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蘇君梅的臉色突然便很難堪,即使是一張撲着厚厚的白粉, 也能看得出臉色不對。
她沒說話, 但是有人幫她打抱不平。
“她現在就是你的母親, 你要是對她不尊重, 就是大逆不道。”沈父眸光沉沉, 黑鍋臉,薄唇緊抿,擡起手,想動手, 教訓沈墨,但被蘇君梅攔下。
蘇君梅心底不悅, 不喜這個沈父原配生的孩子,雖說她現在也算是嫁進沈家了,有資格入族譜,但是跟原配的地位那是不能相比的。只要有沈墨在的一天,她的地位就受到了威脅。
她現在還沒有穩固地位, 只好在人面前, 裝作是一個合格的好母親, 她忙拉着沈父的胳膊, 不讓他真的去動手,“沈墨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心底最看重他親生母親了,我也不怪他,只要他願意叫我阿姨就行。”
“你再對他這麽好, 這狼崽子,估計連我這個父親都不看在眼裏了。”沈父放下手臂,犯不着在學校裏動手,只是他的眼眸沉靜如水,滲着寒氣,分明是自己的家人,卻跟看仇人似的。
謝茵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麽和沈墨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沈墨從來都不提自己他的家人。
要是身處于這樣的家庭,謝茵估計也會閉口不談。
沈父今天的主要事情,就是想了解一下沈墨的情況,順便瞧瞧這臭小子,在學校裏又闖了什麽事情,需要沈家出面擦屁股。
畢竟,再怎麽說,沈墨也是沈家的嫡長子,不能給外人落下把柄。
沒想到,這段時間,居然出乎意料的安靜,沒給他惹出事情來。
他沉吟片刻,眸光沉沉,眼神陰郁,想着家裏有客人要來,他再怎麽不喜歡,沈墨還是沈家的長子,他冷聲說道,“這個星期,回家吃飯。”
一句本該溫馨的家常話,在沈父的嘴裏,變得生硬,完全就是上級命令下級的口吻。
沈墨抄着口袋,語氣漫不經心的,淡聲道,“不去。”
“你還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嗎?”沈父氣郁,想他厲害了半輩子,海市壓根就沒有幾個敢跟他對着幹,沈墨倒好,叫他回去吃飯,還甩他這個做父親的臉色。
沈墨表情淡淡的,勾着絲笑,陌生又疏離,神色淡漠,這樣的沈墨,謝茵還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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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擡起下颚,眼眸微眯着,他在笑,卻是毫無溫度,故意玩笑道,“你覺得我還有必要
把你放在眼裏嗎?”
霎時,沈父皮膚呈現青白色,他沒出手,只是瞳孔焦距在一塊,身體隐約顫抖,五官堅硬如
雕塑般深刻僵硬。
對于這個逆子,沈父完全是失望透頂,他一連三次說,好。要不是蘇君梅現在懷孕,受不
了刺激,沈父真想當場把沈墨這個小子的腿打斷,看他還敢不敢嚣張。
沈墨眉頭攏起,雖然面色故作淡定,但謝茵看的出來,沈墨顯然是忍耐到了極限。
謝茵畢竟是個外人,她不好意思直接插手別人家的家事情,或者是指着對方的鼻子罵,她只能換個方法拉沈墨離開。
“叔叔,阿姨,班主任叫我去搬資料,我拜托沈墨同學幫我,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們能不能先走?”軟軟糯糯的聲音,謝茵清麗乖巧的模樣,很容易給人好印象。
沈父和蘇君梅剛才光注意沈墨了,忽略了這裏還有一個人。
蘇君梅淡笑,怕是剛才的情形吓到外人了,忙溫柔道,“那當然可以了,你們去吧,可別讓老師等着急了。”
“沈墨,我們走吧。”
但沈墨站在原地,像是陷入了夢魇一般不動,謝茵看不過去,呵呵尴尬笑兩聲,拽着沈墨的的胳膊,趕緊往樓上去拖,有點兒撒嬌的意味,“沈墨,沒你幫忙,我真搬不動,我們得快點。”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了樓上,謝茵松了口氣。
謝茵真沒想到,會見到沈墨的家人。
沈墨是個自尊心極高的人,這種事情,要是他單獨面對,也許最多就是一頓揍,之後他就會慢慢自我療傷,但恰好今天被她撞上了。
這比沈墨真的受傷更要恐怖。
從樓梯上來後,沈墨一直沒有說話,他的雙臂撐在欄杆上,眼神有點飄。
“沈墨,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拉你上來的。”謝茵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說。
但剛才的情況,謝茵擔心按照沈墨的脾氣,真的會直接會在學校裏和他父親動手。
剛才的情形,別說是沈墨,就連謝茵都氣了。
對于子女來說,生母的位置是無法替代的,而沈父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沈墨尊重繼母,而對于沈墨的親生母親,似乎格外冷淡。
“你做的很好。”沈墨撇過臉,淺棕色的眸子微微透着笑意,要不是謝茵剛才把他拽出來,也許,他真的會動手吧。
那樣的話,他的身上就多添了一條罪名了。
父親就又有理由跟爺爺那裏告狀了,要是繼母生個男孩,估計都會起換繼承人的心思了。
與其是一個嚣張叛逆的繼承人,還不如是個乖巧聽話的傀儡。對于沈父來說,兒子在權勢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謝茵,我想抽根煙,可以嗎?”沈墨表面平靜,內心煩躁的很,他很難受,想要排解。
要是以前,謝茵肯定是不樂意,但今天除外。
“就今天可以。” 謝茵點頭,連沈墨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從某種程度上,謝茵是個相當倔強的人。
謝茵厭惡他抽煙,所以他才會拼命去戒,但對于一個抽了那麽多年的人來說,戒煙實在是太過于痛苦。
可是,要是偷着抽,被發現了,他又怕謝茵生氣。要知道,謝茵可是一個小氣包,就愛生氣。
“今天,不管我了。”沈墨笑,懷疑問。
“就今天可以。”謝茵只有今天讓步。
她真怕沈墨就此奔潰。
煙瘾可以戒,但是這破碎的心,卻很難重新拾起來。謝茵雖然很想幫沈墨,但是也無能為力。
“那好啊。”沈墨拉着謝茵的手,去了小賣部。以往沈墨的手都是熱乎乎的,但今天卻微涼,他走在前面,步子很快,謝茵只能勉強快步走,才能跟上。
沈墨買了一包黃色包裝殼子的煙,謝茵看着價格似乎是店裏面最貴的,似乎很少人會買。
老板笑眯眯的,臨走的時候,還送了他們一個棒棒糖。
沈墨靠在牆角,從煙盒裏抽出了煙,點了火,煙頭猩紅一片。
他微垂着眼眸,睫毛濃密,落在眼睑處,有淡淡的陰影。
他叼着根煙,從吞吐的青灰色煙霧裏,他的神色迷離,像是看着眼前的東西,又似乎沒有看到。
這樣的沈墨,謝茵有點怕。
但沈墨心情不好,謝茵不想打攪他,她也跟着蹲在牆角。
海市的初冬,冷得很,尤其是在外面,基本上每個人的身上,都裹着一層厚厚的羽絨服,還得縮着頭走路。
謝茵穿的不少,要是在屋裏面肯定不冷,但在室外,渾身的毛細孔都豎了起來。
在路上走着還好,但是蹲在一個地方,身上的熱氣漸漸的就散了,謝茵把手縮進了袖子裏面,身體弓着,肚子緊貼着大腿,盡量讓熱氣聚集到一塊。
沈墨心情不爽的時候,就喜歡抽煙,尼古丁就跟着酒精一樣,真的就能上瘾。才剛戒煙,重新嘗到煙草的味道,就跟中了毒一般,一根根煙下,沒有個盡頭。
地上落了一地的煙灰,沈墨嗓子發幹,打算去隔壁的小超市買一瓶可樂,潤潤嗓子,轉頭卻發現,謝茵居然坐在臺階上,帶着帽子,身體蜷縮成了一個團子,露出了個臉,現在臉凍得發白,牙齒打顫,明明凍得發抖,還悶不吭聲,就安安靜靜的坐着。
沈墨心疼了,頓時就沒有了抽煙的欲望。
他轉身,伸出中指戳了戳謝茵的腦袋。
他笑,“你要是凍感冒了,我的罪過不就大了。”
謝茵擡頭,眨了眨眼睛,她不生氣的時候,真像個乖巧的小仙女,黑漆漆的瞳孔,幹淨澄澈。
“我哪裏有那麽弱。” 謝茵嘟囔着嘴,不就是剛來海市的時候,估計是水土不服,所以才生病了,其實她在鄉下的時候,幾年都生不了一次病。
以前的時候,許言開還嘲笑她說是,只要傻瓜才不會生病。
“你要是生病的話,我會心疼。”沈墨把謝茵從地上拉起來,冰涼的手,讓沈墨一怔,繼而眉眼柔和了。
謝茵無所謂道,“我不會那麽容易生病。”她對自己的身體,可是相當的自信。
“倒是你,別被氣着了。”先頭,謝茵不敢說,畢竟沈墨正在氣頭上,她怕火上澆油,但是現在,沈墨心情似乎好了點,她真怕沈墨想不開。
要是她家也是這個情況,估計得天天氣的睡不着覺。
“我會被氣着了?”沈墨見着謝茵認真勸解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要是因為這點事情就被打敗了,那估計不用繼母出招,他就先自己把自己氣死了。
這麽多年,這個沈家他算是看明白了,除了爺爺因為母親的事情,而覺得愧疚會真心待他,其他人的人,估計巴不得他這個繼承人氣死算了。
尤其是他那個自私自利,生性薄涼的父親,沈墨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要想在沈家活下去,就必須從沈父那裏,奪走本該屬于他的東西。
沈墨把謝茵冰冷的手揣進了自己裏襯的衣服。
“我的手太冷了,你會生病的。”謝茵手一縮,這可不比春夏的時候,萬一感冒了,好的也慢。
沈墨卻把謝茵的手按了回去,重新擱在了自己的衣服裏面。
謝茵的手是冷,但是卻比這個冰冷而又殘酷的世界溫暖多了。
“為了你,我也不會生病的。”沈墨保證。
謝茵想說這可不是保證就能解決的事情,但最終沒有開口。
“我送你回去。”沈墨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家長會都快結束了,謝茵再不回去,她的父母就得找了。
謝茵有點擔心,她不忍心看到落寞的沈墨,“要不,我再陪你一會兒。”
沈墨突然抱住了謝茵,淺淡的煙草味,又重新回歸了沈墨的身上,像是回到了剛開始認識的時候。
但是,跟以前不一樣的是,即使他變得冷漠,變得殘忍,但是,對于謝茵,他眼底始終都有化不開的溫柔。
他的聲音略微沙啞,聽上去有點兒性感。
但謝茵聽得出來,沈墨是在難過,只是他從來不會把這種脆弱的心情寫在臉上。
“茵茵,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