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初,暑氣未褪,暴雨傾盆,澆下些許涼意。
下午四點半,還未到換班時間,平征匆匆摘下印有書店logo的圍裙,小聲向微胖的同事道:“趙哥,麻煩你了。”
“放心去吧,誰還沒個過生日的時候呢?”趙哥憨厚地笑了笑,“生日快樂啊小征。”
咖啡書屋開在寸土寸金的商業中心,規模不大,員工休息間就更是狹窄。平征費勁地從儲物櫃裏拿出一個大紙袋,那裏面裝着的是嶄新的襯衣與休閑褲。
脫掉身上的牛仔褲與T恤,穿上新衣時,平征唇角扯出掩飾不住的笑意。
他個頭不高,生得清秀端方,笑起來時像個剛踏入社會的大男孩。
休息間裏只有一面很窄的鏡子,他側着身子來回打量鏡中的自己,越看越滿意,笑意便從唇角爬向眼尾。
襯衣着身舒适,休閑褲剪裁得體。他稍稍挺起腰,從側面看去,臀部被布料包裹得挺翹卻不風騷。
五分鐘後,他快步從書店溜出,撐開傘跑向雨中。
今天是他26歲生日,這身衣裝是洛先生送的第一件禮物,鑒樞酒店的雙人晚宴則是第二件,至于第三件……
單是想着,他就紅了耳根,只盼着早些打到車,早些見到洛先生。
洛昙深坐在落地窗邊,看着一落不停的雨,眼中似乎沒有焦距。
桌上放着一壺花果茶,鮮豔剔透,漂亮得像藝術品。
他拿起玻璃茶杯,緩緩品了一口。
今天是平征的生日,多少歲來着?
他捏了捏眉心,21歲,還是22歲來着?
記不得了。
懶得想這種繁瑣的小事,他放下茶杯,繼續看着窗外的雨。
鑒樞酒店是洛氏庚越集團旗下的五星級酒店,海鮮自助餐廳在整個原城數一數二,平征想來,他便提前訂了座,順便開了一間套房。
雨似乎小了一些,他看一眼時間,估計平征快到了。
手機發出“嗡嗡”震響,屏幕上閃過“平征”兩字。
他接起來,從聽筒中竄出的嘈雜聲響讓他輕輕皺起眉。
“抱歉啊,雨太大了,我還沒打到車。”平征的聲音很焦急。
“沒事,不急,我等你。”他語調平和,甚至帶着幾分溫柔。
但那絕非走心的溫柔。
否則他應該派人,或者親自開車去接平征,而不是不為所動地等在鑒樞酒店的花園茶室裏。
他記不清平征的歲數,更記不得平征是自己第幾位戀人,只記得半年前看上了這個乖巧平凡的小店員,一番追求,輕易将對方把到了手。
交往至今,已有小半年。
小半年的時間,幾乎已将新鮮感與熱忱消磨殆盡。
但一年一度的生日,還是應當好好過。
他抽出一根煙,沒有點燃的打算,只是夾在指間,颔首聞了聞。
擡眼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突然撞入眸中。
洛昙深的眼裏倏地有了焦距。
窗外,年輕的男人正在大雨中奔跑——他很高,腿尤其長,整個人卻顯得瘦削,上穿黑色的寬松T恤,下穿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那T恤很薄,被雨水浸透後,随着他奔跑的動作,緊緊貼在他身上。
洛昙深眯起眼,手指在下巴慢慢摩挲。
他沒看清男人的長相,卻隐約看到了對方身上腹肌與腰肌的線條。
身材不錯。他在心中暗道。
平征姍姍來遲,額發有些淩亂,小巧的臉上有被雨水吹拂的痕跡。
洛昙深将他拉到自己身邊,拿出一張淺灰色的手巾,在他臉頰輕輕擦拭。
“洛先生……”平征下車之後一路跑進鑒樞酒店,此時心跳飛快,兩頰紅潤,雙眼濕漉。
“生日快樂。”洛昙深将手巾交予他,“你喜歡海鮮,今晚就多吃些。”
海鮮自助餐廳位于29樓,包廂裏安靜寬敞,流動着舒緩的音樂,窗邊視野極好,夜深時能俯瞰一片光海。
不過此時晝長夜短,即便是陰雨天氣,天色仍未黑盡。
侍者照洛昙深的吩咐,送來一碟又一碟精致昂貴的食物。平征雖出生于小城市,身份普通,但随洛昙深來過兩次,這次便不再拘束。
洛昙深微笑着看他,時不時給往他的餐碟裏夾菜。
“謝謝洛先生。”他總是忙不疊地說。
用餐中途,侍者推來一捧玫瑰。平征滿眼驚喜,正要接過,洛昙深卻道:“花放在一邊,禮物在後面。”
“平先生,祝您生日快樂。”侍者從裝玫瑰的小車裏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體盒子,恭敬地遞到平征手中。
平征手臂一沉,“這是?”
“拆開看看。”洛昙深說。
拆到一半,平征就知道了。
那是一臺高配置的筆記本電腦。
喜悅再次在他眼中點火,他開心得有些手足無措。
認識半年來,洛昙深送給他的禮物不一定昂貴奢侈,但每一樣都是他急需的,或是特別想要的。
毫無疑問,洛昙深是個細心、溫柔的戀人。
“你想換電腦挺久了吧?”洛昙深迎着他的目光,“這臺筆記本能帶動你想玩的所有游戲。”
平征将筆記本抱在懷中,“你對我太好了!”
洛昙深眉梢不經意地挑起,頓了片刻才笑道:“我費了那麽大的勁将你追到,難道不應該對你好?”
說完将裝着蟹肉的瓷碟推到平征面前,溫聲說:“你不是喜歡吃蟹嗎?筆記本先放下,多吃些。”
這時,門外傳來鈴聲。
新一輪菜品被奉了上來。
平征欣喜地看着冒着冷氣的海鮮,洛昙深的目光卻不動聲色地落在上菜的侍者身上。
是不久前那個在雨中奔跑的男人。
近距離瞧,才看出這男人年輕得過分,大約只有20歲,唇薄,鼻梁挺拔,雙眼狹長,五官與下巴顯得淩厲而冷淡,拒人千裏,唯有眼睫又濃又長,竟透出幾分微妙的可愛。
海鮮自助餐廳的侍者都穿着統一的白色制服,但不知是男人個子太高、身材太好,還是長相英俊出衆,竟是将這毫無亮點的制服穿出了一種特殊氣質。
洛昙深覺得那叫“落拓的貴氣”。
男人兩手修長,骨節分明,露在外面的手腕利落有力,不聲不響地上菜,很快将菜品上好。
男人鞠了一躬,低聲道:“請慢用。”
比起年輕的外表,男人的聲音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低沉。
也許可以稱之為“性感”。
洛昙深目送他離去,眼神漸漸銳利,手指再次覆向下巴,狀似懶散地摩挲。
深夜,套房開着暖色調的燈,落地窗映照夜色,将整個房間烘托成黑色的水晶。
洛昙深半躺在松軟的靠枕中,上半身尚有縱情之後的薄汗。
他鐘情擁有漂亮身材的人,他自己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線條分明的腹肌随着呼吸輕輕起伏,人魚線斜入下方的真絲薄毯中。
那裏,平征正匐着,頭發濕了,一絲一縷滑在他小腹。
他放松腰身,曲起一條腿,兩眼半眯,片刻,抖了抖香煙的灰。
“今天你滿多少歲來着?”他手指插入平征的發間,突然問。
“我……”平征有些恍惚,“26歲。”
“已經26歲了啊。”洛昙深眼中似乎起了寒霧。
平征不敢起身,從下方看着他,“洛先生?”
許久,洛昙深才垂下眸,目光幾乎和共進晚餐時無異,還是那樣柔和,說出的話卻毫無溫度,“那我們的關系,就到今天為止吧。”
作者有話說:洛昙深是受,那位還沒能擁有姓名的年輕男人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