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場
其實秦牧舟還挺喜歡小孩子的。
他本來跟小朋友玩得開心, 後來吃完晚飯, 又很耐心地給幾個小孩子講故事。
再後來,小孩子都被趕去睡覺了。
喻栖帶着秦牧舟逛了兩圈已經下班的研究所,給他看一些有趣的研究。
秦牧舟看上去對什麽都很感興趣。
對世界充滿好奇, 這也是小孩子的特點來着。
喻栖偷偷笑了一會兒。
夜色中的研究所,看起來安靜又龐大。
秦牧舟仰頭看着還有人加班的那棟樓,忽地笑起來, 慢悠悠道:“喻教授, 你有見過晚上九點的學校嗎?”
喻栖:“……什麽東西?”
“就是晚自習的時候。”秦牧舟指着那棟樓,“跟你這裏特別像。”
別的地方都是漆黑的一片, 唯獨還在加班加點的那一棟樓燈火通明。
喻栖想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說什麽:“你是說晚自習逃課?”
畢竟,要真坐在那棟樓裏面, 怎麽會看過這樣的景色。
“是啊, 你這種好學生肯定沒看過吧。”秦牧舟咧嘴笑道,“我從來沒上過晚自習。”
喻栖:“逃課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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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秦牧舟說, “我看起來這麽惡劣?”
喻栖用一種理所當然的眼神看着他。
秦牧舟撇了撇嘴:“我是去打工。”
喻栖:“啊?”
秦牧舟食指曲起, 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喻栖的腦門:“老子曾經也是個努力又聽話的好孩子啊。”
喻栖見他願意提過去的事情,立刻來了興致,笑眯眯問他:“那後來呢?”
“後來不是跟你說了。”秦牧舟風輕雲淡地說, “不兇就會被人欺負。”
喻栖點點頭:“嗯。”
秦牧舟:“我就随口一說, 你竟然沒反駁?”
“我承認啊。”喻栖說, “我上高中的時候可兇了, 可能你在打工, 我在打架。”
秦牧舟:“……”
“可是後來就知道啦, 看起來再怎麽兇,都不如提高自己的能力。”喻栖拍拍他的肩膀,“你現在再去看那些欺負你的人,他們也就敢躲在網線後面罵你。”
秦牧舟:“……等會,我還沒緩過來。”
他上下打量着喻栖的細胳膊細腿,驚訝得聲音都走了調:“你,打架?”
喻栖:“……”
秦牧舟彎腰湊近她,笑得整個人都在抖:“打誰啊?初中部的學妹嗎?”
喻栖一拳怼在他的胸口:“打你!”
秦牧舟驚呼一聲,後退一步,又笑着握住她的拳:“好吧,我承認,是有點痛。”
“有點?”喻栖拽了拽拳頭,沒拽得動,“要不要再試試?”
秦牧舟輕輕一拽,就把喻栖整個人給拽了過去。
他輕輕揪住喻栖的頭發,往下拖了一點,喻栖被迫只能仰起頭。
“女孩子就不要打架了。”秦牧舟笑着說,“不是看不起你,你看,多不方便。”
他又稍微拽了一點,沒有使勁。
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下飄。
喻栖仰着頭,把又白又細的脖頸拉得更長,再往下看是兩根纖細筆直的鎖骨。
天鵝頸啊……
秦牧舟深吸一口氣,放開了她。
喻栖沒打的過,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扭了扭手腕,小聲說:“高中的時候,男女生體型差還沒這麽大,比較好打。”
秦牧舟又笑起來:“我高一就一米八。”
喻栖義正言辭:“那我就會去醫務室躺着裝死。”
秦牧舟:“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找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把喻栖的頭發在手指頭上繞來繞去。
喻栖嫌棄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別鬧了,你幾歲啊秦寶寶?”
秦牧舟:“這外號挺好聽的,再叫兩聲。”
喻栖:“滾啊。”
兩個人剛好走到研究所的戶外活動場地。
這裏的地方都是研究所內部的,裏面也不會有無關人員進來。
外面的籃球場和排球場,地上就放着拍子和球,研究員們休息的時候,都可以過來運動運動。
黃昏的時候也會有不少人在這裏打球。
不過現在天都黑透了,大家要麽在加班,要麽在休息。
秦牧舟遠遠地看見地上有籃球,長腿邁了幾步跨過去,拿起球随意拍了拍,跳起來投籃。
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喻栖吹了聲口哨,走到他身邊說:“秦寶寶,要是有人願意陪你打籃球,說不定你現在不是異能巨星,是籃球巨星了。”
“是啊。”秦牧舟理所當然地應了一聲,又很不高興地挑眉,“你說什麽呢,誰不願意陪我打籃球了?”
“抱歉抱歉。”喻栖不怎麽真誠地道歉,“不該給你傷口撒鹽。”
秦牧舟拿起籃球,邊拍邊說:“我的異能,高一的時候才覺醒。”
喻栖驚訝道:“這是很少見的例子啊。”
“也不是,小時候有,只不過沒這麽厲害,頂多點點煙。”秦牧舟啐了一聲,把球投出去,“那天我爸打我,差點把我打死。”
籃球哐當一聲砸在籃板上,沒進。
秦牧舟聳聳肩:“後來我異能覺醒,把他反殺了。”
喻栖一時間竟不知道做出什麽表情。
“這事兒上了新聞,然後我就被星探發掘了。”秦牧舟又笑起來,“有意思吧,我們公司的星探,不走尋常路。”
喻栖:“……你別說了。”
秦牧舟疑惑道:“你不是想聽嗎?我看我一提,你就很感興趣。”
“不是……”喻栖有點慌亂,“我不會安慰人……”
秦牧舟拍拍她的腦袋:“放心吧,不用你安慰我。”
他跟喻栖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又反應過來,暴躁地說:“這他媽不對啊?”
喻栖還在腦補秦寶寶的悲慘過去,沒反應過來:“啊?”
“那個什麽總,你不是說他心情不好哄哄他嗎?”秦牧舟更暴躁了,“怎麽沒他媽哄哄老子?”
喻栖:“……”
“在酒店也是。”秦牧舟怒道,“你怎麽對我的!”
頗有幾分指責負心漢的架勢。
喻栖看他狀态還挺好,稍微松了口氣:“我對你不好嗎?”
秦牧舟:“你覺得呢!”
喻栖:“你看看你手腕上那個,那還是我特意給你做的。”
秦牧舟:“……”
“說到這個。”喻栖笑道,“你還差我一場演唱會呢。”
兩個人剛好走到喻栖的房間門口。
喻栖推門進去,從自己的小背包口袋裏翻出上次演唱會的門票。
秦牧舟瞥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馬上就來,急什麽?”
“那你再練練。”喻栖把他推進房間裏,“我去倒杯水。”
秦牧舟的家庭情況,其實網上也扒過。
說他小時候家裏窮,媽媽又生病,只能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後來做了異能明星,就用打工的時間練習歌舞,經紀公司給了救助,學業也沒落下。
當然,公司跟他簽的合約,據說還挺坑的。
小秦牧舟也沒得選。
如今人氣這麽高,該怎麽做,還得聽公司的安排。
賺的錢跟同等級的藝人比起來是少之又少,還忙得一天睡不了幾個小時,這兩年才稍微好一點兒。
據說他最忙的時候,也不曾忘記過自己的母親,一有空就會回家看看媽媽。
和他對待父親的态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因此,在這一次的風波當中,很多媒體都打出了“孝子?”這樣的标題。
喻栖一邊等着水壺燒開水,一邊又上網看了下目前事件的走向。
總算把整個事情給理了個大概。
那件事情秦牧舟肯定不想再提,網上罵成那樣,秦牧舟也沒出來做任何的解釋。
就連經紀人都沒強迫他出面——說明這件事情已經觸及到秦牧舟的底線了。
他大部分情況下很聽公司的話,但現在的他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好控制,也不介意鬧得兩敗俱傷。
喻栖嘆口氣,心說,既然不想提,就不要提了啊。
試探一般跟她說了好幾次,最後也說得不明不白。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光聽他那個解釋,誰聽得明白呢。
喻栖自己泡了杯綠茶,又給秦牧舟泡了一杯多奶多糖的綠茶。
秦牧舟正坐在房間裏打響指。
他剛開始還只是燒一燒手,最誇張也不過燒了沙發。
喻栖進去的時候,看見他把整張床都給燒了起來。
自己坐在床邊上,一副嚣張狂妄的樣子。
喻栖瞪眼:“你幹什麽呢?”
“表演浴火重生。”秦牧舟躺在床上,“帥嗎?”
“怎麽不脫鞋就上床!”喻栖驚道,“你給我洗床單嗎?”
秦牧舟一骨碌從床上滾起來:“這是你的床?”
喻栖:“不然呢?”
他一落地,床上的火焰立刻就熄滅了。
秦牧舟站定,環視了一圈整個房間,難以置信道:“這是你的房間,不是客房?”
喻栖:“是啊。”
秦牧舟:“……怎麽不像個女孩子的房間。”
喻栖瞪他:“那你說女孩子的房間應該什麽樣?”
“……”秦牧舟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不知道,我好像也沒去過別的女人的房間。”
喻栖一拍手:“那不就結了。”
秦牧舟半信半疑:“女人的房間都是這樣的嗎?這也太簡單了……”
喻栖把兩杯喝的放在茶幾上:“簡潔,謝謝。”
秦牧舟跟過去,坐在沙發上,表情微妙道:“老子竟然睡了女人的床。”
喻栖:“別擔心,我的床習慣了。”
秦牧舟:???
“不對啊。”喻栖坐下抿了口茶,“這都幾點了,我倆喝這個,晚上還睡不睡覺了。”
秦牧舟:“不睡了,我還要再練練。”
“不行。”喻栖從他手裏搶過咖啡,“你得睡覺,我要檢測你睡眠狀态下的異能波動。”
秦牧舟:“那你不睡了?”
“嗯,我馬上喝點咖啡。”喻栖拿出檢測表看了看,“別擔心,做研究跟打麻将一樣,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
秦牧舟:“……”打麻将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嗎?
喻栖喝完綠茶,又叫人給她準備了一大堆設備,在房間裏一一架設好。
她還拿了幾個異能儲存器過來,保存下秦牧舟各種狀态下的火種。
照理說這一類的東西在異能停止的時候都會消失。
和生物相關的異能,像是植物開花,動物生長,包括周稻的愈合秩序,都是改變狀态以後就會保持下去。
而葉珩的那種,沒有生命的造物,就無法在異能停止以後繼續保持——除非把它存放在一個特殊的環境當中。
異能儲存器的內部,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環境。
喻栖存好火種,放在專門的軟盒裏蓋好,又拿出幾個形狀不同的小鐵片,叫秦牧舟洗完澡貼上。
秦牧舟拿着貼片問:“這是幹嘛的?”
“貼在手腕上。”喻栖說,“再貼一個在異能印記上,這樣機器就會自動記錄數據啦。”
秦牧舟:“那你不是就可以睡覺了?”
“不行。”喻栖說,“這麽關鍵的時刻,我當然要一直盯着。”
其實她是想看看,秦牧舟會不會發生異能進化。
許宴川聰明啊,一點就通,異能也是說變就變。
秦牧舟就不一樣了,他這根本就是在憑本能行動,她也沒跟他講原理什麽的。
萬一在夢裏突然就進化了呢?
喻栖對自己的熬夜能力還是非常有自信的,而且她是咖啡愛好者,兩天不睡覺,完全沒問題。
秦牧舟總覺得怪怪的。
喻栖一直在他的身邊,近乎寸步不離,就連他洗澡的時候,她都一直站在門口。
他幹脆就沒好好穿衣服,只穿了條短褲出來。
腦袋上蓋了條嶄新雪白的毛巾。
喻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浴室門口,研究秦牧舟這整個下午的異能波動。
比起之前演唱會看到的數據,今天下午他的異能要更加大起大落。
不過現在,已經完全趨近平穩了。
喻栖有點失落地嘀咕:“不會進化了嗎……”
一擡頭,就看見了秦牧舟。
這人洗完澡也沒好好擦水,擡着胳膊擦頭發。
水珠順着烏黑的頭發滴在肩膀上,再順着胸膛滑下來,滾過小腹……
喻栖愣了下,站起來平視他的胸膛。
她看見了一條很長的疤。
“啧。”秦牧舟不滿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喻教授,你能不能關注一下重點?”
喻栖:“什麽?”
“重點不是我的身材嗎?”秦牧舟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這胸肌,這腹肌,寬肩窄腰,身高腿長——”
喻栖被他誇張的表情逗得笑出聲來:“哪有這麽誇自己的。”
“這叫誇嗎,這是事實。”秦牧舟甩了甩毛巾,“你不覺得很誘惑嗎?”
喻栖敷衍道:“誘惑誘惑。”
身體曲線再誘惑,哪能有數值波動的曲線誘惑啊。
喻栖率先推門出去:“走吧,我們回房間。”
秦牧舟沉默着沒動。
喻栖回頭看他:?
秦牧舟:“你要這麽一直看着我?”
喻栖:“……是啊。”
她有點心虛。
雖然記錄數據也是真的,但确實不需要這麽“貼身記錄”。
還不是因為系統發布的任務。
喻栖還以為秦牧舟這種一根筋不會太懷疑。
“你看清楚。”秦牧舟拍拍自己的腹肌,“我是男人。”
喻栖:“……”你拍的地方并不能證明你是男人?
“雖然你是教授,但你好歹也是個女人。”秦牧舟語重心長道,“我們這麽親近……等下,你不會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吧?”
喻栖:???
秦牧舟警惕地看着喻栖:“其實你一開始就是我的粉絲?”
喻栖:“……醒醒,沒喝咖啡也不要這麽快就開始做夢。”
秦牧舟眯起眼:“那你對所有的男人都這麽好?”
“你管別人做什麽?”喻栖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管他男人女人,對我好我肯定對別人也好。”
秦牧舟:“我對你也不好啊?”
“我對你有所圖啊。”喻栖推他出去,“快點去睡覺,養好精神,異能才能棒棒的。”
她說出前半句的時候,秦牧舟還誤會了什麽。
後來才搞清楚——原來她是圖他的異能數據。
秦牧舟雖然是作為異能偶像火的,宣傳時最重要的一點也是炸裂的舞臺特效。
但他的絕大多數粉絲,粉的還是他的顏值和唱跳。
誰跟她一樣喜歡他的異能啊……
秦牧舟撇了撇嘴,回到房間裏。
喻栖還在擺弄那些設備,秦牧舟已經找了件衣服套上。
喻栖提前叫人換洗了床單被褥,今天秦牧舟睡的這套比她平時睡的粉嫩不少,床單被套都是米白色的。
雖然沒什麽花紋,但秦牧舟這種大男人朝裏面一躺,還有點違和感。
喻栖忍不住又笑起來。
秦牧舟給自己掖好被角,抱怨道:“太早了,睡不着,我想玩手機。”
他現在是被禁止玩手機的狀态,經紀人也跟他說好了,事情過去之後會打他的電話,讓他乖乖等着。
喻栖無情道:“不準。”
秦牧舟:“那我能玩什麽?”
喻栖:“睡覺。”
秦牧舟雖然不太滿意,翻來覆去半天,最後還是睡着了。
喻栖忙着記錄,趁着秦牧舟睡着,也用了異能進行計算。
她就像一個得到新玩具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個玩具的所有玩法。
不知不覺,到了清晨。
連夜使用異能比喻栖想象的還要疲憊,她已經開始感覺眼皮打架,快要撐不住了。
喻栖又喝了一杯咖啡。
許宴川平時到底是怎麽撐下來的?他要忙的事情可不比她少。
還有那個用一次就讓人疲憊不堪的異能領域……
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掌握到那一步。
喻栖一直撐到早上七點半。
秦牧舟醒來的時候,喻栖徹底撐不住了,腦袋磕下去,剛好磕在秦牧舟的胳膊上,把他給吓了一跳。
秦牧舟有點起床氣,暴躁地罵了聲:“你他媽怎麽還不去睡覺?”
喻栖被罵醒了一點,揉了揉眼睛,迷糊地打招呼:“早。”
秦牧舟:“早你個彩虹豆腐球。”
喻栖:???
“睡覺去。”秦牧舟站起來,“我去洗漱,要記什麽數據你告訴我,我自己記。”
喻栖:“你看不懂啊。”
秦牧舟:“嗯?”
喻栖把幾個表遞到他面前。
秦牧舟看了半天,發現自己确實看不懂,暴躁地說:“那我拍照片!”
喻栖:“……對哦。”
秦牧舟:“還不去?”
喻栖指着床:“你睡了我的床。”
秦牧舟:“……”
他從床上翻身下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讓喻栖睡他剛剛睡過的地方,有點別扭地問:“沒有別的房間?”
有是有,但喻栖不喜歡跟別人住在一起,她這一層都是辦公室資料室之類的地方。
研究所平時也不會有客人,收拾一個客房出來又太麻煩了。
喻栖滿不在乎地鑽進被子裏:“沒關系,我睡了。你就在這裏呆着,別亂跑。”
秦牧舟冷哼一聲:“我認識路,你這破地方也就這麽大。”
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喻栖眼皮沉得厲害。
不過她覺得自己的腦袋還算清醒,有幾個數據一直在腦海裏進行比對。
如果這個時候她把左手拿出來,肯定能看到,手腕上有海藍色的光紋在緩緩轉動着。
連續的異能使用耗費了巨大的精神力。
喻栖很快沉沉地昏睡過去。
秦牧舟看了她一會兒,起身想去找自己的外套。
一整天過去了。
網上的形勢千變萬化,現在肯定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就算公司沒幫忙洗白,黑他的人也該消停下來。
新鮮的瓜永遠都有,吃完的瓜一天就能消化忘記掉。
誰知剛站起來,就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的手掌太大,喻栖的手伸出來,只能抓住他的三根手指。
她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皺着眉頭嘀咕:“別走……秦牧舟,別走……”
秦牧舟挑眉,他覺得自己心裏應該沒什麽波動,但得意的笑容已經在臉上漾開了。
他在床邊上坐下,難得軟了聲音,溫和地說:“不走。”
“七十二……”喻栖還在說夢話,“還剩多久……”
秦牧舟:她怎麽在夢裏還在想異能研究的事情啊?七十二,那是什麽數據?
喻栖吧唧吧唧嘴,手裏緊緊握着那三根手指,不再說話了。
秦牧舟坐得無聊,就盯着她的臉看。
看着看着,不知怎麽的,竟也覺得有趣。
他伸手碰了碰喻栖的眼睫毛。
喻栖就抖了抖,長卷的睫毛搔得他指尖發癢。
連帶着心裏也癢癢的。
第一次看見喻栖,還是在微博上,聽說有個研究所搞了什麽公益活動,免費教一些小孩子怎麽使用異能。
他就想起自己小時候。
剛剛發現了自己的異能,沒有人教,也不敢告訴家裏的大人——本來家裏就已經夠亂了。
聽說異能者沒什麽稀奇的,也聽說異能大多數情況下都沒多大用處,是人類不需要的東西。
他那個時候還小,只覺得孤立無援。
覺得自己是個異類,可沒有人能夠聽他訴說。
平均一百個人中有一個是異能者,偏不巧,他的小學初中高中,所有的同學,加起來一共有一百二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擁有異能。
也包括他的老師。
大家都是普通人,沒人會講異能的使用方法,也沒人會說有異能是什麽感覺。
他的小腿竄起一簇火焰般的紋路,暗紅色的,一碰就又麻又疼。他害怕了很久,以為是什麽皮膚病。
長大以後才知道,那叫做異能印記。
關于異能,不高興的事情太多了,哪怕現在的他擁有的一切都是異能帶來的。
他總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麽。
直到無意間在微博看見那個報告。
他開始羨慕甚至嫉妒那些孩子,忍不住去想——如果小時候,他就遇見了這個研究所,是不是事情就會完全不一樣?
想着想着,研究所的所長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喻栖跟他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不過這不重要。秦牧舟還是對她有了莫名的好感,就算她自說自話地闖進來,他也沒什麽防備。
像是上天為了補償他一般,十幾年前他未曾得到的耐心教導,在十幾年後,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來。
秦牧舟慢慢用手蓋住了那只握着他指頭的小手。
可愛又倔強的小教授。
秦牧舟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他的心裏也有點亂亂的。這麽多年來憑借着知覺和演技生活,還從來沒面對過這樣的場面。
小教授的想法越是純粹簡單,他就越是覺得慌亂。
想要的也越來越多。
秦牧舟嘆了口氣,忽然聽見門口傳來拍門的聲音,哐哐哐的,拍得很響。
他看了一眼時間,才八點半。
“魚小七,你怎麽了,還沒醒?”門口傳來男人的喊聲,“我進來了啊。”
然後就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秦牧舟扭頭,跟走進房門的人對視。
他用沒被握住的那只手,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拿出自己平時面對媒體的笑容,輕聲說:“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