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男主視角的三年
鞭炮聲炸響的時候, 大門在魏西沉眼前合上。
寒冷的冬夜,他穿着舊襖子, 腳踝露出來一大截。他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兒,果然裏面傳來了男女的呻吟聲。
所有人的狂歡,不意味着他的狂歡。
他靠在門口, 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袅袅升起的時候, 他想起了她。
兩年前離開的那個小姑娘。
其實走就走了吧, 他也沒多想她, 前兩年她才走的時候, 他做夢都想着她,躁動的年紀,她就成了他的性幻想對象。
他把她壓在身下, 攻城略地, 肆意撻伐。
可是畢竟她不在,他照樣得重複自己的日常,有空就去念書, 別的時間就去打架,幹些小混混的勾當。
日子久了, 他就覺得自己沒那麽想她了。甚至夢裏那人臉也模糊不清了。
算了, 他告訴自己。
他知道那是大小姐, 他沒法得到。
這輩子沒法得到的事情太多了,從小時候望着一碗粥咽口水,到後來豔羨地看別人穿着光鮮的新衣。日子久了, 他就明白,不屬于他的東西,不要癡心妄想。
想了除了徒增痛苦,就沒別的了。
一根煙吸完的時候,裏面的聲音還沒停。他扯了扯嘴角,覺得做愛真他媽是世上最肮髒的事。
特別是像他母親這樣的女人。
他也不耐煩聽,衣衫單薄地往外走。
青瓷街上大多是像他這樣的人,有人生有人養沒人教,好在過年是一年中最安分平靜的日子。沒有什麽打架鬥毆的事情發生,三兩成群的少年少女們笑鬧聲傳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孤單。
“老大。”聞凱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人吶?”
他遞了根煙,魏西沉也就接了。
兩個十七歲的少年看天空煙花綻放,一口一口地吐煙圈。聞凱突然問:“要不要去和孫小愛玩玩?”
“誰?”
“前幾天才來的,比青瓷那群幹瘦的黑丫頭漂亮多了,又白又嫩的……”聞凱眯了眯眼,青瓷的女性皮膚黝黑,打起架來比外界的男人都彪悍。
孫小愛不一樣,她跟着她媽媽才來青瓷沒幾天,俏生生的,一下子就迷住了青瓷一大群少年和男人。母女倆在青瓷無依無靠,自然有活下去的手段。
孫小愛有交際花的天賦,能在一群豺狼中從容地周旋。
魏西沉把煙摁滅:“走吧。”
他也不知道能去哪裏,有什麽事可做。他現在明明可以擺脫自己母親,可是他連改變現狀的想法都沒有。
一群少年圍着孫小愛獻殷勤。
她收了他們的禮物,就閉上眼睛和他們接吻。這樣的場景在青瓷來說并不過分,聞凱看熱鬧一樣地看着,還吹了個口哨。
立刻就有人給他和魏西沉打招呼。
魏西沉這群人,這些年建立的小團體在青瓷已經很有名了。他那個蠢貨媽不知道,但是在這群少年眼中,魏西沉無異在開辟一條血路。
“在玩什麽?”聞凱問。
“紙飛機。”有人笑得蕩漾,接了句話,孫小愛沒見過這些,他們折了精巧的紙飛機讨她歡心。雖然更想玩點別的,但是不許強迫、不許打架,是青瓷過年的規矩。
魏西沉不認識孫小愛,孫小愛卻知道他。她推開身邊的少年,向他走了過來。
她眼中極盡引誘,沖他伸出手。
他沒動沒躲,也沒伸手來拉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她做什麽他都不在意,也沒感覺。她心跳有點兒快了。
聞凱說得沒錯,她肌膚細白,五官清秀,在一群黑瘦丫頭中确實很紮眼。
他沒動,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惡心又枯燥。他才十七歲,竟然覺得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
她的味道越來越近,香得有點膩,他皺眉。
不知道是誰的紙飛機飛落到他們腳下,魏西沉看了過去。
機翼上是少女天真的字跡,他看見了陶苒兩個字。
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他感覺新鮮的血液似乎一瞬間注入了心髒,她的眉眼,時隔兩年,在他記憶裏還這麽清晰。
他推開孫小愛,蹲下身撿起了紙飛機。
書頁散發着陳舊的味道——初二三班,陶苒。
他的心似乎也被紮了下,不疼,反而很癢。
他有點想她了,在這樣的夜裏,肆無忌憚地想。這不是他的人生準則,陶苒這個姑娘,不是一碗粥,不是一件精致的衣服,不是他努力了,使手段了就可以得到的東西。
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現在就放棄。
那是朵玫瑰沒錯,但是通身帶了刺,說不定他千瘡百孔也不能摘下她。
他覺得心裏有點痛了。
他把紙張疊好,放在了懷裏。沖一旁傻眼的孫小愛問:“這個哪裏來的?”
“……”
随後聞凱覺得魏西沉瘋了,他用很多好東西換了兩年前一個小姑娘捐過來的書本。他開價高,自然有人願意花心思找。
最後竟然真讓他找回十來本。
陶苒什麽也沒留給他,唯一剩下的,恐怕就是她不要的這一堆書了。
冬天過去的時候,春天來臨了。他翻開她的名著,一頁一頁看得仔細。揣測她是以怎樣的心态寫下這些句子。
她有點天真,脾氣也算不得特別好,還喜歡吐槽。
他修長的手指拂過那些稚嫩的字跡,彎起唇笑了。
如果還能再見她,再見一面就好了。
這樣的欲望突然支配了他的生活,來得莫名其妙,又勢不可擋。
可是天地茫茫,連鎮長也不知道那位隐瞞了住址的陶先生住在什麽地方,他該去哪裏找她?
……
青瓷最多雨的季節,他等來了那位“好心人”陶洪波先生。
那個時候他母親死了,她病發的時候,魏西沉就在一旁冷漠地看着。直到那個女人咽了氣,他才拉上門去外面吸煙。
小雨纏綿,他順手給她擺了個靈位。
老遠他就聽到了來人的聲響。
他像嗅到了轉機的猛獸,把門窗打開,讓煙味散去。
魏西沉靠在門口,像這個年紀再單純不過的、幹淨澄澈的少年。
你終于來了。陶洪波。
魏西沉知道這人有所圖,可是有什麽關系呢?他的每一寸骨血甚至興奮得叫嚣,他想見她,發瘋似的想。
如果這輩子還有什麽他奢求的,滿身鮮血也要得到的東西,就只有她了。
他什麽都沒要,什麽都沒帶,甚至青瓷才建立好的勢力也沒管,就這樣跟着陶洪波走了。
魏西沉記得這個盛夏,天氣特別熱。
大城市車子的鳴笛聲喧嚣,蟬鳴響個不停,落在他耳朵裏特別聒噪。陶洪波帶他回了家,他卻并沒有見到陶苒。
他像是被人潑了一盆涼水,瞬間清醒了一大半。
程秀娟笑着說:“我們女兒和你差不多大,但是遠遠沒有你懂事,死丫頭出去玩這麽久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
罵歸罵,言語裏的疼愛卻溢于言表。
他儒雅地笑。
他再等等……
他就住在山腳下的公寓裏,極有耐心的,像只蟄伏了許久的猛獸。
八月的黃昏,天空是暖黃色的。
他跑步回來,老遠就看見了那一抹粉色。
她仰着頭,白瓷一樣的肌膚在夕陽下也成了暖黃的色彩。
她的腳尖輕輕磨蹭地面,很不甘願的模樣。
夏風溫和,輕輕拂動她粉色的裙擺。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髒,讓他連呼吸都快戰栗起來。
她回過頭,眼眸中落了漫天的星星,他從她黑色的眼睛裏看到了他此刻的模樣——野蠻又溫柔,深沉又貪婪。
他輕輕笑起來,陶苒,原諒他。可能要惦記你一輩子了。
陶苒從他胸膛裏擡起頭,就看見了他熟睡中微微彎起的唇角。她全身都酸疼,快散了架。迷迷糊糊睡過去,又做了個噩夢醒過來。
魏西沉不知節制是原罪,她哭了也求了,他更興奮的樣子。最後她也要瘋了,就在他脊背上亂抓亂撓。
他興奮得只哼哼,感覺不到痛一樣,更加賣力。
他還笑!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還有臉笑!
她一口咬在了他下巴上。
他低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手下意識摸了摸她光滑的脊背。她在他腰上一掐,他才清醒過來。
他看見她的一瞬,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什麽都不計較,在她發頂落下一吻:“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天還沒亮呢。
她皺着臉:“腰疼。”
他立馬給她揉,“是我不好。”
“你會改嗎?”
抱歉,這個不會。
她做噩夢了,那他做什麽好夢了嗎?她一時好奇,問他:“你夢到什麽了?”
“十七歲在青瓷,我在等你。”
等她有什麽好笑的?她揉揉眼睛問他:“那你夢裏等到了嗎?”
“沒有。”
她哭笑不得,那還樂什麽。
“但是我來追你了。”不管你在世上哪一個地方,他只要還活着,還走得動,都會來到你身邊。
一直追啊追,你總會是他的。
她笑起來,這回終于安穩地睡了過去。再也沒有做噩夢。
他睜着眼睛,想自己的十五歲,到二十五歲。
慶幸他從未想過要放棄。
他抱着懷裏的人,等着太陽出來。
春天的早晨,暖風柔和,他一吻落在她的唇角:“早安,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