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豆花
現在聽葉屠也在說葉修山, 葉細妹便将那日葉修山來她家的話都說了一遍。
葉屠聽了也罵,說這都快過年了,怎麽能跑到人家說這樣的話?還說葉細妹當初就算打葉修山一頓葉修山也不冤。
葉屠做事利索, 雖然嘴上在跟葉細妹等人說話, 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很快的就将一頭豬殺好洗淨。
葉細妹早就和他說好了,這豬殺了, 賣一半給他,由着他拿到外面去賣,自家只留一半。
至于豬下水, 豬頭這些東西葉細妹都留了下來,洗幹淨用大料鹵好,吃的時候切一盤, 或是淋點麻油醬料香菜拌着做涼菜吃,又或是調了醬料蘸着吃,都很下飯。
豬血也是好東西。等凝固了,用刀劃開來一塊塊兒的放在水裏儲存好幾天。既可以加蔥一塊兒炒着吃,跟豆腐一塊兒炖,也可以拿出去送人情。
龍塘村可不是家家都養豬的。就算養了, 也不是家家都這般大手筆舍得殺年豬自家留着吃的,多是賣給了上門收豬的豬販子,得的錢好貼補家用。
葉細妹感念葉荷花和葉小娥當初說成她和許興昌的這門親事,所以特地親自給她們兩家每家送了兩塊豬血,一些兒鹵肉。對村子裏面跟她相熟的人, 如葉玉珍這樣的,也每家都送了一塊豬血。
留下來的那一半豬肉則多是做了臘腸,臘肉這樣能放好長時間的臘貨,餘下的則是留着節間自吃。
一邊制作臘腸,臘肉,葉細妹也忙着炒從鎮上買回來的瓜子花生。浸泡了黃豆挑到隔壁村裏做豆腐的人家去磨豆漿,做豆腐。
葉蓁蓁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豆腐是怎麽做出來的,所以也跟着葉細妹一塊兒去了。
就見先将浸泡了一晚的黃豆用小勺子舀着,連水一塊兒放到磨盤裏面磨。磨出來細膩潔白的豆漿倒到大鍋裏面大火燒開,然後放了鹵水下去,眼見豆漿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凝固起來。
這就是平常吃的豆腐腦了。
葉細妹見了,就盛了一大碗豆腐腦給蓁蓁,叫她趁熱喝。
葉蓁蓁接過來,卻不舍得喝,說要帶回去和哥哥兩個人分着喝。
旁邊還有其他也來打豆腐的人,聽見這話,有個人就笑着跟葉細妹說:“你這個女兒可真關心你那便宜兒子。不曉得的,還要以為這是小媳婦在關心自己個兒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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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葉細妹罵:“這麽一大碗豆腐腦兒還堵不住你的嘴?我女兒才多大,曉得什麽,你就說這種話打趣她?”
罵完之後也不理那個人,只跟葉蓁蓁說:“你先喝了這碗,待會兒我再盛,你給你哥送去。”
葉蓁蓁剛剛還在看說話的那個人,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
她現在看起來才八歲,怎麽就會教人聯想到那方面去?而且,繼兄妹之間就不能關系好了嗎?
聽到葉細妹在跟她說話,她才收回看那個人的目光,對葉細妹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豆腐腦,坐到一旁的一張小凳子上喝。
昨兒晚上葉細妹說起今兒打豆腐,就說熱騰騰的豆腐腦一定要喝一碗。所以今兒上午挑着浸好的黃豆過來時她就自帶了一副碗和勺子。碗裏面還預先放了兩三勺糖,這會兒葉蓁蓁只要用勺子攪一攪,那就是甜豆腐腦了。
葉蓁蓁上輩子也沒喝過幾次豆腐腦,早飯基本都是在家裏吃一碗稀飯了事,連饅頭都沒有,所以現在喝到這一大碗甜甜的豆腐腦,她心裏也覺得挺滿足的。
都說不高興的時候吃點甜食,人的心情就會立刻好起來。葉蓁蓁以前對這句話沒有什麽特別大的體會,但現在卻覺得挺對的。
這一大碗熱騰騰的甜豆腐腦喝下肚,不但全身都暖和起來,連帶着剛剛心裏聽到那個婦人閑言碎語時的郁悶也都沒有了。
而等她這一大碗豆腐腦喝下肚,那邊葉細妹早就又盛好了一陶缽豆腐腦。
這只陶缽是她們家燒飯的時候用來裝米湯用的,腹大,口也大,這一陶缽豆腐腦夠兩三個人喝的。
葉蓁蓁将那只茶桶也帶了過來,保溫用的,不然這一陶缽豆腐腦還沒等拿到家就會全都冷了,那還要怎麽喝?
屋子裏過來打豆腐的人以前都沒有見過茶桶,這會兒瞧見,就問葉細妹這是做什麽用的,怎麽将一陶缽豆腐腦都放到裏面去了?
葉細妹很自豪的回答:“這叫茶桶,是我女兒和我兒子一塊兒鼓搗出來的。別看就只這麽一個小小的木桶,可不要小瞧這個,現在将一壺茶水放進去,隔了好幾個時辰壺裏的茶水還能是溫的呢。”
有不相信的人,就說:“這怎麽可能?便是三伏天,一壺茶水放上幾個時辰也該涼了,更何況現在是三九寒天。哪怕是一壺滾燙的茶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會全都涼了,還能放到這桶裏面過了好幾個時辰還是溫的?你這是在哄鬼?”
她說話不客氣,葉細妹說話更不客氣:“你愛信不信,我又沒求着你信。”
說着,将茶桶遞給葉蓁蓁,叫她小心的提着送回去。
葉蓁蓁點了點頭,雙手将茶桶抱在懷裏,轉過身往屋外走。
臨走出門的時候還聽到有個婦人在叫葉細妹:“這個木桶真個有你說的那樣神奇?不然就叫你兒子給我做一個,如何?”
要是這茶桶果真有葉細妹說的那麽神奇,那這大冷的天也省的大晚上的經常喝涼水不是。
葉真真沒有聽到葉細妹的回答,她已經抱着茶桶走得遠了。
等回到家,許攸寧聽到聲音從屋裏迎出來,見她抱着茶桶,露在袖子外面的一雙手被北風吹的通紅,連忙探身伸手接過茶桶。還問她:“你怎麽不提着茶桶,要抱在懷裏?”
若是提着,好歹只用一只手,另外一只手還能放在口袋裏面暖和點。
“外面風大,我怕提着茶桶裏面的豆腐腦涼的快。涼的豆腐腦就不好喝了。抱在懷裏好歹能給茶桶擋點風,裏面放的豆腐腦就不容易冷。”
葉蓁蓁回答的挺随意的,因為她自己确實就是這麽想的,不過許攸寧聽到很感動,也很感慨。
他的這個妹妹真的很會為別人着想,都寧願自己累一點苦一點,哪怕是吃虧都無所謂。真的是很懂事,也很善良的一個小姑娘。
葉蓁蓁已經推着他到桌旁了,還拿過他手裏的茶桶放到桌上。然後打開桶蓋。
陶缽就放在一團棉花中間,上面還用一只大陶碗蓋住了。
葉蓁蓁伸手将陶碗拿下來,就見有白色的熱氣袅袅而上。
“豆腐腦還是熱的。”
葉蓁蓁一臉笑容,叫許攸寧,“哥哥快來喝。”
說着,急忙去廚房裏取了一副碗勺洗幹淨拿過來放在桌上,伸了雙手就想将陶缽從茶桶裏面拿出來。
不過她人小,手上的力氣不大,陶缽表面又挺光滑的,她試了好幾次都拿不出來。
許攸寧在旁邊瞧見她咬唇用力拿這陶缽拿不動,但偏偏不肯放棄的模樣,眼中不由的就浮上一層笑意。
她這個不服輸的性子也挺可愛的。
就笑着叫她:“你放下來,我來拿。”
葉蓁蓁遲疑了下,到底還是哦了一聲,收回手。
然後就見許攸寧單手輕輕松松的就把這只陶缽從茶桶裏面拿了出來,又倒了一碗豆腐腦到碗裏面,重新将陶缽放回茶桶裏。
葉蓁蓁忙用碗将陶缽口重又蓋了起來,又将桶蓋也蓋了起來。
“這樣等一會兒爹回來了,這豆腐腦還是熱的。”
許攸寧一邊笑着看她,一邊用勺攪動碗裏的豆腐腦兒,心裏只覺得他這個妹妹怎麽看怎麽好。連看着她的目光不自禁的滿是笑意。
葉蓁蓁卻沒有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目光。
她是回來送豆腐腦給許攸寧喝的,現在既然已經送到了,就想回去幫葉細妹。
一來打豆腐是個挺繁瑣的事,二來待會豆腐打好了葉細妹要一路用木桶裝着挑回來,很重。她雖然人小,但過去多少總能幫到點忙。
她多做一點,葉細妹就能少做一點。
就跟許攸寧說了這話,然後轉過身就要走。
卻被許攸寧叫住:“你別去,在家裏待着。”
葉蓁蓁還小,過去其實能幫到葉細妹的事也有限。而且,最重要的是,打豆腐的那戶人家是在隔壁村,葉蓁蓁一個小姑娘一個人走那麽多路他不放心。
事先他并不知道葉蓁蓁會一個人回來送豆腐腦給他。而且還是懷抱着一只茶桶一路走回來的。若不然他肯定不會讓葉蓁蓁這樣跑一趟。那現在他肯定不會讓她一個人再原路走回去。
“可是,娘一個人在那裏,”葉蓁蓁問難的看着他,“我不放心。”
許攸寧心裏直嘆氣,葉細妹再怎麽樣都是個大人,你一個小孩子家家還要不放心她?我更不放心你。
就勸說她:“過一會爹也該從村學堂回來了,到時叫爹過去接娘回來。”
其實過年在即,村裏的小孩都無心讀書,有好些個都找各種借口請假不來,學堂裏面現在也沒幾個學生在讀了。
而且就算人在學堂裏面坐着,也無心讀書聽課,心思早就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
若是旁的先生,樂的現在就放假,讓學生回家,自己也輕松自在。但許興昌是個做事認真的人,一定要遵循父親和老族長以前定下的規矩,到臘月二十四過小年那天才肯放假。
不過今兒已經是臘月二十三了,按規矩只上一上午的課,下午就要開始放假。待會兒等許興昌回來了,正好可以讓他去接葉細妹回來。
到時還能讓他将豆腐挑回來,讓葉細妹歇一歇。
葉蓁蓁卻不大放心:“可是爹看着很瘦......”
而且許興昌看着就是個讀書人,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能幹活挑擔的人。
許攸寧笑起來:“他再瘦也是個男人,不比你和娘力氣大?怎麽會挑不動一擔豆腐?你只管放心,安心的在家裏待着。”
一面心裏只嘆氣,他這個妹妹,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可偏偏不曉得擔心她自己。
随即就決定,既然葉蓁蓁從來不曉得擔心她自己,那往後他這個做兄長的少不得的就要多‘擔心擔心’她。
這樣想着,就将一碗已經攪拌好糖的豆腐腦推到葉蓁蓁跟前:“趁熱喝了。”
葉蓁蓁搖手拒絕:“我剛剛在那裏已經喝了很多了,這碗你喝。”
許攸寧不管她剛剛到底有沒有喝,又或者是喝了多少,對于鄉下的孩子而言,一年到頭連糖都吃不上幾次,更何況是豆腐腦這樣的東西。也只有過年家裏打豆腐的時候才能喝上一次。所以許攸寧只想将這碗豆腐腦給葉蓁蓁喝。
見葉蓁蓁堅持不喝,他便舀了一勺湊到葉蓁蓁唇邊,半強迫的給她喂了下去,然後問:“甜不甜?好不好喝?”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從小到大喝的豆腐腦都是甜的,後來看到豆腐腦還能放醬油和香菜這些一起喝,當時超級震驚哈哈哈哈。
不過現在我喝豆腐腦都還是習慣加糖,鹹的喝不習慣。不曉得小天使們的家鄉喝豆腐腦都是啥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