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斷袖的意義
陵玉将藥端給對方喝下,道:“這藥苦得很,我先前嘗了一口,想着良藥苦口,便也沒敢減少藥量。
蘇重檐似被湯藥嗆到,低咳了一聲,道:“想必你從前也未曾這樣伺候過人。”
陵玉聽罷只當他是客氣,忙道:“先生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這算不得什麽伺候。”
蘇重檐卻指了指碗中的藥渣道:“一般熬出來的藥都要拿細布濾過一層,否則摻雜在其中的藥渣會混入湯裏一同入口。”
本就苦到難以下咽,再吞一些久曬粗糙的草根碎片,便更猶如吞石子那般艱難。
陵玉掃了那碗底積得一層顆粒極大的藥渣,略尴尬道:“先生說的是,我竟不知其中的門道……”
“我并非責怪你,反倒是今日該謝你的。”蘇重檐道。
陵玉卻覺得自己辦砸了事情,愈發不安。
蘇重檐見她這般純稚嬌怯,頗有些無言。
世家子弟,如皇子者,更不該是如此作态。
只是他多看了對方兩眼,竟意外的并不感到反感。
“陵玉。”他不自覺放軟了聲音,對她柔聲道:“早些回去休息吧。”
陵玉怔怔地點了點頭,不敢再耽擱對方休息,這才仔細關好了門窗離開。
待她走得遠了,又忍不住回首望了望那隐匿在竹林後的小屋。
方才先生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溫柔?
陵玉想到這點忽然就慌了神,用力擡手時候卻聽得袖口刺啦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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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手臂,竟發覺自己袖子被路邊枝杈勾裂。
“好端端的怎就斷了一截……”陵玉頗懊惱道。
只是她這話剛嘀咕完,動作頓時又是一滞。
古人雲,同性之好,是為斷袖也。
天蒙蒙亮時候,學子便起了床陸陸續續出了屋去。
江世錦甩着胳膊走在青石小路上,傷口還隐隐作痛。
“江世錦……”
江世錦一擡頭,便看見陵玉走在他身旁,吓得險些一個仰倒。
“你怎在我身旁?!”江世錦滿受驚吓道。
“約是巧合吧。”陵玉說道。
江世錦嫌棄說道:“殿下還是離我遠些吧,本公子可開罪不起你了。”
他心裏頭雖是恨得牙癢癢,但就是再給他十個熊膽,他也不敢去打陵玉半分主意了。
因這傷勢,不知損耗了他多少快活日子。
“我聽聞你是個斷袖,你可是喜歡男孩子?”陵玉問得十分直白。
江世錦神情頓時難堪了幾分。
“誰說我喜歡男孩子了?”
“你莫要裝了,便是你入宮幾回,有些清秀的太監你都還會多看幾眼。”陵玉說道。
“你好端端地問這事情做什麽?”江世錦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問道:“莫不是你也喜歡男子了?”
陵玉被說着正着,一時語塞。
江世錦見狀,頓時生出幾分疑心。
往常因生了幾分龌蹉的想法,他總對這個小皇子留意幾分。
說來也是奇怪,這麽久以來,這個皇子竟半點也沒有對女色有過好奇,更別說房裏有人了。
若要說對方最親的人是哪個,可不就是盛欽麽?
江世錦一想到這點,驚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難怪盛欽回回都對這厮猶如護犢子一般護着,若其中有這般緣故,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只是見眼前之人一臉茫然之色,他便猜想對方定然還是個不開竅的。
“殿下莫要擡舉我了,我可不是個斷袖。”江世錦慢悠悠道:“我雖男女都喜歡,但我喜歡的都是個中美妙滋味,若真叫我對着一個男子談情說愛,風花雪月,還真不如叫我去死。”
“個中美妙滋味……”陵玉怔怔地望着他。
江世錦笑說:“喜歡男子的,那都是腦子不正常的,殿下是皇族子弟,若只是找個樂子也就罷了,若是生出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或是想法,那還是罷了吧。”
他這一席話說得陵玉幾乎無地自容。
“你這麽說便不對了,男子為何就不能喜歡男子……”陵玉仍舊忍不住辯駁了一句。
江世錦道:“想必你也一定是聽聞一些前人風花雪月的事跡,但二殿下以為那是為什麽?”
這話陵玉自然答不上來。
“為、為什麽?”陵玉問道。
江世錦壓低了聲音道:“那自然是為了那個中美妙滋味了……”
陵玉聽到這幾字不知為何便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見對方面上表情似嘲似諷,愈發不敢再聽,轉身便跑開去了。
江世錦見她走遠,這才冷哼了一聲。
這樣的人,總是該讓他們吃點苦頭。
旁人三言兩語雖然說得輕松,可這樣的困擾便猶如一張蜘蛛網般,将陵玉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陵玉驚恐之餘,連學堂都未曾踏入,只鑽入了寝舍,将門緊閉。
待外面紛擾聲音被隔離開來,耳邊清淨之後,她這才緩緩籲了口氣。
“陵玉。”
屋內陡然有人喚了她一聲,陵玉吓了一跳,轉身卻見盛欽也在屋內。
他看起來似乎并沒來多久,還未坐下,便看到陵玉驚慌失措地躲進了屋內。
“二、二哥……”陵玉也不知是跑的急了,氣虛喘的還是心虛所致,說話都有些不太連貫,“你、你怎來了?”
盛欽走到她面前,替她摘去肩上的落葉,道:“我聽人說,你昨天一天都沒有回來。”
陵玉道:“我昨日是……”
她話未說完,心中便生出了幾分警覺。
盛欽是聽誰說的?
她擡眸窺了對方一眼,見盛欽正垂眸望着自己,等她的答案。
陵玉猶疑了片刻,還是選擇了說出實話。
“昨日教琴的蘇先生病了,我去看望他的。”陵玉見他沒有說話,便又道:“他一個人生活很是清苦,我見他無人照顧,便照顧了他半日。”
“陵玉,你不該同生人走得太近。”盛欽語氣中隐着幾分警告。
陵玉見他不悅,忍不住解釋道:“二哥,蘇先生是個好人。”
盛欽眉頭緊蹙,“你又見過多少人,便敢直言斷定好壞?”
陵玉毫不猶豫道:“我是未曾見過什麽世面,但二哥就是好人。”
在她眼中,這便是她信對了一個好人,才能無災無難到今日。
她說罷便悄悄留意對方的表情,見對方眉間松緩幾分,這才跟着緩了口氣。
“二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陵玉問道。
“你想問什麽?”盛欽問道。
陵玉見他肯理會自己,頓時又扭捏了幾分,低聲問道:“二哥,你說,要是我有一天喜歡一個男子,會不會很不妥……”
她問完這話,只看到了盛欽沒有任何變化的臉,卻完全沒有看到對方眼底猶如密集的陰沉之色。
“陵玉。”盛欽目光看向窗外,面沉如水道:“同性之好,是一件不恥的事情。”
這個時候陵玉所看到的,卻只有來自對方深深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