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路枃延看她半響,冷冷的笑了起來:“名義上的男朋友,你可真敢說。”
這究竟是在侮辱誰?
江嬑菲張張口,想伸出手拉他,在看到他眼裏的冷意時,手就這麽僵硬在半空中,她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氣:“不可以嗎?”
路枃延從床上站起來,跳到床下,整個人如同籠上一層冰霜,強烈的宣告了他此刻情緒不佳,他找出自己在這裏的衣服,随随便便的套上,動作又快又有條理,整個過程中,他沒有再聽到她的聲音,臉色越發暗沉,一伸手,就把床頭擺放的玻璃杯揮到地上。
轟的一聲,玻璃碎開的聲音仿佛就在江嬑菲心裏炸開了一般。
路枃延這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臉色不再那麽暗沉,陰雲散開并不意味着晴空萬裏,還有暮氣沉沉,整個世界都是一種低氣壓,似陽非陽似雨非雨,無端的讓人感到壓抑,還不如一場暴風雨,雖然激烈,卻快速,而不是長久的折磨。
“難怪你以往每次都一副被我壓迫的模樣,昨天卻如此的配合,這是想讨好我,和我做交易?你做交易前,怎麽就不去查查我路枃延的身價,你這一夜的度夜資能不能換我一個男朋友的名義?怎麽,做交易前,連這些都不肯花時間做功課?”
他的聲音并不冷,卻句句都是諷刺,将她的卑微宣告得徹底,她的眼睛霧濃濃一片:“只是去我媽媽面前陪她一會兒讓她安心,我不會要求你做什麽,更不會纏着你。”
“很好,你倒是記得你自己的身份。只是你憑什麽覺得我會同意花時間配合你,你以為你是誰,是仙女?”
“不能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份上?”她倔強的對上他的眼睛。
路枃延就這麽沉沉的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我們這麽多年什麽的份上?”
江嬑菲咬咬自己嘴唇,只覺得難堪,他們之間究竟算什麽,她自己也沒有辦法定義什麽:“你覺得我們算什麽那就是什麽……”
“那你覺得我們之間算什麽?”
她撇開視線,不再看他:“情人?”
這聲音很低,但房間裏寂靜得如同絕對安靜的環境,外界的聲響吵鬧嘈雜都被隔絕在無形的結界裏,于是她的聲音清晰可聞,路枃延的臉上有一瞬間難以控制的憤怒,他的手緊緊捏成拳頭,卻是走向房間外,沒有多久就傳來門口大門砰的一聲。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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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嬑菲閉了閉眼,不讓發酸的液體冒出來,更不想讓它盈滿眼眶最後滑落出來,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頭埋進膝蓋裏。
他不願意,她早就預料到了,只是沒有想到會如此的難堪。路家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家族,她并不知道,豪門大戲如何,她也不清楚,卻可以想象那樣的家庭,那一定同她屬于兩個世界。
至于路枃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并不清楚,就像他從一個普通大學生的身份搖身一變就可以成為“環光”的主人,他們很親密,卻像是兩個只能觸碰到彼此外殼的面具人,無法觸碰對方內心世界,于是親密變成了陌生加劇,連對方是什麽模樣,也殘破模糊。
他從不提他的家世,但他進入“環光”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嗎?有多少人甘于平凡,尤其還是原本擁有着不平凡的家世,如果說雜志上刊登的內容不假,路枃延真的在路枃盛的事上做了些文章,從而得到了“環光”總經理的職位,操控着那一集團,作為失敗者的路枃盛是否真的就甘于接受這個命運?
江家和路家聯姻,如果這是路枃延曾經的籌碼,如今就該還于江家恩情,這種時候路枃延不能犯下一丁點的錯,否則就會惹怒江家,從而使得路枃盛有了翻身的可能。
路枃盛最終被“流放”是否完全和女人有關沒人知道,空穴來風的道理大家都清楚,必然也有女色沾了邊,路枃延就該在這方面小心再小心了。
如果她和路枃延的事傳出去了,那位江小姐肯定不樂意,江家不滿,路枃延父母自然不滿,路枃延的地位是否會岌岌可危?
江嬑菲清楚的知道,路枃延的拒絕是最理性的結果,為一個女人冒險,那是年少時候做的瘋狂事,不是一個成熟男人會做的事。
他們認識多年,她對路枃延的态度一向是拒絕,最後迫于無奈跟随他,如今想起來,他對她多年來一如既往的“興趣”是否只是因為她并不乖乖聽話,沒有做到一個“情人”應有的乖巧和順從。
誠然他對她說過很多情話,很多承諾,甚至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都當真了,尤其是路枃延說的——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的交往就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
承諾當然美麗,也很誘人,卻如同美麗的鮮花,含苞欲放時充滿了期待和希望,盛開時姿态優美誘人,卻有着屬于它的花期,時間一過,必然凋零。
她倔強又固執的守着自己的一顆心,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如同那些因失愛瘋狂的女人,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如同母親那般麻木的活着只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更害怕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最終失去自我,什麽都不剩下。
所以她努力的活着,住在這樣一棟老的小區裏,保持着自己過去的生活習慣,潛移默化的告訴自己,這才是屬于自己的生活,不要被路枃延迷了眼失了心。
這是她對自己固執的守候,只有這樣,她才有安全感。
不管是傷心難過還是痛苦,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都不會過于沉浸其中,因為得生活,于是需要工作,負擔自己的生存,否則連傷心難過痛苦的時間都是一種奢侈。
她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坐在一張木桌前,上面擺放着一個膠筐的圓鏡子和一些價格低廉的化妝品,她化了淡妝,取出遮瑕膏,将自己胸前的痕跡遮掩開來。
這是他們昨夜留下來的痕跡。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無端的覺得有些可憐,他們究竟算什麽?
路枃延怒氣沖沖的離開,準确來說,他不是因為憤怒離開,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對她做些什麽,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幹過,她不是不喜歡他靠近嗎,那他就偏偏要靠近她,她不願意和他做男女之事,那他就非要做,做到她習慣為止,可是每一次,只是将她推得更遠而已。
按理來說,如今的路枃延已經不是什麽毛頭小子了,不該如此沖動行事,可是遇到這個人,他就是沒有辦法冷靜。
路枃延發洩式的踢了自己的車一腳,這才拉開車門坐進去,怒意未消,手狠狠的捏住方向盤,恨不得把方向盤捏斷。
情人的關系?虧她說得出來。
是他不了解女人,還是他說的話做的事不夠清楚,他明明和她以男女朋友的關系交往,她定義身份時,定義的卻是情人,還要讓他以男朋友的名義去看她的母親?
他寧願她用理所當然的态度命令他,或者撒嬌賣萌,而不是這副讨好的交易模式,她把她自己當做了什麽,又把自己當成了什麽。
他閉上眼睛,控制住自己情緒,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現在就跑上樓去,狠狠的責問她,她究竟把自己當成了什麽?
一陣無奈的情緒撲來,她不肯接受他的任何東西,如果不是因為她母親生病,她大概都不得接受他,如此想來,怪沒意思的,他覺得他們是以男女朋友交往,說不定在她眼中,自己是在逼迫她,她是在委曲求全罷了。
他最怕聽到的也不過是那句——如果不是你逼我,我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
路枃延開車到公司,一進公司大樓,所有員工看他都恭敬的向他打招呼,他一律視若無睹,內心卻哼了一聲,這才是正常态度,瞧瞧他自己剛才受到的是個什麽待遇。
他在心裏咒罵了一聲自己犯賤,還犯賤了這麽多年。
路枃延一路走進辦公室,背後追随着他的目光無數,聰明的人一看他的模樣,立即就警惕起來,知道今天能不進總經理辦公室就別去,如果非去不可,就認真再認真的不要犯任何錯誤,免得撞到槍口被總經理教訓。
秘書部的一群女人小聲讨論起來。
“路總這是怎麽了啊,看起來心情很差的樣子,不過走路時真有範啊!生氣都能夠那麽帥,真是沒誰了。”
“你以前不是太子爺的忠誠粉絲嗎,這麽快就叛變了?”
“哎呀,你讓人家好難選啊,太子爺溫潤如玉,性格溫和,行事如沐春風。路總行事果決,對人冷漠疏遠,但那氣質那樣貌當真是天下無雙。我都喜歡啊,讓我選不是要我命?”
有人做嘔吐狀:“說得人家供你挑選似的。不過太子爺應該算是廢太子了吧?”
一群女人再次展開聯想,劇情堪比宮鬥,聽得人熱血沸騰,仿佛在聽一出電視劇。
莫雅欣是今年秘書部唯一的實習生,進公司時間不長,理所當然的和進公司時間也不長的井依涵感情最好,只是她自己是個實習生,井依涵卻是被直接錄用,她推了推井依涵:“你呢,你更喜歡太子爺還是路總?”
“啊?”發呆中的井依涵一臉的懵。
莫雅欣有點無語,立即興趣盎然的解釋了一通。
井依涵這才明白了她們都在讨論什麽:“我沒有經歷太子爺當政的時期,沒有辦法評價,但路總……讓人覺得有點難以接近吧?”
路總的能力毋庸置疑,行事幹淨利落,但同樣的,感覺這個人心冷,沒多少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