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念一動間
陵玉躺倒在鋪上,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好奇。民間早有那分桃斷袖,同性之好的故事流傳,只是男子與男子之間,究竟是如何能生出感情來的……
這樣的事情在陵玉心下約是烙下了淡淡的陰影,此後她在這些事情上面多少都會有些留意。
幾年前蘇重檐并非以琴藝出衆而揚名,甚至很少人知道他會撫琴。
誰能想他在銷聲匿跡一段時日後竟暗自在這裏做了一名琴師。
清風拂來,衣袂垂墜落在青草地上,二人閑閑而對,那畫面竟有幾分和諧。
“先生教我撫琴辛勞,我可否問一句閑話?”陵玉撫着琴,心思卻都放在了對方身上。
蘇重檐道:“你問。”
“先生從前詩賦名滿京都,為何忽然就做了一名琴師?”陵玉問道。
“琴能靜心。”蘇重檐指尖撥動琴弦,“比起詩賦,我更喜好撫琴。”
詩文辭賦往往都藏不住內心情緒,唯有撫琴時候能夠沉默,借用琴音調整心情,久而久之,性子才能愈發沉澱。
陵玉見他氣質冷清出塵,卻又不同于盛欽那種冷清。
盛欽是習慣于漠視旁人,孤身一人,能從指尖漏出的幾分溫存也都給了陵玉。
而眼前之人……
“我還想問先生一個問題。”陵玉說道。
蘇重檐掃了她一眼,似看透了她的想法道:“喜歡琴藝的學生都不敢來問我,我并非那般不近人情。”
陵玉聞言只能“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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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只要有學生肯來學習他都會教,并非對陵玉特別。
陵玉撓了撓撓腦袋,卻見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對方的掌心涼沁,纖長的手愣是将陵玉的手包住了一半。
陵玉動作一僵,只覺得這個動作很是奇特。
她長這麽大以來,沒有誰敢特意來觸碰自己的手。
便是盛欽,都鮮少有過這樣的動作。
這種姿态若是放在男女之間可以說是極為暧昧,若是放在男子之間……陵玉又忍不住想到了同性之好,臉色愈發地僵硬。
“你的指甲軟薄過短,若是撫琴,還是帶着指套為好。”他對她說道。
陵玉看着自己略微泛紅的指尖,這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她一門心思放在他身上,連指套都忘記戴了。
“知道了……”陵玉頗為羞愧地應了一聲。
待對方松開了她的手後,陵玉便忍不住将那手拿到底下在衣擺上蹭了幾下。
倒不是說嫌惡,只是她總覺得這種感覺太過奇怪。
她擡眸悄悄打量了對方一眼,發覺對方看得愈發順眼。
“我若是每日都來,先生可會嫌煩?”陵玉問道。
蘇重檐道:“不會。”
陵玉頓時心生歡喜。
蘇重檐,這可真是個奇特的人。
陵玉并不是沒有見過上流世家的子弟。
只是如江世錦那般的可以說比比皆是,如眼前這般人,生于微末,卻少年成名,本該是個狂妄高傲之人,卻反倒因為忽然出現的高貴身份而變得沉靜。
是的,哪怕他是孝恩公的私生子,只要冠上了鄢關蘇氏的名號,加之他自身極為耀眼的才華,他的身價便會立馬随之水漲船高。
若是換做旁人,自然該洋洋得意。
可蘇重檐當下的心境卻很是奇怪。
種種的奇怪,就好似圍繞在他周身的一團迷霧,散發着誘人的氣息,讓那些好奇心重的人忍不住想要探知。
“今日便到此吧。”蘇重檐道。
陵玉收斂了心神,應了他一聲。
待漏夜十分,盛欽披着一件氅衣推門進來,卻見陵玉仍舊醒着,面上沒有半分睡意。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有睡下?”盛欽問道。
陵玉見他回來,一翻身便坐了起來,朝盛欽招了招手。
“二哥,你這幾日怕是忙壞了吧。”
盛欽走到她身旁,很是自然地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感知她此刻的溫度,複又皺着眉替她将被衾攏緊。
“你的手竟這般的涼,還不快些躺好。”
他的語氣便向個長輩一般,陵玉見了也只能乖乖躺下。
只是她躺下便想起自己方才被對方握住的手,一切都好似尋常得很。
這反倒讓陵玉愈發介意起白日的事情。
“我不在時,可有人再欺負于你?”盛欽見她心事重重,便問了一句。
陵玉搖頭,“二哥不在的時候我去随先生學琴的,先生對我很是照顧。”
她提到蘇重檐時,語氣都歡了幾分,可對方卻毫無察覺。
“你明日還想去學琴?”盛欽對她第一次有這般難得耐心頗為驚訝。
陵玉甚是認真地點頭道:“若此刻不是夜裏怕打擾到旁人,我必然要給二哥彈首曲子的,也好叫你知道我的長進。”
盛欽見她仍舊精神滿滿,擡手便蓋住了她的眼皮子,道:“既決定了便得堅持到底,明白了嗎?”
陵玉眼前一下陷入黑暗,還真将幾分困倦勾出。
“嗯,我聽二哥的……”
她不僅明日要去,後日大後日可都得要去……
此刻若是盛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怕是寧願當場捏扁了她,也絕不肯叫她去同旁的男人獨處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