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路枃延的病房內。
井依涵坐在病床邊：“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
她以為她問出這句話會很難, 但事實上, 現在說出這句話卻如此的簡單，大概是她自己也明白了彼此的關系和結果。
“是。”
這個答案讓她低下了頭, 眼眸裏綻放出點點笑意，并不那麽燦爛奪目，浮着淡淡的憂傷, 從她眼裏蔓延出來。
“那是什麽時候？”
路枃延嘆一口氣：“在你成為我的助理前。”
“原來那麽早以前啊！怎麽發現的？”
“很湊巧的聽到了你和你前男友的交談。”
井依涵意外的看着他，苦笑一聲：“沒想到那麽丢臉的事被你撞見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因為一個名字，對一個男生産生好感，進而和對方交往, 偏偏又因此惹得對方不快，以那麽難堪的結果分手收場。
“不想笑，可以不要勉強自己。”
井依涵搖搖頭：“我……”
她一時之間, 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想法, 他的選擇，早已經有了結果, 何必多想多問呢？
“如果……你沒有遇見她，會愛上我嗎？”她帶有幾分倔強的看着他。
路枃延閉了閉眼睛：“你是一個好女人。”
Advertisement
井依涵看着他, 看着看着就虛無的笑了起來, 當男人給女人發一張好女人牌時, 就是他要舍棄她了。
“我……我祝福你們……”
路枃延起身，拉過她，輕輕的将她擁抱在自己懷裏, 然後他感覺到她的淚水濕了自己的胸膛：“你值得更好的。”
他對她，始終有無法排解的愧疚，讓他沒有辦法對她經歷的一切如同局外人和陌生人看待。因為他一開始對江嬑菲有好感，的的确确是因為他以為她就是小時候的那個女孩，如果不是如此，換一種方式他愛上江嬑菲，他都不會對井依涵産生任何愧疚的心理。
他因為她的關系，對另外一個女孩有了好感，并且在發現并不是她之後，他想的不是去找她，而是和那個女孩繼續在一起，這對她來說，何其殘忍。
井依涵哭了一場，從他懷裏出來，倔強的笑着，然後自己為自己擦幹眼淚：“你這樣不對，你是別人的男朋友，怎麽能抱我？”
“我的錯。”
她仍舊笑着：“路枃延，你說，我有沒有變成一個優秀的女生。”
“有。”
“你也變成了一個很優秀很優秀的男生。”她的笑容中滿是淚花，“所以我們都完成了對彼此的期待，這就夠了，真的夠了。你也不用覺得愧疚，沒有一個人應該對另一個人負責，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選擇的，不管有什麽樣的結果，都應該由我自己承擔，和你沒有關系。”
而且，她很想對他說一聲謝謝，真好，他真的很優秀，讓她多年的回憶，多年的執念，也因為對象是他而感到值得，因為他就是值得她如此去做。
“你好好休息吧！”
井依涵起身，然後離開。
她走到病房外的時候，很意外的看到了江嬑菲，她張張口，怕剛才的那一幕讓江嬑菲誤會，想要解釋什麽，突然又笑了笑，這都是江嬑菲和路枃延的事，自己還去插手些什麽？
江嬑菲站在病房外面很久很久，然後累了一般，蹲在了牆邊。
他們會住院完全是自己作的，在水裏待的時間太久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打開了，路枃延走出來，看到蹲在牆邊的江嬑菲，他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麽，伸腳踢了踢她：“有什麽想問的想說的可以直接說，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幹什麽？”
“我沒有誤會你們。”她擡頭向他解釋。
路枃延明顯的不信：“是嗎？”
“你說的，不管發生什麽都要相信你。”
路枃延一愣，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蹲在她面前，伸手摸摸她的臉。這個時候表現如此乖，讓她都不适應。
“我覺得，人和人應該是平等的。”她說了一半，語氣竟然帶有點哽咽，“可是在剛剛的那一刻，我竟然産生了一個念頭，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你的喜歡呢？井小姐她比我優秀得多，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一定不會經歷那麽多讓你不爽的事……”
“是啊，大概我就喜歡自找麻煩。”
她主動拉起他的手：“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把你讓給她，也不想讓你也別人在一起。”
路枃延揉揉額頭，摸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啊，怎麽一直說這種讓他心情愉悅的話來，都讓他不适應了。
路枃延順着她的話點點頭。
“我……”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說了，我也原諒你了。”他捏捏她的臉，“過去的一切，我全都原諒你了，不去計較了，知道嗎？”
還怎麽去計較？
他都已經做好了她又一次逃走的打算，她卻給了他如此大的一個驚喜。
他們在R國出事，葉晴也來了這裏，和路枃延說了一會兒話，談話的內容，讓路枃延很意外。
葉晴告訴他，她去主動找過江嬑菲，甚至用江嬑菲的母親威脅她，與此同時也告訴了江嬑菲他和井依涵小時候的事。
但江嬑菲卻沒有退縮，反而是告訴葉晴，葉晴作為母親，應該檢讨一下自己了。葉晴有三個子女，她用激烈的方式讓孩子必須按照她的要求做事，大兒子如此，做出讓她不滿的事後，便直接用錢讓兒子喜歡的人離開，并将路枃盛送到國外去。女兒選擇了一個窮小子，就讓女兒殘忍的在父母和愛人之間選擇，并且還剝奪了女兒的名字，讓女兒在外面受苦。
江嬑菲問她，有在意過孩子的想法嗎？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玩具，不是機器，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但葉晴作為他們的母親，有考慮過孩子的意願嗎，有想過孩子究竟要怎麽嗎？
江嬑菲甚至拿出了一張相片，推給葉晴看：“這是他在我家吃飯時的樣子，飯菜沒有你們的飯菜豐盛，餐桌也不夠高大上……但你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嗎？”
那樣純粹的笑容。
葉晴被那張照片深深的震撼了。
葉晴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路枃延真實的想法，他好像永遠都把真實的想法藏起來了，讓她永遠都無法真正接觸他的內心世界，但只憑一張相片，她就讀懂了，兒子這時候就是開心，純粹的開心，沒有那麽多意味深長，更沒有什麽心事和打算。
“我們來打一個賭吧！”江嬑菲如此說道。
“賭什麽？”
“賭路枃延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他不顧一切的選擇我，願意放下一切，那你們就成全我們，但如果他會計較得失，計較和我在一起他會失去什麽，那我主動離開他。”
在那個瞬間，葉晴從江嬑菲身上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那種除了脆弱以外的東西，正是這種東西，讓她鬼使神差的點了頭：“好。”
讓路枃延自己去選擇。
當然了，葉晴和路政換會妥協，不僅僅只是因為一個賭，是他們突然發現，原本一切都在路枃延的算計之中，甚至包括哪些所謂的私家偵探的信息，那也是他故意讓他們知曉。
路枃延從回到“環光”開始，就在做準備了，把江嬑菲暴露在他們面前，也是他故意的，或許葉晴去找江嬑菲，都在路枃延的算計之內。
葉晴和路政換這才突然明白，他們的兒子，也将他們玩得個團團轉，這樣的一個人，他們已經沒有辦法決定他的人生了。
……
路枃延把她抱在懷裏，慢慢的去安撫她。
江嬑菲緊緊的抱着他。
他們這樣互相依偎彼此，在走廊上就像一對神經病，來往的人看到他們都忍不住露出詫異的神色，他們卻如同沒有看見過彼此。
路枃延記得自己母親最後說的話。
葉晴問江嬑菲，為什麽還要掙紮，江嬑菲笑了笑：“他說的啊，無論發生了什麽，無論看到了什麽，我要做的只是相信他就夠了。”
路枃延想，那就夠了。
……
但對江嬑菲來說，她真不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她真的就想過放棄。
當葉晴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她也覺得累。
但葉晴提到了她的母親。
在那個瞬間，江嬑菲産生的第一個念頭，讓她自己都無比詫異和震撼。因為她竟然會想到，她能接受她的母親自然死亡，或者突發意外死亡，卻沒有辦法接受，她母親的死會和路枃延相關，因為那就意味着，她和路枃延今生再也不可能了。
那是她的第一個念頭，她為這個念頭感到羞恥和不孝。
可也是這個念頭，讓她認清楚了自己的內心，原來她是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永遠在一起。
所以她也做了點準備，給林秋燕買了機票，卻讓她留在國內，并不讓母親留在家裏，免得發生意外。
……
“路枃延，我好像真的離不開你了。”
“嗯。”
她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覺得自己真是不争氣，一直想要離開他，終究被他給馴服，變成了離不開他的人，真是好沒有用。
路枃延抱着她，直到她睡着，才笑着将她抱起來，進了病房，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他盯着床上的人。
很多人都問他，為什麽選擇了她，為什麽就是她了。
不知道，大概在她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有些事就已經注定了。
他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我是如此愛你，我的妻。”
從十八歲時，他固執的剝奪了她的純真時，他就篤定了這會是他的妻子，只是這條路太長，走得太辛苦，可他終究等來了她的“我相信他”，于是那些付出全都變成了美好的回憶。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