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場
喻栖成功加上了花栗的微信。
作為一名表面非常精英高幹的女霸總, 花栗的微信也維持着一種性冷風, 乍看跟喻栖的還有點兒相似之處。
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區別的。
喻栖的淳樸高深, 充滿了學者的氣息,而花栗的——充滿着金錢的味道。
喻栖一邊給她發信息,一邊往回走。
花栗在微信裏還挺嚴肅, 一句廢話都不說,不友善也沒有敵意,全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跟初次見面苛刻不一樣,跟在飯店遇到她那次毫無形象也不一樣。
喻栖和她很快地聊了幾句,問清楚她開設福利院需要注意的事項和準備的材料。
按理說,花栗也是大公司的老總, 這種小事一般不經她手的。
結果喻栖問什麽她都能回答上來,還說德一清二楚,頭頭是道的。
喻栖疑惑道:“你真的是花總本人嗎?”
花栗:“……是啊?”
喻栖:“這種小事你也親自管理的嗎?”
“兒童福利院不是小事,如果喻教授是把它當成一個炒作手段,那大可以不必問我。”花栗說,“花錢雇一些負責這方面的人, 當個甩手掌櫃就行。”
喻栖:“花總,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偏見?”
花栗:“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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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栖:“花總很喜歡小孩子嗎?”
花栗那邊停了半晌,才回複到:“嗯。”
喻栖:“那花總有空可以來我們研究所看看, 這裏的小孩子都特別聽話懂事……”
花栗:“什麽意思?”
喻栖:“來看過就知道了, 是個人都不會随便對待他們, 他們值得最好的。”
喻栖的這番話非常真誠, 花栗那邊又是沉默了一會兒。
接下來的回複就緩和不少。
喻栖偷偷計算了一下花栗對這方面工作的契合度, 算下來竟然有百分之九十六點幾。
她開始思考要怎麽請這位大總裁來幫自己幹活了。
許宴川比花栗的地位要高得多,還不是被她騙過來當志願者了……诶嘿。
喻栖的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
準備材料和看房子又耗費了一段時間。
幾天過去,在福利院的事情敲定之前,化學部那邊先傳來了好消息。
第一批噴霧催化的小麥幼苗長勢喜人,生長速度是原本小麥長勢的十幾倍。
因為農作物在不同階段,需要的生長環境和溫度都是不同的。
研究員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小麥的環境,同時給喻栖發去了消息。
小麥長得很好,一點都沒有枯萎的跡象。
原本大概需要八個月才能成熟的小麥,在短短十幾天內,已經長出了一大片青色的麥穗。
這些麥穗飽滿又健康,翠綠的顏色看得人心情舒爽。
幾乎可以肯定——實驗成功了。
喻栖高興得要跳起來,整個化學部都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當中。
她按照約定,把早就空好的一塊地方改造成了貓舍。
也提前跟附近的救助站打過招呼,打算先收養一批健康好養的貓咪過來。
研究所大部分成員都沒有養貓的經驗,當然要先熟悉一陣子。
她帶着救助站發來的相冊,去項目組找人,商量要收養哪些小可愛。
喻栖心情很好,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選完貓咪出來以後,喻栖準備順勢去其他項目組轉轉。
結果拐了個彎,老遠便看見器材室門口站着個人。
這人身形修長,比例非常好看,研究所每個人都有的白大褂套在他身上,就是與衆不同。
喻栖走近了,笑眯眯地對着他揮手:“小叔叔,怎麽在這裏?”
這是化學部存放大型實驗器材的屋子,一般不會動用到那些東西,平時很少有人會來這裏。
喻栖好奇地問了一聲。
顧越琛正在抽煙,看見喻栖過來,立刻把煙掐滅在旁邊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沒什麽表情:“出來透氣。”
喻栖心情太好,顧越琛的冷臉也沒讓她的熱情減退半分:“怎麽沒跟大家一起慶祝呀?”
顧越琛勾了勾嘴角:“有什麽可慶祝的?”
又是那種讓人心驚的假笑。
如果說許宴川的假笑是商業假笑,那顧越琛的假笑大概就是閻王的圍笑……
喻栖摸了摸胳膊,本能一般感覺有點冷。
但那個平時只知道吃瓜的坑爹系統,在這個要命的關頭,又發布了支線任務。
【系統:觸摸目标顧越琛的異能印記,限定時間12小時。(0/1)未完成。】
喻栖:摸你媽啊!
這系統按照一開始說好的頻率,孜孜不倦地每隔24小時都要發布一個支線任務。
大多數情況下非常簡單——比如對目标笑一下,觸摸目标,對目标說特定的一句話。
喻栖随便萌混過關不知多少次。
可是摸印記這種事情,是能萌混過關的嗎!
跟別人倒還有可能,跟顧越琛……
喻栖掃了一眼他的手腕,心裏默默罵句髒話。
罵完還得卷起袖子上。
喻栖下意識撸了下袖子,笑容變得有點僵硬:“小叔是以前,成就拿過太多,不在乎這一個兩個了嗎?”
顧越琛看了她一眼,沒接話。
“這次跟那些成就可不太一樣啊。”喻栖認真道,“是能夠改變全人類的……”
顧越琛看上去有點煩躁,他也沒心思去探測喻栖話裏的真實性,而是伸手到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一包煙。
彈出一根,夾在指尖。
喻栖停下說話聲。
顧越琛有點愣神,過了會兒才笑着開口:“有什麽意義?”
喻栖:“嗯?”
“人類吃飽肚子就能改變嗎?”顧越琛的笑容越發嘲諷,“只會變得更糟吧。”
喻栖驚訝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顧越琛說話,像是在教訓不聽話的小研究員。
難得看見一回喻教授的領導架子。
顧越琛來了興致,他的拇指和食指夾着煙蒂,中指随手一彈,把那支煙攏在手裏。
有點慵懶地擡眼看向喻栖。
喻栖道:“發現真相,做出改變,這些是我們研究員的事情……考慮社會變革,人類的劣根性什麽的,那些是政治家和哲學家的事情啊。”
顧越琛:“……”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當然也有那種很厲害的,像是一邊當畫家一邊當數學家的人……”
喻栖想了想,又說:“我一直以為小叔和我一樣,只是個純粹的科研人員來着。”
話糙理不糙,喻栖說得簡單幹脆,顧越琛反倒沒辦法往深了去想。
小姑娘眼底的光芒不是假的,她是真切地愛着自己的事業,并且擡頭挺胸,以此為榮。
顧越琛從她身上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和她年齡相仿,也同樣有着才能和夢想,不顧一切。
他張了張嘴,面對喻栖,也面對曾經的自己,說不出半句狠話來。
最終,顧越琛垂了眼,指尖近乎不安地撚了撚手裏的煙頭,啞聲開口:“我父親到最後,都對我很失望……”
如果不是他聲音裏的幹澀,喻栖幾乎要忘記,這是一個前不久才失去父親的人。
顧越琛這次回來,找到她爸,好像也是因為父親的遺囑。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喻栖偏頭問他,“但看你的簡歷,全世界的人都會為你而驕傲,怎麽會感到失望?”
顧越琛搖了搖頭,輕聲說:“即使在國外,異能研究也是不被看好的。”
喻栖了然。
異能的研究,也是在最近,才發展到為普通人也做出貢獻。
以前都是給異能者帶來便利,像是異能抑制器,這一類的東西做得很多,都是給異能者使用的。
不喜歡異能者的人會覺得麻煩,甚至厭惡。
喻栖也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學生,而且她上輩子離開的時候,社會現狀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這一世,她相信這個轉變會來的更快,變得更友善。
喻栖認真道:“總會改變的呀。”
顧越琛卻是搖了搖頭,說:“來不及了。而且,再怎麽變也不會變成他期望的樣子。”
他看向喻栖,那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滿是苦澀,漂亮的眼睛裏甚至充斥着自卑:“我毀了他的牧場。”
顧越琛的父親,也是喻爸爸在國外念書時的教授。
他跟喻爸爸一起,創辦了一家大型牧場,苦心經營。
後來牧場做得很大,收入頗豐,喻爸爸卻在牧場生意最紅火的時候,遇見了喻栖的媽媽。
兩個人迅速墜入愛河,并且決定回國結婚。
喻爸爸照料動物的才能、還有他對動物投注的心血和熱愛,是誰也比不上的。
牧場的生意很快蕭條下去,全靠着老教授的經商頭腦,加上這幾年來的口碑,才勉強在市面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這是老教授一生的心血,在重病之後,他希望顧越琛能接管牧場。
可顧越琛的心思一點都不在這個上面。
他花錢雇人來看管,泡在實驗室好幾天,對牧場的情況不聞不問。
有次下暴雨,奶牛沒有及時回棚,一連病倒了幾十頭。
像是多米諾骨牌被推倒了第一塊,奶牛的生病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牧場裏糟糕的情況越來越多。
顧越琛無暇顧及,最後只能用自己的收入來填補牧場的虧損。
老教授沒有責怪他,可他能看出來,自己的父親在彌留之際,想的是牧場裏的那些牛羊。
在他的遺囑裏,牧場的土地被分給了喻栖的父親。
顧越琛回國,找到喻栖,也是因為這件事。
“我始終不是一個稱職的兒子。”顧越琛長指收攏,握緊了手裏的煙,“沒關心過那些牛羊,也沒關心過他。”
喻栖微微仰頭,看着靠牆的男人。
他在喻栖認識的人裏、在喻栖的心中,是最成功的一個。他獲得的都是異能研究的獎項,做出的貢獻都是喻栖看得懂,能理解的。
他也是所有人裏,最自卑的那一個。
對于顧越琛的脆弱,喻栖竟覺得有些感同身受。
上輩子的她也是這樣,沒關心過身邊的人,也沒看見研究以外的事情,最後失去了一切……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喻栖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可她從沒想過要放棄異能研究。
這是她最喜歡的事情,也是她甘願為其付出的事情。她願意承認自己的自私,也願意在此基礎上做出調整和改變。
她不願意放棄。
喻栖看向顧越琛,在他的身上看見了同樣的倔強。
然而顧越琛比她年長,比她考慮得更多,也沒辦法像她一樣,跌倒了都不知道疼,爬起來還能繼續往前沖。
她認真又誠懇地看着顧越琛,不太熟練地誇獎道:“你很棒,真的。”
顧越琛:“……”
喻栖:“不信你可以用異能,我絕對沒有說謊。”
也許是被喻栖誇幼兒園小盆友一樣的話驚醒,顧越琛猛然察覺,自己竟然在跟一個小輩說這種話。
不光沒用,還認慫。
他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找回最後一點長輩的尊嚴:“我不為這種蠢事用異能。”
“……”喻栖決定給他一點面子,“反正,小叔你是我很崇拜,也很願意成為的那一種人。”
她想了想,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委婉的表達方式,只好直接說:“你是不是成功,應該由你自己來判斷。幹嘛被別人的價值觀綁架?就算那個人是你爸爸……”
死者為大,她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又拿自己親爹開刀。
“我爸還丢下事業,跑回國結婚了呢。”喻栖說,“你看他,出國念書那麽多年,現在還跟其他普通老頭子一起去公園打太極下象棋……”
喻栖指了指自己:“可是他有個這麽可愛聰明天下無雙的女兒,誰能說他不是成功人士?誰不羨慕他?”
顧越琛:“……”
“至于關心身邊的人……”
喻栖嘆氣,伸出手想像個長輩一樣拍拍顧越琛的肩膀。
奈何身高放在這邊,她只能拍了拍顧越琛的胳膊。
“這一點我也做得很差,以前。”喻栖說,“過去的事情誰都沒辦法了,現在我在努力呢,你看得出來嗎?”
小姑娘明明又瘦又矮,卻好像充滿了巨大的能量一樣,聲音有點奶,卻又無比溫柔:“誰說不能兩全其美呢?我們科研人員,遇到失敗想的都是再來,調整和繼續,哪裏有直接放棄的?”
竟然被一個小他八九歲的姑娘教訓了。
兩個人之間還差着輩分。
顧越琛凝視着喻栖的臉,良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低聲道:“嗯。”
他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笑得溫柔,誰也看不透他的內心。
那道高牆只是向喻栖開了一個小門縫,很快又嚴密地合上,把他比誰都要多的自卑藏在裏面。
喻栖:“?”
道理我都懂,叔叔您捏我臉幹嘛?
顧越琛松了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低聲詢問喻栖:“你們研究所有慶功宴嗎?”
“必須有!”喻栖假裝不知道他在扯開話題,立刻說道,“這次我也參加,就今晚!”
之前那個項目完成的時候也舉辦了慶功宴,只不過當時喻栖有事情,沒能參加。
化學部是新成立的,很多都是剛來這裏,喻栖決定要讓他們在研究所感受到家的溫暖,也作為家人,一起慶祝。
當晚,在距離研究所有段距離的市中心,舉辦了一場大型的慶功宴。
這宴會辦的又要熱鬧,又要低調。
畢竟是保密項目,萬一走漏了風聲,讓人過來打聽,再有哪個研究員喝大了說漏嘴,總歸是不太好的。
喻栖托關系問了家酒店。
這家酒店是很多明星常去的酒店,保密措施非常好,菜品和環境質量都可以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