝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許茹。”這個五年沒有叫出過的名字從嘴邊溢出,她們兩人的上次見面可謂是不歡而散。
許茹沒有坐下,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笑着說:“你回來了。”
“嗯。”許吟點點頭,直覺的感覺對方來者不善。
“我到S市實習了,五百強企業。”許茹通知一般的說,帶着莫名其妙的自豪。
許吟輕描淡寫的應了聲:“很好。”視線重新回到雜志上,對方站的太高,她擡着頭累的脖子疼,而且,她也沒有什麽心情跟她敘舊。
可就這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刺激了許茹,兩人從兒童時期的無數次針鋒相對,許吟都是這個模樣,任憑她哭鬧、嘲諷都面不改色,好像沒有什麽能動搖她冷漠的外殼。每次看到這張臉,許茹都恨不能沖上去把它撕下來,看到它下面埋藏的痛苦和悲哀。
“你回來幹什麽,國外混不下去了麽?想要回來靠着我爸爸的錢過日子麽?”她嘲諷道,雙手抱胸站在桌前。
許吟眉頭輕輕蹙了一下,細微的讓人難以察覺,她把雜志放回桌上,站起身,平視着許茹,緩緩說:“如果你說的你爸爸是許文的話,不好意思,他也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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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許茹哪裏來的想法,似乎自從她名正言順的回到許家之後,就從私生女變成了徐文唯一的女兒,而許吟則是毫不相幹的外人,占據着家裏一片空間的入侵者。
她甚至還記得第一次時候,那個剛剛上小學的小姑娘,明明張着一張格外可愛的小臉,卻對她怒目而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讨厭你”。
“哼,”許茹冷笑道,“那又怎麽樣?爸爸有你這個女兒還不夠丢人的麽,出國讀什麽美術,學什麽畫畫,大家都知道這是上不了學才找的出路,拿錢砸出來的學歷,以後還不得一輩子靠家裏?”
許茹想到這個就覺得底氣充足,她是名牌大學畢業生,學校裏一直是學生會幹部,将來會接管爸爸的公司,走到哪裏都是稱贊和羨慕,可許吟不過是個學畫畫的,勉強出國讀了個研究生,別人問起來都覺得難以開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立刻變得很微妙,遠在吧臺的工作人員雖然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可隐約能感覺到對話并不友好。
布魯諾和周覓覺得有些奇怪,向兩人走來打算一探究竟,卻剛好聽到了許茹的那番話,不由得臉色一變,緊張的看向許吟。
可是許吟卻淡定的好像對方說的不是她,視線在許茹身後掃了一圈又落回到那張滿是嘲諷的臉上。這種話她早就見怪不怪,一字一句道:“你是在向我表達你的無知麽?”
嘲笑藝術,或者說嘲笑別人的職業和選擇,本身就是一種幼稚的行為。
仿佛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許茹本以為這樣的話說可以逼的她露出憤怒的表情,想要撕裂她的假象,卻不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的卻是鄙視,可笑,和憐憫?
這個人竟然憐憫自己?許茹不明白,她憑什麽,她有什麽資格露出這樣的表情,不過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許吟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她沒有生氣,她只是覺得可笑,她同樣不明白許茹哪裏來的底氣對她說三道四,評論自己的學歷和職業。
她轉身離開,許茹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別走!”用力之大拉的許吟一個趔趄。
布魯諾趕緊過來扶了她一下,皺眉看向那個動手動腳的奇怪女人,周覓也站到許吟身邊,正面看着許茹,此時她才發現,兩人竟然又四五分相像,只看五官,如同姐妹一般。
“請你不要動手。”布魯諾義正言辭的說,難得露出愠怒的表情。
許茹這才将視線轉向布魯諾,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豔,但看到他護着許吟的模樣,頓時冷笑一聲,酸聲酸氣的說:“許吟,這是你從法國帶回來的男朋友麽?”
布魯諾剛想否認,許吟搶在他前面說:“是不是跟你有什麽關系?”
“哈。”許茹一甩頭,斜着眼睛看向兩人,“怪不得在外面這麽多年一次都沒回過家,原來是樂不思蜀了,虧得當年霍彥庭還去找過你,真是好笑。”
布魯諾敏銳的感覺到許吟渾身一僵。
許吟愣住了,感覺許茹的影像突然放大又逐漸縮小,漸漸地遠出視線,眼前一片模糊。下一秒,光重新進入瞳孔,周圍的世界又清晰了起來,只是格外的刺目。
之前許茹說的所有話加起來,都不如這一句帶給她的沖擊更大,明明只是敘述了一個事實,卻重錘一般狠狠的敲在她心上,将她打的措手不及。
她痛苦的閉了下眼,心裏突然奔湧過滔天的酸楚,一波波沖擊着她的四肢百骸,連寒毛都根根立了起來。
原來,他曾經去找過自己,而她卻渾然不覺。
她不相信以他的人脈會打聽不到她的地址,那究竟是什麽讓他改變了主意。讓他不遠萬裏的跑到異國他鄉,卻一無所獲得回來了?
不只是布魯諾,在場的三個人都明顯的感受到她的變化,許茹盯着她看了兩秒鐘,恍悟的說道:“原來你不知道。”她哼了一聲,“哼,那還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大概還沒有機會。”
許吟茫然的看着許茹,深思游離。
她曾經抱怨過為什麽那個人沒有去找他,曾經以此作為分離的借口。但如果事情餅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如果她見到了遠道而來的霍彥庭,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這五年的鴻溝會不會不複存在?
布魯諾聽了個大概,看着許吟隐忍的樣子,忍不住低聲說:“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這句話就像一陣風,吹散了籠罩在許吟心頭的一片陰霾,她忽然覺得呼吸通暢了,窒息的感覺一下子煙消雲散。
他去過又怎樣,自己不知道又怎樣,幾年的時間足夠淡化這個小小的意外。況且,發生的事情早已經無法改變。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在布魯諾和周覓疑惑的目光中走近許茹,心裏湧上一股沖動。
許吟看着這個跟自己有一半血緣關系的妹妹,湊近她耳邊,輕聲說:“許茹,有時間跟我在這裏墨跡,不如去看看霍彥庭現在身邊的人是誰。”
做了一段時間的鄰居,許吟基本上确定霍彥庭此時的單身狀态,可是,許茹不知道就夠了。看着許茹因為憤怒和嫉妒而變得難看的臉,她心裏莫名的升起一股報複的快感。
原來,讓別人糾結痛苦,是這樣一種感覺。
許茹一言不發,紅唇緊緊的抿在一起。
許吟後退了兩步遠離她,目光在她身上最後停留了一瞬,轉身上了樓。
布魯諾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沒有追上去,和周覓一起看着許茹憤恨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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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吟做了一個夢,夢裏到處都是粉紅色嫩黃色,軟綿綿的一片連成一片。
她好像變成了路邊的一朵小花,沉默的看着一個焦急的身影來回奔走。可是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能感受到對方焦灼的內心,看見他來回張望的動作。
這個人是誰?他在找什麽?許吟替他着急,可是覺得自己小小的的,矮矮的,甚至還沒有旁邊的雜草高,只能随着微風搖動,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急的滿頭大汗,甚至沒有精力去思考一朵花為什麽會流汗,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個急切的身影。
終于,那個身影猛地回頭,如同心靈感應一般,視線穿過一切的障礙和重重阻攔,毫不猶豫的落在她的身上。
那人奔跑過來,氣喘籲籲的蹲在她面前,緩緩伸出手。
一陣風拂過,仿佛吹開了他臉上的面紗,一張熟悉的面孔顯現出來,他目光灼灼,嘴角噙着一絲微笑,輕聲對她說:“終于找到你了……”
許吟定定的看着那張臉,覺得自己僵硬的身體慢慢融化、舒展、生長,幻化出手臂、手指,逐漸的變成一個人,她擡手想要觸碰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容貌。
手剛剛觸到那柔軟的皮膚,卻像碰到水面一樣,蕩漾出一圈圈的波紋,緊接着,那張臉模糊變幻,再次清晰的時候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的臉,美麗、精致、幹練,質問的看着她,灰色的眸子閃爍着冰冷的光。
她緩緩開口,嘴巴一張一合,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