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頓飯吃的還是挺輕松愉快的,霍聞許來之前蘇淮和夏臻臻已經吃了個七分飽，霍聞許來之後，蘇淮便幾乎都是在幫霍聞許唰菜。
霍聞許并不怎麽插言兩人的話題,只慢慢吃着飯，聽蘇淮和夏臻臻說着女孩子之間的話題。
夏臻臻吃飽喝足後便笑嘻嘻告辭,臨走時還不忘對蘇淮道：“姐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鄰居家的哥哥？”
霍聞許聞言擡頭，挑起了半邊眉毛。
夏臻臻笑眯眯：“他真的很好呦。”
蘇淮失笑：“不考慮,還有,等恢複上課時,我要給你考試,你若是分數不夠,別怪我跟你爸媽打小報告。”
夏臻臻頓時一臉菜色,哼了一聲,拿着巧克力跑了人。
霍聞許這才慢悠悠轉向蘇淮，薄唇輕啓：“鄰居家的哥哥？”
蘇淮默不作聲,她剛剛明明都說了不考慮,他還問什麽？
“為什麽不考慮？”霍聞許像是天生就知道該如何讓人尴尬一樣，狹長的眼睛裏泛着揶揄。
蘇淮已經習慣了他不定時的惡趣味,面無表情道：“要不,我考慮一下？”
霍聞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輕笑一聲,擡手揉了揉蘇淮的頭，低聲道：“那不如先考慮一下我，畢竟我也是哥哥。”
蘇淮鬧了個大紅臉。
結完賬後,兩人離開了火鍋店,沒有做直梯,而是自四樓一層一層坐扶梯而下。
“周六有空還是周日有空？”
“嗯？”蘇淮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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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應該是雙休吧，空一天時間出來給我呗。”電梯到了底下，霍聞許拽了一下蘇淮的胳膊兩人并肩走了下去。
“若是兩天時間都能給我更好，我可以開車帶你去周邊轉轉。”
“你最近不忙了嗎？”
“也不能總忙，時間還是能擠出來的。”
“哦……但……”蘇淮歉意道，“我忙。”
“……”霍聞許無奈，“公司剝奪你休息時間？”
“不是。”蘇淮搖頭，“我自己想多做一些。”她想盡快把欠霍聞許的錢給還了。
霍聞許不是傻子，略一思考也就明白了，一時間表情有些難以言說。
霍聞許停下步子，轉身看她：“蘇淮，其實我那天回去想了想，你那個算法不太準确，所以，我又重新幫你算了一下。”
“？？”蘇淮愣了一下，“我算錯了嗎？不可能。”作為一個學霸，蘇淮對自己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确實錯了，來，我算給你看。”霍聞許看了一眼腕表，離蘇淮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握住她的手腕來到商場外的長椅上坐下，從一旁的紙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紙筆算給蘇淮看。
“手機是我送你的畢業禮物，這個不能算錢，這是情誼，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可以送我一個禮物。”說到這裏，霍聞許看向她，“禮物不在貴重，貴在心意，你明白嗎？”
他這麽說，蘇淮覺得有些道理，但也還是覺得有些不妥，最終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那五萬塊暫且算我借給你的，你要還就還吧，至于房租，我覺得也不能這麽算。”
“那要怎麽算？”
“我那房子原本就不是打算出租的，只因為是你，所以才以……朋友的名義借給你住，你懂嗎？”
蘇淮：“……不太懂。”
“這麽說吧，房子要是經常沒有人住是不好的，要有人氣才好，不然裏面的家電經常不通電會壞的，你住在裏面變相幫我保全了財産，你明白嗎？”
蘇淮看着他，沒說話。
霍聞許繼續道：“那既然又是朋友，又幫了我的忙，談錢就有點傷感情了吧？”
蘇淮一直不說話，這讓霍聞許莫名生出了些拐騙小丫頭的心虛來，但事情到了這一步，硬着頭皮也得忽悠下去。
“這麽一算下來，你之前給我的錢還多了，我還倒欠你的錢呢。”霍聞許看蘇淮，聲音裏都帶着溫柔的誘哄，“要不，我給你寫張欠條？”
蘇淮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唇動了動，看似是想說什麽，最終站起身來，只說了句：“你說的不算，我說了才算。”
說完後，蘇淮伸手越過霍聞許身前拎起他身側的那個紙袋：“這是給我的吧。”
霍聞許下意識說了句：“是。”
“那我拿走了，再見。”蘇淮說完轉身就走。
霍聞許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懊惱的捏了捏額頭，低喃一聲：“霍聞許，你是腦子壞掉了嗎？”
下午上班時，蘇淮有些情緒不佳，看着恹恹的。
霍聞許的紙袋裏是一盒巧克力，與給夏臻臻的是一個牌子的，只不過夏臻臻的那盒是方形的，而自己這盒是心形的。
另外還有一個小的透明玻璃瓶，裏面是銀耳蓮子羹，還是溫熱的。
鄰桌的同事看到那盒巧克力湊過來：“小蘇，你這巧克力從哪兒買的？代購嗎？”
沒有細思為什麽巧克力要代購這件事情，蘇淮下意識道：“不是，朋友給的。”
對面被稱為趙姐的女人瞥眼看過來：“那送你的人還真夠大方的。”
這人話裏帶刺，蘇淮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聽不出來。
蘇淮這兩天悶頭工作，并沒有多餘的社交，最多也就是新來的實習生範松總是喜歡過來找她，兩人多說兩句，再就是趙佳語也偶爾過來找她聊幾句，至于其他人，都是他們說他們的，只要不特意問蘇淮，蘇淮從來不插言，她自問從未得罪過這個趙姐。
蘇淮沒說話，将東西收好，低頭開始工作。
趙姐睨她一眼，輕哼了一聲。
一旁的同事見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趁着與趙姐一起去洗手間時問道：“我看小蘇挺乖巧一小孩，怎麽招惹你了？”
“你不知道嗎？”趙姐嗤笑一聲，一邊補妝一邊道，“這個蘇淮是被人包養的。”
“真的假的？”同事不敢相信道，“不可能吧？我看她平日裏穿的也挺普通，也不怎麽打扮，你怎麽知道的？”蘇淮也不過才來了兩天半而已。
“聽別人說的，開始我也不信，後來她給我看了蘇淮領助學金的照片，你知道助學金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了。”上過學的人都知道助學金是給家庭貧困學生的。
同事想了想：“她可能家庭貧困，但朋友送一盒千把塊的巧克力也沒什麽吧。”
“不是巧克力，是她手上那條手鏈。”趙姐拿出手機翻給同事看，“有幾個人能把半套房戴在手上？”
“我去……”同事看着她的手機屏幕，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手鏈這麽貴呀……但我覺得大概率是A貨，這年頭誰沒有幾個假包幾件假首飾呢。”
“你看清楚了，這是這個品牌昨天才發布的新品，這條手鏈僅有一條，有錢人都買不到的，而且才發布就出A貨，你也太看得起咱們商品城的速度了。”
同事：“……”她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這年頭不學好想走捷徑的大學生可太多了。”趙姐冷哼一聲，“而且，哪還需要特意打扮，要的不就是清純不谙世事嘛。”
同事知道趙姐她老公就是在外面包養了一個大學生，所以向來憤恨這些事情，一時間也不敢多說，只是心情難以言說，因為這種事情，大多數都是真的。
蘇淮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下午時，她喝了那盅銀耳蓮子羹，将玻璃瓶洗幹淨收了起來。
下班後蘇淮并沒有着急走，而是加班到了晚上七點，才随着另外一個加班到最後的同事走出了公司。
“小蘇，你這也太拼了。”那同事笑道。
蘇淮笑了笑，跟她道了再見。
到了家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蘇淮拎着紙袋往單元樓走。
微弱的路燈下，她眼角瞥到長椅上坐了一個人。
常年獨自生活，讓蘇淮有些警惕，下意識停了一下步子，但很快她就識出了那人的身份。
霍聞許坐在長椅上，視線看着她的方向，兩人相隔十幾米。
蘇淮往他面前走過來，每走一步，霍聞許的腦子裏便閃現一幀畫面。
那個雨夜撲過來擋在他身上，那個用小刀抵着脖子威脅霍豐輝，再到一個人走過年年歲歲的小丫頭……
霍聞許閉了閉眼，心裏還泛着難以言說的心疼。
人間碎銀幾兩，沉甸甸的壓在了當年只有十六歲的小姑娘身上。
以往時，霍聞許想起蘇淮的事情，只覺唏噓，感慨，甚至同情。
時至今日，再想起她一個人的日子，只覺心痛的無以複加。
霍聞許甚至在後悔，自己給與她的實在是太少了。
蘇淮來到霍聞許身前，有些疑惑道：“你怎麽在這裏？”
“對不起。”霍聞許仰頭看着她，開口就是道歉，“是我考慮不周。”
“什麽？”蘇淮以為他在說中午的事情，一時間有些別扭，抿了抿唇，“幹嘛道歉，我又沒生氣。”
“再說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她總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在霍聞許面前是會自卑的。
這種自卑在離霍聞許越近時便會發作的越嚴重。
“我知道你沒生氣。”霍聞許拍拍身邊的位置，“坐下，咱倆聊聊天。”
蘇淮依言在他身邊坐下，兩人之間隔了半臂的距離。
已是夏日，空氣裏總是彌漫着一些微醺的花香，路燈在夜色下像是個歡迎晚歸人的衛士。
“蘇淮，我吧，從小沒經過什麽事情，最多不過就是寒暑假被我爸扔進部隊裏去磨砺一番，再後來便是跟着喬文到處去救援，這可能是我人生當中過得最辛苦的事情，當然，辛苦只是身體上的，我樂在其中，其他的嘛，可以說是順風順水，要什麽有什麽。”
蘇淮身體微微一顫，垂了眼。
她知道他想聊什麽了。
一只溫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與之十指交纏。
“有些事情我可能反應不那麽快，因為我從未經歷過。”霍聞許緩緩的語調聽起來像是一首悠揚的大提琴曲，但是蘇淮知道他的話每一句觸碰的都是壓在她心底最大的負擔——一直以來她都竭盡全力去掩蓋，去隐藏，去遺忘的那些自卑與怯懦。
所以她躊躇，猶豫，每往前走一步，又忍不住後悔三步，她想要得到，又害怕失去。
她在夏臻臻面前信誓旦旦說要讓霍聞許喜歡這樣子的自己，可是又忍不住懷疑這樣子的自己值得霍聞許喜歡嗎？
霍聞許将蘇淮的手牽到腿上，輕輕摩挲着她纖細的手指。
“你可以氣我惱我，但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那些錢，你要還就還吧，但慢慢還，不要苛求自己。”是他太過急切，以至于沒有考慮周全，那些倔強的非要去做的事情，不過是這個從未有過倚靠的小姑娘給予她自己的安全感而已。
蘇淮擡起頭微微側身看向他，被他握着的手微微收緊，澄澈的眼睛借着燈光落入霍聞許的眼中。
蘇淮只覺手裏一空，是霍聞許松了她的手，心裏沒來由有些發慌，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蘇淮愣了一下，那些難以言說的自慚自輕并沒有因此消散，但霍聞許的這些話卻讓蘇淮覺得想哭。
蘇淮喜歡哭，卻也不喜歡哭。
父母離世以後，她住進了蘇玥家，無論蘇玥如何對她，她都不曾在人前哭過，但夜深人靜的時候，小聲啜泣一整晚也是有的。
後來，她的每一次哭泣都是因為霍聞許給予她的溫暖。
蘇淮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緩緩擡手回抱了回去。
這個懷抱太溫暖，而她對此已渴求許久。
霍聞許用手輕撫她的頭發，在她耳邊低聲道：“蘇淮，我是第一次動心，也是第一次追人，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難免有些疏漏，你行行好，體諒體諒我。”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