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弄假成真(8)
大家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 好在這次本來就是野外求生活動,各人的行李算不上多,在太陽徹底沉下地平線之前, 他們終于勉勉強強地抵達了陸地。
這個小島其實離陸地不遠, 但是它所靠着的那片海灘比較荒涼,一路過去, 只有幾個小小的漁村, 如果想要趕到鎮上的話,大約還需要再開兩個半小時。
大家往前開了一半左右的路程之後, 豆大的雨點開始急急地打上車窗,密集的雨水使得前方道路的能見度變得更低, 車隊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
韓嶼轉頭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幕宛如擇人而噬的猛獸, 看得人心頭直發沉。
不多時, 前面的司機竟然漸漸地停下車來。
韓嶼和坐在自己身邊的齊安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樂觀主義的陳野倒是顯得輕松一些, 他今天吃好玩好,萬事不愁。
在這裏等了一陣,從前面的車裏傳來了消息:“前面的路有一段被水淹了,開不過去,我們今晚只能掉頭了。”
前方是在兩個小山丘之間的一片窪地——那邊由于大雨驟降, 積水已經徹底漫過了路面,如果貿然過去,很可能會導致汽車發動機直接熄火。
到那時, 可真是被困在這荒郊野嶺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大家商量了一番,最後決定折返回去,到最近的小漁村借宿一晚。
雨勢完全沒有減小的意思,回去的路程走得比來時更為艱難。
當大家坐在車上,看着村口的那盞燈光愈來愈近,所有人都忍不住在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雖說安全應當是無虞的,但是在狂風暴雨的夜晚,行進在幾乎無人的山野之間,還是令大家的心裏都重重地壓着一塊大石頭,連閑談時的氣氛都有些沉甸甸的。
村口的路燈年頭已經久了,橘黃色的燈光有些說不上的暗淡,但在這個凄風冷雨的夜裏,于衆人來說卻無異于救命稻草。
進村頭的路上是一家小賣部。
那原本是一對夫婦的家,被他們稍加改裝,順帶着賣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和小零食之類的。
也正是因此,雖然外面下着這樣大的雨,這家小賣部仍然沒有關門,年紀約四十上下的老板娘在櫃臺上放着一個老式的錄音機,裏面正咿咿呀呀地播放着他們聽不懂的戲曲。
此時見到接連好幾輛一看就是外來的車開進村來,老板娘也忍不住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位老板娘的普通話不甚标準,為人倒是相當熱情,她一聽說這些外來人是拍電視節目的,想要在村子裏借宿,二話不說就帶着他們去村長家裏找村長了。
別看節目組的車從外部看起來有點笨重,內部的裝修還是相當之精致舒适的。
老板娘看着工作人員從車載的小冰箱裏拿出一罐冰鎮的可樂遞到她的手裏,簡直驚呆了:“大城市來的人就是不一樣!這車子都比我們的高級!”摸着那聽仍帶涼意的可樂簡直愛不釋手。
就這樣頗為友好地攀談了一路,大家很快來到了村長家的院子門口。
村長獲知大家的來意,沉吟了一番:“我們村東頭有個學校,小學和初中都在一塊兒的,現在孩子們還得過一陣子才開學,今晚可以把教師宿舍給你們騰出來幾間,空教室也随你們用,你們看看能行不?”
教師宿舍是一棟老式的居民樓,一段時間沒人住之後落上了一些灰塵,但是總體來說收拾得很幹淨。老村長打電話和幾位教師一一說明了情況,他們都爽快地同意了借宿一晚的要求。
另有幾個村民給大家提供了幾條被子,總算是勉強湊夠了大家睡覺用的鋪蓋。
節目組攜帶的帳篷不是很多,因此今晚大家都得擠一擠——工作人員們拼拼湊湊,就地在空教室裏紮帳篷睡了,而幾個前來參與攝制的明星得到了兩人一間宿舍房的待遇。
他們一直折騰到十二點多,才終于能夠安頓下來。
韓嶼強忍着困意洗漱一番,拎着自己的行李包走進這間不大的房子——裏面僅有一張書桌和一張單人床。
齊安彎着腰在床前忙忙碌碌——那些浮塵已經被他用抹布一一擦去,不知從哪裏找來的一張毯子在床上攤得整整齊齊。
齊安仍然是慣見的衣裝嚴謹,品味不俗。白襯衫的袖口此刻已經被對方卷至小臂,手裏拿着的是一塊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抹布,與這人的冷硬氣質簡直毫不相稱。
頭頂上晃晃悠悠的那盞燈是老式的白熾燈,泛黃的燈光均勻地灑落在某人的背影上,襯得他的輪廓有幾分柔和。
水泥地面剛被拖過一遍,此刻還有微微的潮濕,身價不低的影帝原該在紅毯上的閃光燈下受萬衆矚目,此刻待在這個鄉野漁村的小宿舍裏,有種怪誕的時空錯亂感。
這樣怎麽看怎麽不搭的兩種形象此刻混合在一起,帶着滿滿的人間煙火、凡塵俗世氣息。
竟讓人心頭忍不住生出一種有些安寧的溫暖——“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知道有人在歸途的末處等你回來,仿佛長路跋涉而來的種種疲憊都能瞬間得到安撫。
韓嶼在門口愣了半晌,直到齊安轉過頭來發現他僵在原地:“咦,你回來啦?怎麽不進來?”
韓嶼掩飾性地放下手裏的行李包:“我這不是見你在那邊打掃着呢,怕進來東擺西放一通,又把東西給你弄亂了。”
齊安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面,實在也沒什麽東西好讓韓嶼來弄亂的,他被韓嶼這謹小慎微的态度引得有幾分不解,然而還是極大度地說了一句:“沒事,你想擺就擺吧。我沒有什麽東西要放的。”
房間的木門原本被油漆成樹葉的深綠色,此時在常年使用之下也有些褪色,韓嶼随手關上門發出“吱呀”的聲響,然後再用力推了一下,方才将這一扇門給閉緊。
窗外的大雨仍未停歇。
連成一線的雨水被猛烈的風吹得有些傾斜,院子裏的大樹上,有的樹枝已經徹底被狂風折斷,了無生氣地垂下頭來。
瓢潑大雨傾灑而下發出的“沙沙”聲響全都被關在門外,在這個小小的封閉空間內,令人生出難言的安全感。
接踵而至的是一種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的不自在。
齊安的動作很快,就在韓嶼把水杯之類的東西擺上桌子的那幾分鐘裏,從村民那裏借來的被子也已經被他放在床上疊得整整齊齊。
一切的雜活都被齊安一手包辦了,韓嶼站在那旁邊簡直自慚形穢——同是劇組拍戲的明星,人家輕輕松松把那點活兒都給幹完了,顯得自己就是個坐在一邊吃白飯的。
“睡吧”這兩個相當簡單的字眼,此刻要說出來不知為何令韓嶼心中有種滿滿的羞恥感。
齊安此刻也受到了這份不對勁的感染,他的耳垂已經漸漸紅透了,好在這燈光本來就是暖黃色,為他遮掩了幾分,并不像平日裏亮如白晝的燈火那樣使人無所遁形。
真到了有可能親密接觸的時刻,平日裏很能裝逼的齊·老司機·安此刻心中的緊張,一點兒也不比韓嶼來得少。
到底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齊安吸了一口氣,強行放平了自己的語氣:“這都快一點了,我們……還是睡吧?”
韓嶼也沒什麽別的話說,趕緊如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輕微的“咔擦”聲響過後,唯一的燈光都歸于熄滅,韓·超慫·小羽毛閉眼咬牙,以一種英勇就義的姿态,迅速地鑽進了被窩裏。
齊安從善如流,默默地躺在了他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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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這是一張單人床。
其次,這兩個大男人的身量都算不上小。
即使已經盡力地側過身子,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之內,一旦想要翻身,還是免不了會有點騰挪不開。
韓嶼心虛地背過身去,齊安也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側身朝向了另一面。
兩個人看似背對背靠在一起,其實在他們的脊背之間,始終隔着差不多一指寬的距離——足以感受到背後那人逐漸攀升的體溫,卻無論如何不敢真正靠近。
這種平靜大概持續了有四十多分鐘。
韓嶼連睡衣都沒有好意思換上,這種和衣而卧的感覺讓他略有點難受。
一想到身邊的齊安還是規規矩矩地穿着襯衫就直接躺下,這種別扭感就愈發強烈了。
聽着身旁那人的呼吸十分平穩,仿佛已經伴着窗外沙沙的雨聲沉沉入眠,韓嶼終于忍不住試探性地小聲問了一句:“齊哥,你睡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韓·小心翼翼·小羽毛:齊哥你睡了嗎?睡了的話,我……偷偷親一口?
齊·心跳如雷·老司機:怎麽辦怎麽辦!此刻的我已經直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