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遇（4）
蓮兒受了驚吓又着了涼，人一下子病倒了。
昏昏沉沉睡到晌午，想爬起來渾身還是沒勁。
伍氏讓她安心靜養，又托房東太太幫忙去藥房抓了兩幅中藥，煎成湯水讓蓮兒吃了發發汗。
寶珠也十分懂事，蓮兒病倒的這幾天，她小小年紀，卻像個大人似的幫着帶小果。
一有空還要獨自出門去擺攤，另外還幫着跑腿買米買菜。
蓮兒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同樣都是丫環傭人出身，對她自有一份憐惜。
可現在處境如此艱難，從揚州帶來的錢一天天在減少。
蓮兒對能不能找着書藍已經有些心灰意冷起來。
她對伍氏說起，實在找不到書藍的話，想回揚州去。
可伍氏嘆口氣道：
“要是找不到書藍，怎麽有臉回去面對二太太？
再說，揚州那邊，連二太太都寄人籬下了，我們回去又住哪裏？”
蓮兒聽了心裏只有深深的絕望。
過了些天，蓮兒自覺身子恢複了些，她打起精神重新和寶珠一道去出攤。
或許真被阿毛說中了，擺攤的地方不對。
住在這條街道巷子裏的都是尋常百姓人家，整日裏盤算着怎樣糊口度日已經很艱辛了，哪有閑錢買花回家張挂？
就算有人對她抄的經文感興趣，也只是拿起來看看，并不會真掏錢買下來的。
蓮兒對寶珠說，自己還想去幾條熱鬧的街去看看。
她讓寶珠留在原地賣伍氏做的布鞋和長衫。
自己則抱着書畫卷軸去附近熱鬧的街道看看。
寶珠不放心，生怕她又被人騙去舞廳這種地方。
蓮兒讓她放心，說自己會小心的，再不會主動進舞廳這種地方去找書藍。
那些有錢人來來往往的地方，一方面可能有機會賣掉幾幅字畫賺點買米錢。
另一方面書藍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她肯定不會在貧民居住的街巷呆得下去。
要住也肯定是住在有錢人集聚的地方，除非她已經不在上海了。
寶珠拗不過蓮兒，只能提心吊膽地呆在原地。
好在頭幾天，蓮兒都只是往不遠處的街道串串，一兩個小時後就轉回來和她呆在一起。
兩個人相安無事出攤了小半個月，漸漸熟悉了周圍的環境，也開始适應了上海的生活。
雖然手頭越來越緊，可一家人白粥青菜的過得也算安穩。
一日，蓮兒聽房東太太說，一家大戲園有名伶演出。
聽說前去捧場的票友中有不少是寧波、蘇州和揚州的有錢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蓮兒想起書藍以前最癡迷看戲，沒準聽說有這樣的演出，會去湊熱鬧過過戲瘾。
蓮兒連忙把自己這想法對伍氏說了。
伍氏也拿不了主意，見蓮兒執意要去大戲園碰碰運氣，就關照寶珠陪着蓮兒前往。
伍氏還把所剩不多的幾個錢拿出來給蓮兒帶在身邊。
蓮兒和寶珠一道去了房東太太說的大戲園。
一問票價，蓮兒又不舍得買戲票進去找人。
寶珠讓蓮兒買一張票進去，自己在外面等她。
蓮兒猶豫再三，門口檢票的人不耐煩地要來趕她們走了，蓮兒才下決心買了張票。
她讓寶珠回去擺攤，自己等戲開場後，要找不着人就回去和她在老地方碰面。
蓮兒和寶珠分別後，自己獨自進了戲園。
在一位茶房的帶領下，她被引到座位前。
戲園裏的票分三六九等，最前排的都是富貴人家包下的。
還設有茶桌子，上面放着盛有點心、瓜子等吃食。
“跑堂的”還會為他們斟茶倒水，服務很是周到。
蓮兒的座位比較靠後，看戲的話自然不是個好位置。
但對于急于找人的蓮兒，倒像是占了個有利位置。
正戲還沒開場，人群裏大家說笑的說笑，打招呼的打招呼，還有些來遲的觀衆陸陸續續在找人、找位置。
蓮兒繃着神經，并不落座，而是站着，時不時踮起腳來往人群裏張望。
特別是對那些年輕的太太小姐們，是一絲一毫也不敢放過，能多看兩眼的就多看兩眼。
她這樣緊張站着，讓她身邊的觀衆都不悅起來，幾次讓她好落座了。
看來在戲園裏找人也不容易，蓮兒對能不能在上海找到書藍愈發沒有信心了。
時隔這麽久，書藍是不是已經長變樣了，她都不清楚。
上海小姐太太們的打扮和揚州女子又不一樣。
就算在路上遇見書藍，蓮兒怕是也不敢相認。
只能寄希望書藍能主動認出她來。
這麽一想，蓮兒便不甘心在座位上死等。
她想走到前面幾排去，如果書藍在，肯定能認出自己、或許會主動叫住自己。
這樣想着，在正戲還沒有開場前，蓮兒便假意詢問茶房哪裏有小解處。
得知側門外有，她便朝前面幾排位置走去。
到了側門，她并不出去，而是在前面幾排左顧右盼，眼睛往已經落座的小姐太太們臉上一一掃過去。
不過，壓根就沒有見到書藍的影子。
正戲開場後，蓮兒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蓮兒也沒心思聽戲，準備小坐一會兒就回去找寶珠。
就在她要回到座位時，肩膀一下子被人扳住：
“等一下！”有人在身後喊道。
蓮兒回過身，卻驚喜地發現是上次的救命恩人——馮寶祥。
但馮寶祥顯然已經不記得她了，一看蓮兒的臉，忙說道：
“打攪了，認錯人了！”
馮寶祥一臉失望的樣子，蓮兒卻很是驚喜。
在他轉身要走時，蓮兒上前兩步，連忙喊住他道：
“馮長官，是我呀！
你不記得了？
上次你才救過我一回！”
馮寶祥站在原地盯着蓮兒的臉使勁看了一眼，似乎回想起來了：
“是你？這麽巧？
這次，該不會是又有什麽人，把你騙進戲園子裏來了吧？”
雖然聽上去話裏有點帶諷的味道，可蓮兒只沉浸在碰到“熟人”的喜悅裏，并沒有不悅。
馮寶祥繼續問道：
“你來這裏是聽戲？還是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