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本,雲泥之別的昔日同學相見,應該是有些尴尬和疏離的。
可卻因為被噎住了這個鬧劇,将尴尬提升到了極致,反而就“否極泰來”,彼此都不尴尬了,索性相視大笑起來。
他倆笑了一陣子,便相攜在卡座坐下。
“你是怎麽回事啊?”金蘭殊說,“這都能噎着。”
宋風時拿出應對客人那套,笑道:“是我福薄,消受不了金總的賜酒啊!”
金蘭殊擺擺手,說:“別喊我‘金總’。”
宋風時正想說金蘭殊真是“平易近人”,金蘭殊又道:“好土。”
宋風時便想敲自己腦袋,說自己傻,金蘭殊怎麽可能“平易近人”?
以前還是個落魄學生的時候就脾氣難頂,現在當了總,肯定要拽上天了。
金蘭殊與宋風時說起話來。金蘭殊又叫來了酒保,吩咐道:“再來一杯吧,這次什麽都別放了。小宋消受不得。”
宋風時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酒保也跟着笑笑。
金蘭殊和宋風時便聊了起來。
酒吧的燈光暧昧又柔和,讓金蘭殊如《美女與野獸》中蒙在玻璃罩裏的豔麗玫瑰,有種夢幻的美麗。尤其是宋風時多喝了幾杯的時候,更是看他自帶濾鏡,只覺如同神仙下凡。金蘭殊無論說些什麽,都讓宋風時如聆梵音,更好像被熏風吹過,暖暖又綿綿的。
他不覺多喝許多。
他向來是酒裏不佳的,喝着喝着,也不是酒醉了人,還是人醉了人,他便酩酊無所知了。
酩酊無所知了。
酩酊。
無所知了。
真的一無所知了。
他的眼前是黑色的,記憶也是如此。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卻是白色的。
白色的天花板。
“唔?”宋風時有些頭痛,揉了揉額角,“怎麽了?”
昨晚——昨晚喝酒——遇見了金蘭殊?
想到金蘭殊,宋風時立即清醒不少,睜大了眼睛,看着身邊的陳設,便發現自己應該是睡在酒店了。
他轉過臉,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了——眼前是黑烏烏的——金蘭殊的後腦勺。
金蘭殊裹在了被子裏,露出了半截結實的肩膀,底下也露出了兩條健壯的大長腿。
“唔?”宋風時驚愕,“他為什麽裸睡?”
宋風時低頭看看自己,更是非常震驚:“怎麽我也在裸睡?”
這不對!
這不對啊!
宋風時掀了掀被子,發現自己未着寸縷——啊,傷風敗俗!
我幹了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
驚愕褪去後,宋風時心中又湧起隐秘的竊喜——我對蘭殊幹了什麽傷風敗俗的事?
該不會是我幹了他吧?
宋風時坐了起來,卻發現腰肢酸軟、雙腿之間有可疑的痕跡——不對啊?
難道——
宋風時目瞪口呆——是我被幹了什麽傷風敗俗的事?
宋風時不記得任何“傷風敗俗”的細節,更過分的是,他也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逃離那個酒店的。
明明是“被幹了傷風敗俗”的事情,他卻如同一個罪犯小偷,蹑手蹑腳地撿衣服、穿衣服,灰頭土臉地溜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酒店偷情的奸夫。
嗚呼哀哉!
這算什麽事兒啊?
然而,理智還是戰勝一切的,畢竟都是成年人了。
他也不可能像電視劇裏的失足少女那樣呼天搶地、大罵對方人渣。
“說不定是我先動的手呢?”冷靜下來的宋風時甚至這麽推測,“畢竟金蘭殊那麽臭屁,從前就已經不大看得上我的樣子,現在的他更是什麽燕瘦環肥的沒有,非要來坑我?豈不是腦子瓦特了?”
這麽想着,宋風時還覺得自己好像占了便宜了。
“好可惜,”宋風時搖搖頭,“居然忘了所有事情!”
忘了,就約等于沒有發生過啊。
宋風時惋惜萬分,這樣的機會以後可能都沒有了!
宋風時冷靜分析之後,甚至有餘力在電梯裏給店員組成的群發消息:“今天起來有些感冒,晚點來上班,你們要好好工作。”
店員們都關心地問宋風時怎麽了。
宋風時也回答不上來,畢竟“偶遇了可望不可即的男神并與之春風一度然而重要細節全部忘光”這種事和誰都不好說、和誰說都不好使。
只得爛在肚子裏。
希望有天能夠運,做春夢時能夠憶起細節。
宋風時在家裏歇了半天,還是不放心店裏的生意,便換上衣服上班去了。
春夢了無痕,都是雲煙,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每個月的卡債該來就要來。
宋風時強迫自己将這次偶遇抛之腦後,再次将專注力用在工作當中。
寶梵琉的生意越來越差了。
宋風時也開始考慮要不要跳槽去別的店。
但要跳槽也不是那麽容易的,畢竟現在普遍生意都不好做。他沒有別的工作經驗,只會這個。更何況,他從畢業起就在這兒工作,和這個店、這個品牌以及這些店員都有了感情,說走就走的話,還是不太放得下。
當然,比起跳槽,說不定被裁員來來得更快。
當大區經理要求集合所有門店店長開會的時候,氣氛更加高壓。
大家都想着,是不是要裁員了?還是逼我們辭職?
又有相熟的店長笑問宋風時:“你業績那麽好,應該不怕吧?說不定已經找好下家了呢?”
對于這種幾乎赤裸的“試探”,宋風時也是沒什麽好回應的,笑着打太極:“我的業績哪夠你們好,真的識得開玩笑!”
另一個店長卻笑說:“你才是開玩笑吧?唉,看來你這麽淡定,是不怕被裁員的了!”
宋風時依然笑答:“當然不怕啦,裁員有錢賠的嘛!”
大家便笑笑過去了。
不想會議一開,大區經理直接宣布,寶梵琉要被夔龍集團收購了。
衆人大驚失色。
“真的假的?”
其實也有聽聞風聲,商業雜志也天天在寫,可是真的宣布發生的時候,大家還是驚訝得嘴都合不上。
大區經理便嚴肅地說:“這個消息過幾天就會正式宣布了,現在只是先通知你們,公司的政策會發生變化。”
“什麽變化啊?”店長們問道。
經理便回答:“公司的CEO将會變更為業內出了名‘無情無義’的金蘭殊。金先生已經說明了,覺得門店開太多,說在他出任CEO之後,每個季度都實行業績考核,別的都不講,單純用銷量說話,末位淘汰!”
會議室內一片嘩然。
宋風時也是一臉震驚的。
不是因為“末位淘汰制”——他根本就沒聽見這句話。
在“金蘭殊”這三個字出現之後,他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金蘭殊這三個字就是一道雷,炸得他耳朵暫時性失聰,十分鐘後才恢複正常聽力。
真可怕。
這個男人。
宋風時一臉忐忑地絞着手指。
旁人笑道:“你緊張個什麽?最不可能淘汰就是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