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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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妖精騷擾我》作者:影若驚鴻
文案:
進京趕考的讀書郎被精怪纏身,日日榻前求歡令人不勝其擾,日漸消瘦,可是這妖精不糾纏了,卻又讓人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是什麽劇情?總結一個字,賤!
內容标簽: 奇幻魔幻 情有獨鐘 因緣邂逅
搜索關鍵字:主角:楊九郎、張雲卿 ┃ 配角:王公子、國師、涵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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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
書生郎和鲛人辮,以身相許報恩的爛梗,不喜勿噴。
一只羽毛被纖長的手拿着,在白皙的圓臉上來回撥弄,似乎一定要吵醒床上人的酣眠。
楊九郎躺在床上翻個身,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有點發癢,似乎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撲到臉上,他揉了揉眼睛,随口道:
“涵兒,別鬧……”
耳邊傳來的卻是一陣輕笑聲,一道柔柔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
“公子你又認錯人了,我可不是你的涵兒!”
這聲音一出來,立刻讓楊九郎睡意全無,激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猛地坐起來裹緊被子。
果不其然,眼前一道明黃色的人影,此人臉上帶着笑意眉眼彎彎,香肩半掩,正跪坐在楊九郎身前,雙手放在他身側,乍一看似乎将他環在懷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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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他如此暧昧的姿勢,楊九郎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刻板起臉對眼前人訓斥道:
“你這個人為何又來糾纏于我?”
此人垂眸輕笑,對于楊九郎這麽大反應根本見怪不怪,眼波流轉,語氣中帶着嬌嗔:
“首先我不是人,我都與公子說過了,公子有恩于我,我是來報恩的。”
楊九郎嘆了口氣,挫敗的伸手推了推眼前人,示意他跟自己保持一點距離: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真的沒幫你什麽忙,也不用你報恩,麻煩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可是我看許多話本子上說,你們人都是有恩必報,以身相許的……”
見楊九郎這麽說,妖嬈的人兒調整一下姿勢,從楊九郎身上下來,目光中帶着困惑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何眼前的公子要拒絕自己。
楊九郎心中十分郁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果然那些盜版書籍害人,他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為什麽招惹了這麽一個人,只能無語問蒼天了。
這時候,窗外傳來了雞叫聲,黃色的人影有些虛浮起來,倒還能看清楚他懊惱的表情:
“哎,時間來不及了我還是要繼續想想辦法才行……”
說罷眼前人便化作青煙消失不見,楊九郎整個人汗涔涔的看着這一幕,心中喟嘆一句:
“人鬼殊途,你一個男人找我報哪門子恩?”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行駛着,車上坐着主仆二人,楊九郎打了一個哈欠,病殃殃的揉了揉眼睛。
一旁的書童涵兒見狀,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公子,為何這幾日你總是精神不振,可是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嗯,可能是吧……”
被書童這麽一問,楊九郎先是一怔,接着白白的臉上迅速的紅了一圈,胡亂的點點頭,含糊的應了一句。
實際上卻不好意思告訴涵兒,近日裏他總是會做奇怪的夢,夢裏有個人一直在糾纏着自己。
這一切還要從數日之前說起,這一年,向來風調雨順的大運國,不知道什麽原因,正值夏季偏偏連下了半個月的雨,傾盆大雨嘩嘩的下着,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天每日都是青灰色昏沉沉,不分晝夜的雨下的滿街泥濘,惹得橫貫大運國的湘江發了大水,沖毀了不少的屋舍良田,百姓流離失所。
楊九郎原本是準備進京趕考的,帶着自家書童上路,計劃兩個月從家鄉到京城,參加天子秋試。
可惜半路上遇上了大雨,路被洪水沖垮不能繼續走,只能被困在了鎮子上的一處客棧投宿,準備等雨停了再繼續走。
可是半個多月過去了,這雨卻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幸好楊九郎家境殷實,出發前也帶了足夠的盤纏,雖說是耽誤些時日,卻也并不影響他的生活。
既然不能走,他倒也随和,索性安心的在這客棧住下來,每日除了三餐休憩,便将自己關在房中繼續讀書。
書童年紀小,也沒什麽趕考高中的志向,每日随着楊九郎讀書磨墨,一開始倒也配合,幾日之後卻沒有了耐心。
楊九郎見狀,倒也并無不悅,反而是随手扔了幾個銅錢,打發書童去外頭溜達溜達巡點樂趣,省得在這裏唉聲嘆氣打擾自己。
得了少爺的特赦,書童涵兒頓時喜不自勝,揣着銅錢就出了房間,卻臨出客棧門陷入了茫然,這四處下雨民不聊生,到何處耍完?
只能悻悻然回到了客棧的大廳,見衆人圍着一人,凝神聽一人端坐在桌子前侃侃而談,得意處一陣陣喝彩。
涵兒見狀,便也随着坐在桌邊,聽說書人說着的是關于一些神仙精怪的故事,這故事對于他來說,比公子那些治國理政的書可有趣多了。
接下來的日子,楊九郎閉門苦讀,涵兒就混在一群客人中間聽說書人說書,每每睡前也會滿臉興奮的同自家公子說一說聽來的故事。
這一日睡前,涵兒躺在側床上,看着準備休息的楊九郎,忽然一臉神秘的看着自家少爺:
“公子,你可知道最近為何連日大雨?”
見他怎麽說,楊九郎不由笑笑,笑着問道:
“怎麽,你又聽了那說書人杜撰了什麽故事?”
楊九郎翻個身,側身躺在榻上,看着一臉興奮的涵兒,實在是想不明白,說書人胡編亂造的故事,他為何這麽相信。
果然,見公子不信,涵兒有些不高興起來,認真的看着楊九郎:
“公子,這可不是胡編亂造,最近下雨可是因為東海龍王搶了西海龍王家的公主,兩家龍王打架呢!”
說話之間,窗外一陣閃光,接着一聲響雷噼裏啪啦的打了下來,震得窗棂直響,吓得涵兒立刻降低了聲音,指了指窗外:
“看見沒有,龍王爺鬥法呢,我還是不說了,天機不可洩露……”
說罷這話,乖乖的縮進了被子裏不敢出聲,看着他這副模樣,楊九郎無奈的苦笑着搖搖頭:
“哼,涵兒就是好騙,随便幾個精怪的故事,就被吓成了這樣……”
雷雨交加,窗外落雨聲吵的楊九郎睡不着,閉目養神許久,卻聽到了雨聲中似乎夾雜着呼救聲。
“涵兒,你可聽到了什麽聲音?”
這聲音吵的楊九郎睡不着,便起身喚了涵兒幾聲,奈何這涵兒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罷了,我還是去看看吧。”
楊九郎披衣拿着紙傘,打開門朝着外面走去,客棧大門未關,大廳裏還有兩個喝茶的客人,小夥計坐在樓梯旁發呆,掌櫃的低頭算賬,似乎對于風雨夜的動靜見怪不怪。
見楊九郎出來,掌櫃的立刻露出了笑容:“公子,你這麽晚了是要出去嗎?”
“嗯,總聽着有人喊什麽,出來看看。”楊九郎點點頭,走進了雨幕中,幾個人卻詫異的互相看了一眼 哪裏有人喊,入耳的不過風雨聲罷了。
楊九郎出了門,便覺得呼聲似乎近了一些,拔腿就朝着那邊走去,夜色深處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卻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指引他一般。
他嗅到了雨中,有一種夾雜着腥味的味道,又走了一段只覺得呼聲越來越近,這時候又一道閃電劈下來,眼前的雨中,躺着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老者。
“老人家,你為何傷成這樣?”
楊九郎急忙走過去,把蓑衣披在老人身上。
掌櫃的等人見到楊九郎背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進來,風吹進客棧門,一股腥味席卷而來。
大家一個個又是目瞪口呆,看着楊九郎焦灼的對掌櫃的喊道:
“掌櫃的,有沒有郎中,這位老人家受傷了……”
看着滿身是血的老頭,掌櫃的有些為難:
“公子,你看這人渾身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再說這大半夜的又下着雨,我們去哪裏找……”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銀錠子就被楊九郎扔在了桌子上,掌櫃的眼睛都直了,立刻将銀子收進懷裏:
“公子稍等,我馬上叫人請郎中!”
“再開一間上房。”楊九郎見掌櫃的去安排夥計,不忘補充一句,掌櫃的忙不疊的點點頭:
“好嘞!”
楊九郎把老人家背進房間,趕緊先檢查傷勢,讓他奇怪的是,這老頭衣服上滿身血,衣服也一道道的,身上卻沒有傷口,渾身冰涼。
楊九郎只到他淋了雨,急忙招呼夥計燒熱水,拿布頭給人暖暖身子,等到郎中來了卻也瞧不出來是什麽毛病。
“這病人好像也沒什麽毛病,看樣子像太累睡着了……”
許久之後郎中才下了結論。
第二天老頭還真的醒了,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沒事,楊九郎才放心下來。
老頭睜開眼見到了楊九郎,立刻朝着他行禮作揖: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老頭子實在無以為報,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就把這珠子贈予公子,希望公子此去一路順風,金榜題名!”
說這話便把一個黑色的小木盒子塞給楊九郎,接着便起身直接出去了。
對于他這一系列動作,楊九郎實在是反應不過來,等回過味兒來去追,早就已經沒有了老者的影子。
拿着木盒子回到房間,涵兒一臉好奇的迎上來:
“公子,這是什麽?”
楊九郎索性把昨夜救人的事情說了一遍,看着桌子上打開的木盒,裏面有一顆鹌鹑蛋大小的珠子,黑漆漆的看不出來什麽材質。
這東西換來涵兒連連搖頭:
“公子,你這一錠銀子可真是花的不值!”
“可是這東西咱不能收啊!”
楊九郎尋思,自己救人的時候,可沒想過報酬,老人家居然給自己這個東西,違背了他的初衷,可是又找不到人還,扔了也不禮貌。
思索在三,楊九郎決定自己還是先帶着,若有朝一日再遇見老人,自己也好物歸原主。
說來也奇怪,這雨在過了晌午忽然就停了,天也開始放晴了,三日之後便有消息傳來,說前面的路修好了。
楊九郎也沒遇見老人,也不敢再耽誤下去,便和涵兒收拾了行禮,打點好馬車再次登程,這天夜裏,楊九郎就夢見有一個身着水藍色長衫的男子對自己盈盈一拜,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自此以後,該男子便夜夜來夢中糾纏,讓楊九郎不勝其擾。
☆、仙緣
說來也非常奇怪,自從那日楊九郎救了個神秘的老者之後,他這一路上路以來,倒還真的是順風順水。
沒有人再阻擋他的進京趕考的腳步,只是那個不知道因何故招惹的男鬼,卻夜夜入夢糾纏。
“這位公子,你我并不相識,素未平生,何故夜夜糾纏與我?”
又一次被男鬼吵醒的楊九郎實在是非常無奈,忍不可忍卻又态度極好的低聲詢問着眼前人。
“我都說了,公子有恩于我,我是來報恩的。”
男子發出一聲輕笑,随手撚起一本楊九郎放在桌上的書,繼續道:
“俗話說書中自有顏如玉,莫不是楊公子不相信?”
“信倒是相信,只是顏如玉是女子,你也是書中出來的?”
帶着懷疑,楊九郎試探性的開口,書中男子苦讀,有顏如玉午夜侍讀,紅袖添香的故事,他确實看過不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來個男子糾纏的。
“這倒不是。”
男子尴尬一笑,提到了自己的出處,似乎還是有些遲疑,擺了擺手:
“其實我從哪裏了的不重要,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你只要知道我是來報恩的就行了。”
“那也不行啊,你一個男子糾纏,讓我如何相信?”
楊九郎現在已經不像當初那麽害怕了,自然覺得此事十分不妥,卻不料這男子十分大膽,不僅僅整個人挨在了楊九郎身上,甚至還趁機摸了一把他的大腿。
當男子的素手摸到大腿根,冰涼的觸覺讓楊九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臉瞬間憋的通紅,伸手扯過自己的被子擋住:
“公子自重,授受不親!”
男子嬉笑一聲:“莫不是還真以為自己是柳下惠,坐懷不亂?”
這男鬼夜夜糾纏,讓原本好眠的楊九郎睡不好覺,白日裏哈欠連連,整個人日漸消瘦,讓一向貪玩的涵兒都看出來了異常。
“公子最近何故心思恍惚,可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啊,我能有什麽心事,不過是沉迷學習無法自拔才日漸消瘦而已。”
頂着一雙黑眼圈的楊九郎生怕涵兒看出端倪,趕緊矢口否認。
近日裏男鬼行為越發大膽,楊九郎覺得十分困擾,以前只是口頭調戲一番,這幾日卻開始撕扯衣服,趁機亂摸,讓楊九郎精神受到了十分折磨。
只怕再繼續發展下去,貞潔不保,終于楊九郎熬不住了,趁着吃午飯的時間,對九涵問道:
“涵兒,你之前天天聽說書的講那些精怪,有沒有什麽驅鬼辟邪的方法?”
涵兒着實驚訝,自家公子這是怎麽了,平日裏他可是并不信這些鬼神之事的,怎麽今天忽然問起這些。
事實證明,三人行必有我師,涵兒這些日子的書也沒有白聽,果真尋來了不少的法子。
可惜的是,這些方法居然沒有一樣是有用的,那鬼依然雷打不動的午夜就出現了,更過分的是幹脆直接躺在床邊。
楊九郎迷迷糊糊一翻身身邊睡着個熱乎乎的人,睜眼就是那家夥的彎彎笑眼:“楊公子,你醒了?”
“你,你怎麽直接上床來了?”
“我,我這些日子身體不适,老站着累,就在床上躺躺啊,不過你這床上為什麽一股子朱砂味兒,枕頭下還有把剪刀,睡的實在不舒服……”
男鬼如是回來,還一副十分無辜的模樣,對楊九郎眨眨眼睛。
楊九郎瞬間精神崩潰,這他媽的是什麽鬼,那些辟邪的東西居然一點用都沒有……
眼看着他們快進京城了,楊九郎心思恍惚,涵兒見公子精怪纏身,卻不願意多說,只道他有什麽難言之隐,打聽到附近有一處佛寺十分靈驗,便在進京城之前,特意囑咐馬車改道去了一趟。
廟裏香火極盛,老和尚慈眉善目,笑眯眯的聽楊九郎一臉苦惱的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臉上笑意更甚。
“大師,就是這麽回事,你說我也沒幹壞事,那精怪為何偏偏纏上了我?”
“阿彌陀佛,此乃施主前世的仙緣,緣起則聚,一切随緣便是。”
老和尚笑眯眯的回答,讓楊九郎心中十分不相信。
“可是那是個鬼怪啊!”
楊九郎忍不住抱怨一句,回答他的卻是老和尚的笑而不語。
從廟裏出來,楊九郎低頭回憶着和尚的話,只覺得那些話說的分明就是在忽悠自己,心中碎碎念着,卻沒注意到迎面一道灰色的人影。
“哎呦……”
楊九郎不小心和那人撞在一起,那人立刻哎呦一聲,倒在了地上,楊九郎見自己撞人,趕緊把人扶起來:
“哎呦,您沒事吧,實在是對不起!”
這人一擡頭看見楊九郎,臉色立刻緊張起來,一雙眼睛默然睜大,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公子,我看你雙眼無神,印堂發黑,怕是被邪物纏身,大禍臨頭啊!”
這種江湖騙子的臺詞,換做任何時候,楊九郎都不會相信,但是當下,楊九郎卻多多少少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你這是何意?”
楊九郎擡眼問了一句,只見那道士更是神秘,拽着楊九郎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
“公子最近可遇見了什麽邪乎的事情?”
楊九郎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腦子,不能一下子就被套出話,搖搖頭:
“也沒多麽邪乎,只是……”
當楊九郎被這老頭套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老頭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看來這個邪物,和公子身上的東西有關系,你可要好好的想想,最近有收什麽奇怪的東西沒有?”
“好像有個珠子。”
楊九郎想了想,自己遇見那個男鬼,應該是從收了珠子開始,便自言自語起來。
“珠子?”
老頭眼裏閃過一絲精光,對楊九郎問道:
“公子能不能給老朽看看,是什麽樣的珠子,怕是有什麽精怪寄身,待我幫你做法驅邪可好?”
☆、因緣
因緣?
涵兒斜靠在馬車上打瞌睡,原本他想跟楊九郎一起去,誰知道少爺卻堅持不肯,頂着一張紅臉轉身就走。
百無聊賴之下,居然真的睡了過去,一陣風吹醒了他,睜開眼睛茫然四顧,見自家公子正朝着這邊回來,臉上還帶着笑意。
“公子回來了,事情可解決了?”
他急忙迎上去,楊九郎看到了涵兒過來,笑着朝着他眨了眨眼:
“那是當然,涵兒走吧,咱們該去京城玩玩了!”
不知道為什麽,涵兒覺得公子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自己眨眼的模樣,分明透着一絲輕佻。
楊九郎從寺廟出來,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對于拜菩薩的事情根本就只字不提,只是對涵兒吩咐一句:
“本公子累了,要睡一覺,等到京城記得叫醒我……”
楊九郎進了京城,被涵兒叫醒了以後,目光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被繁華的熱鬧街市吸引了。
更何況他們楊家在京城也有表親,是京城王尚書家的公子王九龍那是楊九郎的表兄弟,二人關系好的不得了。
因二人年齡相仿,自幼又養在一處,自然關系親密的很,只是在二人十歲時候,王九龍被送回京城。
他和王九龍有些年未見,但一直有書信往來,何日進京也在信中早早告知。
果然進京不遠,就看到了尚書府的人在路邊候着,楊九郎便打發涵兒去招呼,很快就有一位錦衣公子随着涵兒上了馬車。
“表哥!”
這男子人高馬大,看到了馬車上的楊九郎,先是驚訝于他憔悴的臉色,又有一種許久不見的驚喜。
“九龍,這才一年多不見,你都長這麽高了?”
楊九郎意外的看着眼前人,随口應答幾句。
“表哥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定然也受了不少苦,不過你放心,現在距離開考還有些日子,我得帶着表哥好好看看這京城的景色。”
此時的楊九郎坐在醉紅樓的雅間,佳人在懷,絲竹悅耳,他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向了何處,似乎那個糾纏自己的男鬼 ,好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楊公子?”
懷中美貌佳人檀口微張,輕聲呼喚了一句,讓有些失神的楊九郎回轉了思緒,溫香軟玉在懷,我想那個孟浪的家夥幹嘛?
“柳姑娘何事?”
垂眸微笑楊九郎掩飾了自己的心思恍惚,反而是溫和的吞下姑娘送到唇邊的葡萄,一種奇怪的情緒萦繞在他心裏,縱使美人在懷,也沒有什麽興致。
躺在尚書府客房床上的楊九郎,在送走了那個麻煩精以後,第一次輾轉反側睡不着覺,不由得自言自語起來:
“這意思,那個妖怪就這麽被我送走了?”
“怎麽,聽你這意思,好像還有點舍不得我?”
一個熟悉的溫和嗓音帶着輕笑響起,楊九郎床前一團霧氣漸漸的幻化了人形,那男子居然又出現了。
楊九郎只覺得香風撲鼻,定睛一看那男子手執團扇,身着鵝黃色素衣,香肩半掩鬓插海棠,一雙明亮的眼睛帶着笑意正看着他。
楊九郎覺得自己喉嚨有點鹹,強忍着才沒讓自己一口老血噴出來,戰戰兢兢擡手:
“你怎麽又來了?”
“還不是你想我,我就來了……”
男子輕笑一聲,便主動的爬到了榻上,熟練的一掀被子,直接鑽進去坐在了楊九郎旁邊,冰涼的腳纏上楊九郎的腿,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你腳好涼。”
楊九郎不解風情的陳述事實,不忘主動往床裏讓一讓,看着身邊人這模樣,默默的評價:
“這雙眼睛怎麽這麽好看呢,果真是人比花嬌,花魁什麽的都是庸脂俗粉!”
“楊公子,你看我好看嗎?”
一只手搭上楊九郎的肩膀,長指摸索着他的喉結,指尖在楊九郎喉結處打轉,讓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嗯,好看……”
楊九郎不敢亂動,着了魔一樣任由他肆意,還配合的點點頭。
他的回答換來一聲嗤笑,一只手十分殷勤的給他扇風,帶着抱怨的語氣嗔怪:
“怪不得這麽久以來你都不怎麽理我,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不是……”
楊九郎覺得自己額頭上的汗都快下來了,這人皺着眉頭的樣子為何讓他這麽揪心?來不及細想,楊九郎急忙開口解釋。
“既然不是,楊公子為何不肯與我歡好?”
垂眸輕嘆,楊九郎實在不願意相信,居然有人把自薦枕席這麽不要臉的話說的充滿了小清新還特麽委屈巴巴的。
“你不是人,而且咱們也沒有感情基礎,君子相處自然是發乎情止乎禮……”
殘餘的理智讓楊九郎避開他的靠近,一句話直接紮心,讓眼前人一愣,接着竟然開始掉起了眼淚:
“所以,你是嫌棄我?”
楊九郎覺得自己頭大了一圈,抓耳撓腮的想解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看着眼前人掉眼淚又覺得自己心肝兒疼,只好把人攬進了懷中:
“我不嫌棄你,你別哭啊……”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家夥,明明想我還不承認,我不是人又如何,卻并不曾害過你,這些年我一直為你守身如玉,你卻尋花問柳,還跟我裝柳下惠……”
楊九郎低頭,輕輕的吻去他的眼淚,再下去就堵住了碎碎念的小嘴兒……
楊九郎感覺自己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回過神來才發現此時的自己,正一身小童打扮,站在海邊,忽然聽到了有東西喊救命。
他四下尋找,見海灘上有一尾通身銀白色的小魚,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喊救命,便急忙走過去:
“小家夥,你怎麽困在這裏了,是不是貪玩來着?”
說着楊九郎掬水把魚撈起來,重新放回了海裏:
“小魚啊小魚,以後不要貪玩了,快點回家吧,下次可沒這麽好運氣遇見我了!”
楊九郎笑着看小魚搖了搖尾巴,轉身游進了海裏,不一樣的松了一口氣。
“九郎,該醒醒了。”
一個軟糯的嗓音傳來,讓楊九郎立刻回過神來,他明明應該是在尚書府的,為何卻來了海邊,而且這明明是那個男鬼的聲音。
他立刻轉身睜開眼睛,發現不知道何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身側那個男鬼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消失,反而就懶洋洋的躺在枕上,一臉的,呃……春情蕩漾。
“你,你還沒走?”
楊九郎不自覺的脫口而出,立刻就後悔了,自己睡了人家 ,還說出這種話,實在是有辱斯文!
那男鬼目光中果然閃過了一絲失望:
“你被魇住了我不放心,馬上就走……”
說罷便開始消失,楊九郎卻急忙扯着他的手: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雲卿……”
這人被楊九郎抓住手,消失的動作一頓,楊九郎分明看到,他下半身居然是一尾銀白色的魚尾,和自己夢裏見到的那條十分相似。
“雲卿?”
楊九郎喃喃自語,雲卿已經消失不見了,床榻上依然殘留着昨夜歡好的痕跡,讓楊九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涵兒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自家公子正坐在淩亂的床榻之間走神,衣襟半敞着露出裏面大片可疑的痕跡。
想着這幾日公子跟王九龍沒少去花街柳巷,有這些東西倒也不奇怪,便打算直接伺候楊九郎更衣。
卻在走到床邊看到了枕頭上銀白色珠子的時候,發出了一聲驚呼:
“公子,你枕上何來這麽多的珍珠?”
楊九郎聞言低頭,果然見榻上散落了不少的珠子,一個個瑩白透亮,閃閃發光,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昨夜雲卿的眼淚。
☆、奇緣
自從那日雲卿在楊九郎跟前顯了魚尾,便再也沒有來騷擾過他,讓楊九郎居然覺得十分無所适從。
楊九郎覺得自己如同入了魔一般,對于一切和魚有關的東西,都似乎十分感興趣,尤其是聽王九龍說起,自家花園的池塘裏,有一尾銀色鯉魚以後,花街柳巷和那些喝酒應酬便再也沒去過。
每日清晨都拎着魚食往這魚池便跑,美其名曰是喂魚,實際上卻趴在欄杆上往下瞧,似乎在尋找什麽。
“表哥,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要喂魚……”
“表哥這魚再像你真麽喂下去,怕是要撐死了。”
王九龍滿臉黑線,搶過半袋子魚食,深深覺得自己這個表哥怕是魔怔了。
“那我要看魚。”
楊九郎面不改色,一雙小眼睛在群魚中仔細尋找,卻根本就沒發現銀色魚的影子。
“怡紅院新來了一個姑娘,還是個雛長的可好看了。”
王九龍臉上帶着笑意,對一心趴在欄杆上的表哥好言相勸,奈何楊九郎滿腦子都是那銀色的魚尾,對一切都沒了興趣。
無奈之下,王九郎只好擡起胳膊攬過一旁的涵兒:
“涵兒,你說你家少爺,是不是被鯉魚精給勾了魂兒啊?”
這話說的涵兒雲裏霧裏,卻忽然想起前陣子的不正常,頓時有些擔憂起來,急忙将前事說給王九龍:
“表少爺有所不知……”
聽了涵兒的說法,王九龍也有些驚訝,心中暗暗的尋思,表哥可能真的是被一條魚精給奪了魂兒,心裏琢磨着要不要給他請個法師驅邪。
這時候卻有下人來報,說是丞相家的二少爺來了,此時正在門外。
“嘿,我張二哥來的還真是時候!”
王九龍聞言,立刻一拍腦袋,丞相家的二少爺可是國師的徒弟,自然精通術法,若是找他幫忙豈不是省了一大筆銀子?
“涵兒,拉上我表哥,我要介紹個朋友給他認識!”
說着一把把趴在欄杆上數魚,還恨不得紮水裏的楊九郎給一把扯下來,直接扔給了涵兒,大步的朝着花廳走去。
此時的花廳裏,丞相府的二少爺十分顯瘦,一身墨色長袍,衣襟處繡着銀色的水繡紋,手執折扇負手而立,目光被挂在牆上的山水畫吸引。
楊九郎被王九龍和涵兒扯着,直接沖進了花廳,王九龍似乎和張少爺十分熟悉,笑呵呵的上前打個招呼:
“雲卿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此人聞言,便笑着轉身對王九龍抱拳行禮:
“謝九龍賢弟挂念,我甚好。”
楊九郎原本還十分不滿,他此時滿腦袋都是那金色的魚尾,對王九龍那些狐朋狗友一點興趣都沒有。
卻在聽到了王九龍叫那人名字的時候,立刻收回自己不知道飄向了何處的思緒,擡起頭恰好對上了那人的眼睛,一雙眼睛燦若繁星,還帶着潋滟的水光,讓他一時之間移不開視線。
“你……”
許久他才回神,基本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前些日子日日如夢折磨自己的家夥!不行,他立刻掙開了涵兒的手,沖到了張雲卿面前,怒氣沖沖的喝道。
可是喊完了這個“你”字,楊九郎卻忽然愣住了,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什麽了。
難不成要責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裏,害得自己擔心了那麽久,可是自己是什麽身份來說這種事?
他一張臉因為氣憤憋的通紅,說話卻有些支支吾吾起來,一只手抓着張雲卿的袖子,不由得更緊了緊。
“這位是何人?”
張雲卿收起折扇,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看着楊九郎,轉頭以眼神詢問王九龍。
王九龍也緊張起來,張雲卿和自己關系不錯,脾氣性格自然十分了解,他平日裏最讨厭別人的糾纏,為了不惹惱他,只好趕緊解釋:
“雲卿兄有所不知,這位是我的表哥楊九郎,進京趕考宿在我家的,只是在來的路上不知道是招惹了什麽精怪,被糾纏上了,不小心冒犯了你,還請你多多擔待。”
“唔?”
張雲卿聞言,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忘多看了楊九郎一眼,唇邊揚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被精怪糾纏了,是什麽東西?”
他朱唇淡淡開合,朝着楊九郎問一句,楊九郎卻發現,自己根本動都動不了,而且話也說不出來,好像被控制住了一般。
“這我也不清楚 ,他不願意多說,不過看他日日去魚塘邊,似乎是一只鯉魚精。”
見楊九郎不答,王九龍只好壓低了聲音,湊在張雲卿耳邊低聲繼續說道:
“不知道雲卿兄能不能幫忙?”
“如何幫忙?”
張雲卿沒有再看楊九郎,反而是任由王九龍攬着自己的肩膀,走到旁邊說話。
看着二人勾肩搭背離開的背影,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楊九郎,只能瞪着一雙眼睛看着二人,恨不能噴出火來,燒掉表弟搭在張雲卿肩膀上的胳膊。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