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場 (1)
好的樂器維修師當然不止葉珩一個。
平常樂器也不會出什麽大毛病, 價格高昂的樂器更是如此,使用小心,按時維護。
真的難搞, 非要葉珩出馬才能解決的問題, 實際上并不多。
這也是葉珩願意直接把店給關了的理由之一。
他已經提前找好了認識的人,把一些老顧客介紹給了新的維修師, 以保證這家店的關閉盡量不給顧客帶來影響。
畢竟客人都是些位高權重的人。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 客人裏竟然還有對他本人更感興趣的。
葉珩很不願意讓喻栖知道有人喜歡他,他甚至希望自己在喻栖心目中, 永遠是個不受歡迎的鋼鐵直男。
不然哪天喻栖“善心大發”, 想幫什麽姑娘追他, 到時候氣死的還是他自己。
喻栖對男女之事一向不太敏感, 不提的時候根本不會往那個地方想。但這小姑娘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 她不可能還以為對方只是單純地舍不得一個技術好的維修師傅。
葉珩收拾好東西, 把客人打發走, 拉上了卷簾門。
喻栖跟在葉珩後面, 偏着腦袋看了看他的側臉。
——他好像在生氣。
非常明顯。
連不會閱讀空氣的喻教授都察覺到了低氣壓。
“小珩呀。”喻栖想勸勸他,“知道你心情不好, 可有人喜歡你是好事情呀, 你拒絕就拒絕了, 這麽生氣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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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說是好事情。
葉珩早就料到喻栖不會說什麽好話, 此時聽見這句話也是一口氣哽在胸口。
他倒是沒表現出來, 只是涼涼地笑了下, 很敷衍地回答:“是麽。”
喻栖小心翼翼的點頭:“你不會真的不喜歡女孩子吧?”
“不會。”葉珩說, “只是還沒遇到合适的。”
喻栖:“喔……”
剛剛那個小姑娘看着還挺好的,身後跟了一群保镖,看着家教也挺好的,被拒絕也沒撒潑什麽的,還道了歉才走。
她看了都心疼,葉珩一個大男人,為什麽對這樣的小軟妹絲毫不為所動呢?
不過葉珩這種做法她還是挺支持的,既然不喜歡,就別給別人半點期待。
這鐵石心腸,她必須向葉鋼鐵學習。
來幫葉珩“搬家”的還有他的朋友,也是他的高中同學,喻栖跟他見過幾次面。
對方開了輛很大的面包車,幫葉珩把一些要帶走的日常用品放進去,再載着他們兩個一起去研究所。
這也是葉珩的怪脾氣。
他非常戀舊,很多日常用品,像是杯子拖鞋之類的,不用壞了都不會想換新的。
不像是周稻。
顧越琛回國自己帶了行李,而周稻根本沒什麽特別的需求,好像自己生活中的日常用品毫不在意,所有東西都是來到研究所以後新買的。
他似乎始終這樣,孤身一人,來去無蹤,沒有任何的牽挂。
按照喻栖的記憶,上輩子他們沒再有接觸,之後他成為了一名著名醫師,卻因為意外事故而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死後,也沒報道過他有什麽財産,或是有什麽家人。
唯一悼念他的,似乎只有寥寥幾個,被他拯救過生命的病人。
幸好這輩子大家的發展都還不錯。
周稻雖然怪脾氣,但看着也比之前陰晴不定的樣子要好得多了,還會跟她開開玩笑呢。
喻栖這麽想着,就跟葉珩一起,在樓梯口遇到了周稻。
這次周稻的臉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但唇色還是偏淺,看着精神還算不錯。
喻栖手裏抱着葉珩的背包,朝着周稻點點頭:“早啊周小稻。”
葉珩手裏拎了包,另一只手還拖着行李箱,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周稻。
他現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要是再受什麽刺激,沒有把握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
周稻對她揮了揮手,也笑着說:“早。”
他看了眼葉珩,意有所指地問了句:“幫人搬家?”
喻栖點點頭:“是啦。”
她的視線在兩個明顯氣氛不太對勁的男人之間掃來掃去,最後也意有所指地說道:“以後大家就是鄰居啦,要好好相處啊。”
周稻漫不經心道:“我是沒什麽問題。”
他跟葉珩高中的時候也互相看不順眼,兩個人還是勉強和諧相處了一段時間,遇到問題的時候,還默契地合作過……
喻栖扭頭看了眼,葉珩表情很差,但沒說什麽。
辦正事的時候,喻栖的效率還是非常高的。她很快幫葉珩辦好了入職,給他在物理部安排了一個職位。
說是安排職位,其實也就是挂牌上崗。
顧越琛和周稻都帶來的幫助,都已經是額外的驚喜了,喻栖沒再貪心地奢望葉珩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利益。
讓葉珩去物理部,也只是因為他的異能比較合适。
因為電子設備和異能的結合,喻栖研究所研發的第一代異能設備已經通過了各種審核,獲得證書,不久以後就可以投入市場。
只不過第一批價格昂貴,數量也非常稀少。
要是直接發行,簡直就是在從有錢人手裏搶錢。
他們正在原本設備的基礎上進行改進,縮減成本,同時創造可以大批量生産的環境。
這個項目是和許宴川進行的合作。
喻栖帶葉珩去異能設備項目組熟悉了一下環境,當天下午又去看了顧越琛在做什麽。
顧越琛這幾天一直在研究秦牧舟的火焰,喻栖去的時候,就看見他正在一塊平板上寫着什麽。
這塊平板已經被他給密密麻麻地記錄了很多東西,不知道他在用什麽APP,記滿了就往上滑一點,底下又出現新的空白。
喻栖湊過去看了一眼。
顧越琛寫得認真,喻栖湊到他身邊時他才反應過來,手裏的筆一滑,在屏幕上畫出一道長線。
他無奈地松了口氣,轉頭看向喻栖:“你走路都沒有聲音嗎?”
“有啊,他們還給我打招呼了。”喻栖指了指其他正在監測數據的研究員,“是你寫得太認真啦。”
顧越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後頸,嘆息道:“是嗎,我沒注意。”
喻栖問:“有什麽發現嗎?”
“嗯。”顧越琛點了點頭,“這些火燃燒方式跟地球上現有的火焰都不太相同,我認為,可以推測是異能因子作為了可燃物……”
喻栖一怔:“異能因子?那不是還沒有被證明的假說嗎?”
據說異能者可以控制一種被成為“異能因子”的特殊物質,這些物質無處不在,肉眼無法看見,并且依照目前人類的科技水平,沒辦法檢測到他們的存在,甚至還沒有辦法完全證明。
這些物質具有特殊的能量,也能完成很多目前人類無法做到的事情。
“是,我以前的研究所正在做這項證明。”顧越琛蓋上手中的平板,“在我離開以前,已經開始整理論文,估計果斷時間就會發表出來。”
喻栖小聲說:“這種事情……可以說嗎?”
“可以,我們那邊項目是公開的,跟好幾個研究所合作進行。”顧越琛說,“只要不是具體的內容,就沒關系。”
喻栖又問:“那這種現象可以人為幹預嗎?”
顧越琛一愣:“什麽?”
喻栖:“異能因子呀,既然已經證明了它的存在,能不能考慮認為控制?”
讓所有沒有異能的人,都能夠使用異能……
喻栖知道這個夢想有點太大了,她也不是非要在有生之年看見這一幕,只是想給這座夢想中的堡壘添磚加瓦。
顧越琛托着下巴想了一會兒,才回答道:“這個我不好說,等一段時間吧,到時候論文發表出來了,以那個為基礎開始研究就行。”
喻栖連忙點頭:“好好好。”
這邊的事情忙完,時間也不早了。
喻栖回去以後,把最近要做的事情都整理了一下,排出一個大概的時間表。
第二天,是她跟許宴川約好的時間。
喻栖化了個淡妝,換上前天跟楊語一起選的正裝,邁着不太習慣的小碎步,一步兩步一步兩步在研究所的地面上摩擦。
摩擦摩擦,一路摩擦到許宴川面前。
許宴川的車子就停在研究所門口,他靠着車,正在吸煙。
遠遠地看見喻栖,他連忙把煙摁滅,咳嗽兩聲,揮了揮面前的空氣。
喻栖走近以後,發現他在往嘴巴裏噴口氣清新劑。
“久等啦。”喻栖小小地拽了下自己的裙邊,“又要麻煩你了。”
許宴川淺笑道:“喻教授準備工作做得不錯。”
喻栖眨眨眼:“像女霸總嗎?”
許宴川愣了一下,反問:“霸總?”
“呃,就是霸道總裁的簡稱……”喻栖說。
這還是楊語教她的。
許宴川喃喃道:“霸道總裁……?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喻栖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言簡意赅道:“言情小說的男主角吧,那種故事裏的總裁脾氣都非常霸道,然後……就這麽叫開啦。”
在霸總面前解釋什麽叫霸總,這種莫名違和的感覺,就像是次元壁破裂了一樣……
許宴川點點頭:“我大概知道了。”
喻栖:“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麽這麽認真呀。”
“新的知識。”許宴川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臉上還帶着淺淡的笑意,“挺好的。”
他一只手擋在車門頂上,動作非常的紳士。
許宴川是那種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天之驕子的男人,那種恰到好處的自信和矜貴是刻在骨子裏的,既讓人覺得他高高在上,又不會顯得沒有禮貌。
喻栖笑了一聲,彎腰鑽進去。
他們要去的第一家公司叫做牧鑫農業,那家公司土地就在當地郊區,因為非常偏遠,沒有直達的列車。不過對方很有誠意,直接派了代表過來跟他們商談。
這家農場的占地面積不算特別大,産量也算中等,但是公司附帶經營農副産品的制作和銷售,像是玉米罐頭之類的東西,也算是自産自銷,形成了一條比較完善的産業鏈。
他們約的談話地點,剛好是前兩天喻栖和楊語去過的那家商場。
對方預約了樓頂靠窗戶的位置。
喻栖和許宴川去的早,他們到那兒的時候,對方的代表還沒有來人。
餐廳裏有負責演奏的人,只不過這個時候還沒有到工作時間,而是在用音響播放着簡單輕快的純音樂。
喻栖站在桌子旁邊,低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這還是她第一次俯瞰這座城市。
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從未看過這樣的景色。原本看上去非常壯觀的高樓大廈,在這種地方看上去也顯得渺小了很多。
她看見了自己的研究所,遠遠望過去,像個小公園。
喻栖指着那個地方給許宴川看,又笑着問他:“你們公司在哪裏呀?”
“在後面。”許宴川淺笑道,“這個地方看不到。”
當然,看到了也不會有那種看起來很小巧的感覺。
他們的公司大樓,并沒有比這個餐廳矮小。
喻栖默默驚嘆了一會兒,坐回了座位上。
不一會兒,牧鑫農業的代表來了。
這位代表是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中年男性,戴着眼鏡,沒有啤酒肚也沒有地中海,顯得非常儒雅。
喻栖和許宴川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他彎腰先跟許宴川握了下手,又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喻栖,一邊伸出手一邊說:“這位就是喻所長吧?久仰久仰,比電視上看更漂亮。”
喻栖有點不好意思:“您好。”
明知道只是客套話,許宴川還是不爽起來。
他看向對方的眼神變得銳利,帶着審視的意味,低聲問道:“還有別的人嗎?”
“沒了沒了,就我一個。”那人說道。
許宴川拉開椅子:“先請坐吧。”
他有些氣勢逼人,喻栖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微溫柔一點。
許宴川反手一按,反而把喻栖拽他袖子的手整個抓住了。
他拉着喻栖坐下來,兩邊各自點了杯喝的,開始熟練地讨論合作項目。
牧鑫農業的負責人跟他們說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聲詢問:“所以這個案子,是研究所的項目,許總只是介紹人嗎?”
許宴川回答得非常自然:“是。”
喻栖的手還被許宴川抓着,她有點緊張,不由自主地捏了下手裏的東西。
許宴川勾起唇角,心情好了不少。
負責人原本還以為是許宴川要跟他們談合作,實際上他本來也沒想過會直接見到許宴川,還以為許氏集團也會派個負責人過來。
此時此刻,他也不可能不給許宴川面子。
負責人喝了口水,再次露出笑臉道:“是這樣的,我們這邊可以免費為喻教授提供土地,只要産品上市的時候帶上我們企業的名字就行。”
許宴川沉了臉。
他還沒開口,喻栖已經搶先說道:“那個,李先生,我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哈。”
她臉上還帶着笑意,聲音也清脆動聽,就是笑得有點兒假:“我們即将上市的是最尖端的高科技農産品,培養液是不賣的,沒有什麽瓶子和包裝,可能沒地方給貴公司冠名。”
她頓了頓,繼續說:“貴公司如果想要做廣告,也可以等我們研究所有了別的項目再詳談哈,不過看情況,那個價格,您可能不太能接受。”
負責人呆愣地看着她。
許宴川勾唇笑道:“既然喻教授都這麽說了,不好意思,我們這邊就先告辭了。”
負責人看向許宴川漆黑的眸子,整個人一驚,連忙道:“不是,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放心啦,我們沒能合作是我們之間的事情,許總不會因為這個不高興的。”喻栖看向許宴川,問道,“是吧?”
許宴川笑道:“是啊。”
兩個人先行離開了餐廳。
出去以後,喻栖長出一口氣,有點苦惱地問:“我有沒有說錯什麽啊?”
許宴川笑着摸摸她的腦袋:“沒有。”
喻栖道:“是不是我寫的方案太差了,他們都沒看懂啊?”
“還行,确實寫得不怎麽樣。”許宴川誠懇道,“但不至于看不懂,只能說這家公司就沒有把你寫的東西放在心上。”
喻栖怔然道:“是嗎?就算是你介紹的也……?”
“當然,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我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許宴川道,“很多人聽說是異能相關的項目,都是直接拒之門外的。”
——如果不是他介紹過去的話。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他不希望喻栖在他身邊,是懷着感激的心情。
喻栖撇撇嘴,有點不高興:“為什麽?異能項目現在發展得很好啊,他們……”
“眼光短淺罷了。”許宴川道,“可能大部分普通人也想不到,科技能發展得這麽快吧。”
毫無預兆地,突然告訴人們:哎,我有辦法能讓農作物的生長速度提高十幾倍。
誰信呀?
喻栖也沒辦法解釋,很多東西都是她在未來學到的,是好幾年以後的技術。
畢竟按照如今飛速發展的科技,幾年之內可能整個地球都會變個樣。別說用異能了,就是不帶異能的電子設備,近幾年的發展也是日新月異。
喻栖能理解,只好嘆息道:“我要自己說服他們嗎?”
“嗯,當然要先挑一個願意聽你說的合作對象,要能看見最起碼的誠意。”許宴川說,“你可以雇人來負責這些事情,不過我建議是最好先自己走一遍流程,以後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也容易發現。”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富二代繼承家業的時候,要先從基層做起。
喻栖愉快地點點頭道:“嗯,我知道啦。”
許宴川沒告訴任何一家企業,他會看着這個項目的進程,也沒說他會親自陪着喻栖一起過來,就是為了看清對方有沒有合作的誠意。
當然,要用這種辦法的話,他不跟在喻栖身邊是最好。
可是他害怕自己不來,喻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給欺負了。
他以為按照喻栖容易心軟的性格,被對方稍微欺壓一下,即使感到為難,也會不太好意思拒絕地答應下來,沒想到……
總之,第一次會面,還算是有收獲吧。
反正牧鑫農業也不是什麽大企業。
如今看來,沒成為大企業,也是有理由的啊。
在餐廳的時候,喻栖和許宴川都沒怎麽碰桌上的東西,這會兒已經快到中午了,許宴川提議,先去找個地方吃飯。
喻栖歡快地贊成了這個提議。
兩個人找了家比較隐秘的私房菜館,不是很大,但是環境清淨,菜色也不錯。
價格也很高。
喻所長現在是大款,看到菜單上的價格也還是悄悄咋舌。
許宴川從她手裏接過菜單,微笑着說:“我請你吧?”
“不,讓我請你!”喻栖果斷道,“我已經是大老板了,馬上也要當霸總呢!”
喻·研究員·所長·栖,新的夢想——成為一個掌控本市經濟命脈的女人!
他們點了幾樣菜,兩個人吃得非常滿足。
吃完飯出去才十二點,下一個合作方約的是下午兩點半。
沒辦法,本來也沒想到跟第一個合作方那麽快就談完了。
喻栖正愁沒地方去,就看見許宴川點了兩下手機,随口提了句:“要不去看個電影吧?”
喻栖:“什麽?”
“十二點十分的電影,新上映的。”許宴川舉着手機給喻栖看,“剛好兩點十五結束,電影院就在商場樓上。”
喻栖大驚:“許總!”
許宴川心裏一跳,有點心虛:“……怎麽?”
喻栖:“你真是個天才!”
許宴川:“……”
喻栖:“完美利用時間的天才!”
許宴川笑出聲來:“……謝謝?”
他開車載着喻栖去了那家商場。
這部電影是個愛情輕喜劇,許宴川吃午飯的時候就偷偷在網上查過,好評如潮,說是一部全程都笑點不斷,同時還有點讓人想戀愛的故事。
他買了電影票,喻栖也沒反對。
到了電影院門口,喻栖主動提出要去買可樂和爆米花。
這回輪到許宴川愣住了,半天才慢慢說了句:“……好,我等你。”
可樂和爆米花。
多麽熟悉而又陌生的東西。
許宴川直愣愣地看着喻栖過去排隊,回來時一只手拎了兩杯可樂,另一只手抱着一個紙筒。
……再感嘆一遍。多麽陌生而又熟悉的東西。
許宴川不記得自己上次接觸這些東西是什麽時候了,可能是初中,或者小學。
反正那個時候他還不怎麽懂事,跟着班裏的一大群同學一起出去。
其實他本人沒什麽興趣,只是禮貌性地參加一下集體活動。
一同參加的還有老師和家長。
他的母親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問:“要不要吃爆米花?”
他當時很茫然:“為什麽要吃爆米花?”
“普通的小孩子,看電影的時候都吃爆米花。”她的媽媽看起來很頭疼,但還是解釋道,“大人也會吃。”
年幼的許宴川脆生生地說:“爸爸說那些東西都是垃圾。”
“……确實不是什麽寶貝。”許宴川的母親說,“但是你還小,小孩子有接觸這個世界,在法律和道德許可的範圍內,嘗試一切新鮮事物的權利。”
他的母親非常溫柔,知書達理,也會做一些大膽的事情,反差感非常強烈。
這種反差感,也體現在了此時的喻教授身上。
這位平常總是一絲不茍扣好白大褂泡在研究所裏的教授,今天穿着一身漂亮幹練的職業裝,梳了辮子,然後——抱着爆米花。
一臉天真。
“我好久都沒吃過這個東西了。”喻栖說着他的臺詞,把其中一杯可樂遞給他,“偶爾嘗一嘗也還行吧。”
許宴川腦袋裏忽然浮現了母親說過的話。
她就像個小孩子,有接觸一切新鮮事物的權利。
他忍不住低聲笑起來,聲音裏揉進了近乎溺愛的情緒,舉起可樂喝了一口:“确實還不錯。”
喻栖取了電影票,兩個人檢票入場。
他們進去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場五分鐘了,喻栖還好,許宴川個頭太高,只能彎下腰,幾乎偷偷摸摸地往裏走。
這是許宴川從未體驗過的事情。
他不管走到哪裏都脊背筆直,因為這是基本的禮儀。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在已經開場的電影院,把腰彎的更低,盡量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才是最基本的禮儀。
這種狀态下,喻栖邁步的速度反而比腿長的許宴川快。
她一連跨過好幾個臺階,忽然被許宴川拉住了手腕。
喻栖扭頭,就見許宴川指了指地上的數字,示意她在這一排。
她不好意思地往回走。
然而許宴川沒有放開她的手腕,而是自己走在了前面,拉着喻栖,讓她跟在自己的身後。
兩個人蹑手蹑腳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許宴川這才放開了喻栖的手腕。
喻栖規規矩矩地坐下,生怕把自己身上的西裝給弄皺了。
她把爆米花放在兩個人的中間,想吃的時候就拿一個。
電影實在太好笑了,沒過多久喻栖就忘記了自己的西裝,咬着習慣笑得前仰後合。
她笑得很輕,被電影院集體的大笑聲給淹沒,坐在旁邊的許宴川幾乎聽不見她的笑聲。
但他看的見她的表情。
為了配合西裝,喻栖把頭發給挽了起來,露出白嫩圓潤的耳垂,修長漂亮的脖頸。
潔白的小牙齒咬着吸管,咧着嘴巴,眼睛裏亮晶晶的。
許宴川感覺有些熱,這個時候忽然很慶幸喻栖提前買了可樂。
一大口冰鎮的可樂下去,才稍微緩解了一點內心的躁動。
喻栖什麽都不知道,笑得像個三歲的智障。
這部電影真的太好笑了,而且電影裏還有不少異能梗。電影的女主就是個異能者,她的異能印記在手上,生平最憎恨的事情就是跟人打招呼要握手。
每次握手都要解釋,不解釋的話遇上不那麽講究的人,一下子捏在她的印記上,她的表情就會變得特別酸爽。
男主是個“普普通通”“平凡無奇”的混血校草,也就掌握了十八門語言,會游艇開飛機罷了。
他跟女主有個合作,見面的時候握了下手。
女主臉紅了半天。
在電影裏面,女主每次遇到他臉紅,都以為是因為之前被捏過異能印記留下的後遺症。
快到最後的時候,才慢慢察覺——我靠,我別是喜歡這位太子爺吧?
幸好這是個愛情喜劇,太子爺早就暗戀她了,還明示過好幾次。
女主實在是太遲鈍了,遲鈍得喻栖都感慨:“我靠,為什麽她看不出來小太子喜歡她?”
許宴川:“……”
喻栖扭頭,征求意見:“這個不是很明顯嗎?聽說她喜歡的抹茶巧克力賣光了,小太子特意為她做的手制巧克力耶。”
許宴川還得幫她解釋:“你是上帝視角,女主不知道男主親自給他做的,他說是手下做的。”
喻栖:“小太子的手不是受傷了嗎?”
許宴川:“上帝視角,男主告訴她是組裝機器人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
喻栖拿出研究人員追根究底的精神:“可是男主不玩機器人呀!”
許宴川:“可能……女主沒那麽關心男主吧,就沒發現。”
喻栖突然就不太高興了,小聲嘀咕說:“那她不就是不喜歡他嗎?”
許宴川作為一個冷酷無情的總裁,此時有點懵——他不知道喻栖為什麽看着別人的愛情故事還能這麽投入,這麽真情實感。
好在喻栖這人心大,看到好笑的地方又哈哈哈哈笑起來,不再那麽追究細節問題了。
故事的最後,女主住進了小太子的別墅,跟小太子的表弟大戰三百個回合,最後發現——別墅裏的小機器人都是他表弟的。
小太子根本不玩機器人。
她總算想起之前的抹茶巧克力,邊哭邊笑地問小太子:“你為什麽做個巧克力就把手切成那樣啊?”
小太子也沒解釋,只是抱着她親下去,同時低聲說:“笨蛋。”
電影到這裏就結束了。
據說這部電影首映那天,超市裏的原味巧克力、抹茶粉和抹茶巧克力,都賣掉很多。
喻栖注意的點總是非常清奇,她對許宴川說:“抹茶巧克力這個選的也太不好了,為什麽不是草莓巧克力呢?”
許宴川愣了一下:“什麽?”
“抹茶不是綠色的嘛,不太吉利。”喻栖說,“粉色的多好呀,比較契合主題。”
許宴川:“……”
雖然他自己對這部電影沒什麽感覺,但他還是決定拯救一下:“聽說很多人看完電影覺得想戀愛。”
喻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不知道。”許宴川老實說,“應該是羨慕電影裏的愛情吧。”
喻栖:“那是電影裏的呀,現實中哪裏存在?”
許宴川:“……是嗎?”
“是啊。”喻栖說,“戀愛這種事情,還是看別人的最好。當然也不光是戀愛啦,不是都說別人家的飯看着更香嗎?”
許宴川:“你有過嗎?”
喻栖眨眼:“什麽?”
許宴川停下腳步,近乎嚴肅地看着喻栖:“戀愛……你有過嗎?”
他的眼神太過直白而炙熱,喻栖腦袋裏砰的一聲炸開了花,電光火石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
但她很快把那個“不切實際”的念頭壓了下去,也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坦承道:“算是有過吧?也不重要啦。”
她的心情稍微輕松了一些,笑着說:“用許總的話來說,大概就是,戀愛這件事在我這裏的價值很低。”
喻栖用食指和拇指比了個小小的距離:“這麽低。”
許宴川無奈地笑道:“是麽?”
喻栖點點頭:“幾點啦?我們不會遲到吧。”
許宴川斂眸:“不會,就在樓下。”
他背在身後的手腕上浮起了一圈藍色的光紋,就在剛剛問喻栖那個問題的時候,飛快地計算了一下此時表白以後,各種情況發生的概率。
把人吓跑的概率竟然是最高的。
也是,他怎麽都不像是會做出這種沖動事情的人。
哪怕這一次,他真的很想沖動一回。
從下午到晚飯時間,喻栖和許宴川一起,又見了三家公司的人。
最後一家企業是最有誠意的,他們直接來了五個專業的負責人,各個環節的都有,想要和喻栖溝通具體的合作事宜。
喻栖也很樂意為他們仔細說明。
最後這五個人和他們兩個一起吃了晚餐,對方還帶了好酒過來,許宴川擋了兩杯,喻栖自己也喝了一杯。
喝完酒沒辦法開車,許宴川通知了司機過來。
喻栖的酒量是在不行,喝了一杯紅酒以後走路就有點飄。
因為合作的事情談的很愉快,晚飯結束得比想象中稍微早一些,最後許宴川和喻栖一起站在路邊,等許宴川的司機過來接他們。
喻栖跺了跺腳,小聲說:“好像有點冷,我們能去車裏等嗎?”
許宴川點點頭。
兩個人又上了車,一起坐在車後座。
喻栖喝了酒,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從冷風嗖嗖的室外到了暖和的車內,頓時覺得眼皮發沉。
她胳膊肘撐着車窗,手托着下巴,聲音細細軟軟的:“許宴川呀。”
許宴川喉頭一緊,低沉地“嗯”了一聲。
喻栖嘻嘻笑了一聲,很真誠地看向許宴川,道:“謝謝你。”
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微微眯着眼睛,臉上是溫暖又可愛的笑意。
許宴川的酒量非常好,這一刻卻覺得,他好像有些醉了。
面前的畫面仿佛在慢動作播放着,連帶着思考都變得遲鈍起來。
喻栖又看向窗外,任由冷風吹在臉上,好讓自己清醒一些。
她隐約覺得,兩個人的關系,似乎超過了某個透明的、并不存在的界限。
起碼許宴川跟她的關系,還沒有好到這種地步。
許宴川為什麽對她這麽好呢?
喻栖有點醉了,還有點犯困,迷迷糊糊地想不明白。
許宴川輕聲喚她:“喻教授?喻栖?……魚小七?”
喻栖晃了晃腦袋,聲音黏糊糊的:“嗯……”
“困了嗎?”她聽見身邊的人說,“要不要睡一會兒?”
喻栖閉了閉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問誰:“可以嗎?”
“嗯。”許宴川說,“到了我叫你。”
喻栖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說:“唔,好。”
她趴在車窗上,很快傳來了綿長的呼吸聲。
這車子開起來肯定不會還開着窗戶,而且就算開着,也不能任由喻教授這樣半個腦袋都伸到窗戶外面去。
許宴川過去拍了拍她的胳膊:“喻栖,魚小七,你別趴在車窗戶上睡。”
喻栖已經睡着了。
許宴川看着她露出的小半張臉。
粉嫩光滑的,微微張着嘴巴,呼吸又輕又平穩。
他拉着喻栖靠近他這邊的胳膊,慢慢把她從窗戶邊上拉進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喻栖偏着腦袋靠着他的肩膀,過了會兒,大概是姿勢不太舒服,她直接順勢滑下去,枕在了許宴川的大腿上面。
許宴川整個人都僵硬了,肌肉繃得緊緊的,不敢亂動。
喻栖後腦勺對着他,睡得非常安穩。
稍微有些緊身的西裝勾勒着她纖瘦的腰肢,在側躺這個姿勢下,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