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蔥（3）
八歲那年，書藍不曉得從哪裏得知，有幾位比她年長幾歲的小姐，都去了一所女子學校上學了。
書藍便也鬧着要去上學。
但因為老爺墨守陳規，不肯讓她抛頭露面，任她賴地十八滾也不肯答應她去學校上課。
二太太心疼哭鬧不已的書藍，催着老爺想想其他的辦法。
書藍見老爺這關過不了，便又找二太太哭鬧。
二太太被纏得沒辦法，就跟老爺說：
“就算女孩子也是要識字認理的。
你既然不讓她出去上學，不妨去請個教書先生，在自己家裏教她識字習畫。”
二太太這句話，讓老爺聽了覺得很有道理。
于是，老爺高薪聘請了一位教書先生，吃住全包好讓他安心留在沈園。
并在自己大宅院裏辟出一間書房，讓教書先生專門教書藍讀書、認字。
怕書藍一個人坐不住，會覺得悶，二太太便讓蓮兒陪着書藍。
果然，新鮮勁一過，書藍的板凳上就像長出了釘子，讓她的小屁股坐不牢了。
“蓮兒，我們去戲園聽戲吧！”
有一天，書藍突然對蓮兒說。
“戲園？聽戲？”蓮兒對戲園一無所知。
書藍告訴她：
她上次纏着大哥帶着她去戲園聽了一次戲，一下被臺上華麗的演出吸引了。
于是，回來的時候，她悄悄記下了去戲園的路。
她叫蓮兒跟她一道去。
蓮兒膽子小，雖然很好奇戲園裏演的是什麽戲，但不敢造次。
見拉不動蓮兒，書藍想了個主意。
現在老爺每天要查看她寫的字，她哪裏有心思老實坐在書房裏寫字呢？
她讓蓮兒幫她抄寫三字經，以便應付老爺檢查。自己則跑出去玩了。
教書先生拿她也沒辦法，幸好還有個蓮兒肯聽他教學。
書藍也不傻，她人很聰明，每天把該認的字認了，剩下的時間就是玩了。
有時候是拉了二哥去河邊釣魚，采花，追蝴蝶。
有時候則是偷偷換上哥哥們的衣服，穿上後溜到集市上去玩。
每次書藍逃課時，蓮兒的心就緊張得要命。
教書先生這時候多半會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
教書先生人很好，雖然經常受書藍小姐捉弄，但從不發脾氣。
教書先生很喜歡溫婉娴靜的蓮兒，他不光教蓮兒識字，還教她作畫。
讓蓮兒緊張的原因并不是來自教書先生這裏。
而是，老爺會突然興起，過來察看她們的識字念書情況。
有一次，老爺在沒有提前告之的情況下來到書房。
結果他發現書房裏只有蓮兒一人在練字，教書先生在一邊打瞌睡。
老爺有些生氣，厲聲問：“書藍人在哪裏？”
蓮兒慌亂之下答不上來。
教書先生倒是坦然，實話實說：
“書藍小姐學會後，就跑出去玩了。”
老爺見教書先生非但不賠罪，反而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就更來氣了。
老爺覺得這個教書先生白請了，要辭退他。
蓮兒忙跪下來替教書先生求情。
教書先生卻哈哈大笑道：
“老爺辭了我無妨，只是不要遷怒兩位小姐。
書藍小姐天資聰慧，我一教她就會。
何必把她硬綁在板凳上，當個書呆子？
蓮兒小姐勤勉好學。
她現在識的字，學會的畫，也可知我并沒有辜負老爺賞的幾個銀子……”
說完教書先生自己收拾好包裹準備離開沈園。
幸好書藍及時趕回，央求老爺不要撤換教書先生。
還答應老爺，自己今後會乖乖寫字、畫畫。
老爺這才放低姿态，請求教書先生繼續留下來教書藍識字讀書。
教書先生是被留了下來，但蓮兒還是受到了這事的牽連。
蓮兒父親得知蓮兒沒有好好看護書藍小姐，把老爺氣着了，就狠狠用竹條抽打了她一頓。
這件事後，書藍再要淘氣跑出去玩，蓮兒也只好緊随其後。
在她玩一會兒後就催着她回去。
書藍罵蓮兒是“跟屁蟲”、“大尾巴”。
蓮兒也得忍着，只央求她玩會兒就回去寫字。
書藍氣得說蓮兒：
“我都學會了，還傻坐在板凳上幹什麽？
你老跟着我，難道要跟着我一輩子嗎？”
這次蓮兒也犟起來，說道：
“老爺、太太吩咐過，讓我陪着你。
你可以不聽爹娘的話，可我不能不聽。
你不聽爹娘的話，不會受任何責罰；我若不聽就會挨打。
如果你想看到我被我爹打死，今天就死命玩吧。
回頭就再沒有人陪你玩、再沒人陪你睡、再沒人聽你使喚了！”
書藍被蓮兒的話說得怔住了。
書藍打小吃伍氏的奶長大，小時候為了方便喂奶，就一直跟着奶娘伍氏睡覺。
斷奶後，二太太給書藍準備了一間閨房。
但書藍怕黑，于是，二太太便讓蓮兒和書藍睡一起。
從小到大，書藍都沒離開過蓮兒。
蓮兒拿這個威脅她，讓她心裏一時堵得慌。
她嘴上還犟着：
“誰說離了你，就沒有人陪我玩了？我還有兩位哥哥呢！”
蓮兒嘟起嘴道：
“那你就去找他們好了！我回去了……”
說完蓮兒扭頭朝書房跑去。
書藍一跺腳，只好跟着跑回去。
蓮兒見書藍跟上來了，便笑道：
“你想明白了？書藍，你要玩，每天都好玩的，為啥非得一天玩夠呢？”
書藍沒好氣地說：
“你別得意！我可不是覺得你的話有理才回來的！
我是想着你若因為我而挨打，我會被二哥罵的，我可不想讓二哥讨厭我！”
蓮兒歪頭問：“你二哥罵過你了？”
書藍說：
“是啊，上次你忘了？
我拖你翻牆出去逛集市，你爬上牆頭卻不敢往下跳。
二哥在下面說會接住你的，結果你跳下來還是把腳崴着了。
為這事，二哥說下次我要再翻牆，他連我也不接了，讓我嘗嘗崴腳的滋味！”
蓮兒被書藍的話逗得“咯咯”笑起來。
書藍氣惱地擰了她一下：
“你笑什麽！我兩個哥哥，也只有二哥待我最好。
大哥哥老是看不起我，二哥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會想着我。”
蓮兒道：
“你真好命，有哥哥疼你。”
書藍道：
“我二哥也疼你的！不然為啥有好吃、好玩的，總是準備兩份！”
蓮兒眨眨眼睛道：
“是哦，你兩個哥哥，的确只有二哥待我們好。
那你更應該聽二哥的話，不要讓老爺的銀子白花了，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
書藍捂住耳朵道：
“煩死了！你說的話跟紹興師爺說的簡值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