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天, 蘇滿滿正在繡新的訂單，趙舒也出去和認識的老姐妹聊天去了，然後孟家的大門突然“砰砰砰”響起。
“誰呀！等等！”蘇滿滿把針放下, 起身去開門。
“姐，你怎麽了？”此時站在門外的, 是一臉蒼老一身潦倒的蘇滿菊, 她旁邊站着的是她的女兒，兩個姑娘都骨瘦如柴，身上衣服全是破爛拼湊起來的。
見蘇滿滿看她們, 兩姐妹相互依偎在一起, 往蘇滿菊身後躲了躲。
蘇滿菊腳下還放着一個不大的包裹，蘇滿的一看這樣，就猜到是出事了，她側過身，喊蘇滿菊她們趕緊進來。
平時孟家都是喝白開水, 但蘇滿滿見蘇滿滿菊她們三個那樣子, 就倒了三碗白糖水。
蘇滿滿的擡水出來，蘇滿菊的兩個女兒依舊怯怯的站在蘇滿菊身邊，連擡頭看人都不敢, 就憑她們倆姐妹的樣子, 蘇滿的就猜到，這幾年，蘇滿菊的日子并不好。
這些年，蘇滿滿自覺該還的已經還給蘇家了, 和她們聯系便不勤，而當初知道蘇滿滿掙錢了，王梅花也來找過她。
不過有孟向懷，王梅花讨不了好，後面兩家除了過年過節，就沒怎麽聯系了。
蘇家蘇滿滿都沒關注，和她感情不深的蘇滿菊她就更沒關注了，自然不知道蘇滿菊現在過得是什麽日子。
“小紅，小月，姐，喝水。”
幾個人開始沒注意，等喝到嘴裏才發現蘇滿滿倒的是糖水。
“姐姐，好甜，”突然喝到夢寐以求的糖水，原本怯怯的小月都活潑了許多。
同時小月心裏羨慕，小姨家可真好啊，随時都有糖水喝，要知道在家裏，就是爸爸也只能在過年才能吃一點點糖。
小月也是從前從地上撿了一點點爸爸吃落的糖渣吃了，才知道甜是什麽滋味，那味道她一直到現在也沒忘，才能嘗一口就知道蘇滿滿倒的是糖水。
也因為是糖水，蘇滿菊三娘倆更加珍惜，喝水都是小口小口的，一碗水愣是喝了半天。
“姐，你這是怎麽了？”等蘇滿菊歇了一會兒，蘇滿滿就問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被蘇滿滿一問，蘇滿菊的眼神立馬就黯淡了，她眼角的淚珠大滴大滴滾了下了，從小聲抽泣到嚎啕大哭，只說了一句話，“你姐夫他不要我們了呀！”
“媽媽，別哭！”
“媽媽，我怕。”
從沒見過蘇滿菊哭得這麽厲害，原本乖乖待着的小月和小紅開始是害怕，後面也跟着哭了起來。
蘇滿滿也見不得人哭，她趕緊拿手帕給蘇滿菊擦眼淚，并說：“姐，有什麽話你和我好好說，別哭了，你看你哭，兩個小的也跟着哭了，她們多可憐。”
“妹啊！姐也……嗝也不想哭……可我的日子啊……嗝比苦水還苦……嗝，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然後，蘇滿菊就斷斷續續的抽泣着和蘇滿滿說她身上發生的事。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重男輕女造成的。
當初蘇滿菊子生了小紅一個女孩子後，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後面她想盡辦法再次懷孕，沒想到生下來之後還是個女孩子，這下別說像以前了，張家是直接開始虐待她，吃不給她吃飽，還要她像老黃牛一樣幹活。
除此之外，張家根一點不順心，就會打罵她，說蘇滿菊斷了他們老張家的根，有時就是想活活打死她。
蘇滿菊不是沒找過自己的娘家，可這有什麽用呢？現在都是勸和不勸離，蘇家也只能敲打敲打張家根，順便讓蘇滿菊忍着。
畢竟現在人們普遍意識，那就是生不出男娃都是蘇滿菊的錯，她不能忍着還能幹嘛？
離婚嗎？
可在鄉下，離了男人，一個女人，根本別想活，所以蘇滿菊除了忍，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大家都勸蘇滿菊，說她只要先忍着，等生下男娃，日子就好了，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從那以後，蘇滿菊就再也沒懷過孕。
因為沒有再懷孕，張家根變本加厲，即使有蘇家的敲打也不放在心上，直接把蘇滿菊和小紅小月當奴隸使。
蘇滿菊不是沒有反抗過，可是娘家不站在她這邊，她一個女人哪裏打得過張家根。
後面，蘇滿菊只能想辦法躲着張家根，就想着先盡量把日子過着，等小紅小月大了，說不定就好了。
可是，張家根才不會這麽安分，原來他就有一副花花腸子，現在家裏老婆不能生，他就更光明正大了，整天到處勾三搭四。
他的想法是，先和外面的女人在一起，如果有女的生了兒子，就把蘇滿菊給踹了，至于沒兒子之前，蘇滿菊就在張家當着奴隸，伺候張家一家老小。
然後，事情果然如張家根的願，他在家裏使勁壓榨蘇滿菊，自己在外面風流快活，也許是因為種子不行，反正即使張家根三天兩頭都在別的女人肚子上耕耘，也是在這麽多年後才再次讓女人懷孕。
張家根外面的女人終于懷孕了，他欣喜若狂，等女人肚子大一點，肚子尖尖，大家都說是男孩後，張家根更高興了，直把那女人和肚子裏的孩子當祖宗。
那女人敢和有夫之婦在一起，自然也不是好相與的，仗着肚子裏的種，女人不僅要求張家根和蘇滿菊離婚，還要張家根連兩個閨女也不準要。
張家根骨子裏的重男輕女誰都比不過，兩個賠錢貨而已，哪裏比得過兒子。
于是，蘇滿菊和小女兒小月就被掃地出門了。
至于小紅，因為她已經快十歲了，嫁人是不行，張家根就準備把她賣出去給人當童養媳，收點錢花花。
好在，小紅偶然聽到了張家根的想法，偷偷去找蘇滿菊，蘇滿菊又以死相逼，驚動了村長，張家根才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但他也不想再白養一個吃白飯的，于是，小紅也同樣被攆了出來。
蘇滿菊和張家根離了婚，只能回娘家，可時間短還好，等時間長了點，蘇家養着她們三個，別說蘇家幾個兄弟媳婦了，就連兄弟和爹娘都有意見了。
談到這裏，蘇滿菊苦澀了扯了扯嘴角。
“爹娘不想再養着我們娘三，于是給我找了一個老光棍，要我嫁給他，還要我把小紅她們姐倆送人。”
“那怎麽行？”蘇滿滿聽了蘇滿菊的話就不贊同，現在大部分的人都重男輕女，想要找戶好人家，除非是男孩，女孩的話，只能去給人家當童養媳還差不多。
可以說，除非真是有運道，要不然，被送出去的女孩，就沒有幾個過的好的。
“是啊！”蘇滿菊轉頭看向小紅小月，“她們兩個雖然是女孩，可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裏舍得她們受苦。”
至于在張家，蘇滿菊自己都過得艱難，能把兩個女兒護成現在的樣子，已經是她盡最大的努力了。
再說，後面蘇滿菊打聽到，家裏給她找的那個老光棍，又老又窮，還愛喝酒打人，他上一個媳婦就是被他喝醉後打死的。
據說現在老光棍喝酒變本加厲，蘇滿菊要是真的嫁過去，估計只會步上一個的後塵。
蘇滿菊想活着，她還想見到女兒給她生外孫呢！于是，考慮幾晚之後，蘇滿菊終于下定決心，偷偷收了東西，帶着兩個女兒來投奔蘇滿滿。
“滿滿，我是真的沒辦法了，現在姐只能求你了，”說着蘇滿菊就拉着小紅小月給蘇滿滿跪下，“現在姐只求求你救救我們娘三，不要別的，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你要是不伸手，我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所以姐求你了，救救我們吧！”
“天吶！姐你趕緊起來，”蘇滿菊一跪下，蘇滿滿就趕緊跑到旁邊了，她心裏不舒服，不為別的，只因為蘇滿菊耍心眼逼她。
可想到蘇滿菊現在的處境，蘇滿滿又心軟了，“姐你有什麽話好好說，跪下幹嘛！你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姐是真的沒辦法了！”
小紅也跟着她娘說：“求求小姨了！”
然後小月也跟着媽和姐姐說，“求求小姨了！”
“姐，你快起來，你是我姐，我還能不管你嗎？”這時安安哭了，蘇滿滿說：“你們快起來，我随後和你們說，”然後蘇滿的趕緊跑進房去哄安安。
後面，手忙腳亂的把安安哄睡着了，蘇滿滿才去竈房裏拿些饅頭出來，讓蘇滿菊幾個先吃着。
蘇滿菊看見白面饅頭，舔了舔嘴角，随後她立馬擺手，“給我們随便拿點就行，白面饅頭太珍貴了，給我們吃了浪費。”
蘇滿滿聽了，心酸極了，即使她和蘇滿菊感情不深，也為蘇滿菊感到悲哀。
“姐，到妹妹家來你就放心大膽的吃吧！我家不會缺這點吃的！而且這只是讓你們先墊墊肚子，等下我再做飯讓你們吃個夠。”
“真好！”蘇滿菊一臉羨慕，小紅和小月也是和她媽一個表情。
蘇滿菊她們幾個真是餓壞了，有了蘇滿滿的發話，她們幾個拿起饅頭就狼吞虎咽的吃，直到把蘇滿滿拿出的十幾個拳頭大小的饅頭，全部一掃而光。
吃了饅頭，喝了水，覺得飽了，蘇滿菊才對着蘇滿滿讪讪的笑着，一臉不自然。
蘇滿滿裝沒看見，和蘇滿菊說：“姐，其實你早該來找我的，別的不說，給你找個工作，我還是能做到的。”
“我開始就是不想麻煩你，”蘇滿菊原本沒那麽厚的臉皮，畢竟蘇滿滿只是她的妹妹，不是娘家，她哪裏能做出投奔蘇滿滿的事。
可這人啊！沒被逼到絕路的時候，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事。
像蘇滿菊剛才，就是為了生存，把自己的尊嚴踩到地上，若是換到很多年前，她根本想不到現在自己能做出這種事。
“有什麽可麻煩的，咱們可是姐妹。”
然後蘇滿滿問蘇滿菊，“姐你是想當工人，還是想出去做生意，你要是想穩定點，那我給你找個工人的工作，要是想賺錢，還是得做生意，到時我可以借本錢給你。”
蘇滿滿說完，就讓蘇滿菊自己選擇，在這種大事上，她是不會為蘇滿菊做住的，免得未來蘇滿菊過得不好，到時候埋怨她。
蘇滿菊一聽做生意，就趕緊搖頭，“我不行的。”她現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村婦，早就和社會脫軌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哪裏敢做生意。
“沒事，”蘇滿滿安慰蘇滿菊，“姐你不用着急，慢慢想，我先去做飯。”
“我來幫你，”蘇滿菊從來就不是個懶惰的人，即使蘇滿滿再怎麽攔着，她也把做飯的活計搶了過去。
燒火也用不着她，在蘇滿滿和蘇滿菊争執的時候，小紅已經領着小月給鍋裏摻了水，把火點起來了。
娘三分工明确，沒過幾分鐘，孟家就冒氣了炊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