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殊麗無雙(二)
玉微剛回辦公室,擱下一疊複習資料,便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敲門聲。
“請進。”
洛沉進了辦公室後,輕輕帶上了門。
玉微一手輕撫眉心,一手指着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對着洛沉輕聲道:“洛沉來了,坐吧。”
她才到這個世界不久,還有些不太适應。
“謝謝老師!”洛沉颔首道謝後聽話地坐在沙發上,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帶着教科書式的端正,眉目清朗,有着與生俱來的溫潤儒雅,沉穩得不似一個十八歲的男孩。
乖巧,幹淨,精致。
這是洛沉給玉微的第一印象,可惜終究只是表象,洛沉并不是一只無利爪,不傷人的小奶貓。相反,他是一頭狼,一頭孤狼。
“洛沉,我聽說你舅舅去世了?”玉微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道,眼中是隐隐的擔憂。
洛沉看清玉微眼中的擔憂,眼神微動,沉默了片刻後道:“舅舅是開學前幾天去世的。”
從小到大,玉微不是第一個關心他的老師,但卻是他最為孺慕,尊敬的老師。她關心的不僅僅是他的成績,更是他的生活。
洛沉已經記不清楚上一個關心過他生活的人是誰了,或許從來沒有過。
是以,玉微問起那個成日酗酒的男人時,盡管他不在乎,但是為了不給她留下不尊重長輩的不良印象,他收斂了幾分對阮久的不喜。
“那你以後準備怎麽辦?家中可還有其他什麽親戚嗎?”玉微蹙眉,心間揪緊了幾分。一個沒有監護人的孩子,雖然已經年滿十八歲,但是高三課業繁重,他如何照顧得了自己?
少年清涼的聲音響起:“老師,我已經成年了,不需要親戚照顧。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這怎麽行?你一個孩子,怎麽照顧得好自己?”玉微眉間褶皺更深,不贊同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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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不用擔心,我從很小就懂得怎樣照顧好自己了。”少年輕飄飄的解釋,帶着不同于同齡人的沉穩。
他自小便是自己照顧自己,
父母雙亡,舅舅拿了父母的遺産撫養着他。說是撫養,實為虐待。舅舅沉迷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拿了他父母的遺産還款後尤不死心地繼續賭博,卻是一輸再輸。而且每次輸了回家還喜歡虐打他。
寒假時,舅舅終于被追債的打死。那時候他就在隔壁的屋子做作業,聽到聲響分毫未動,心裏甚至有種隐隐的痛快。
玉微看着洛沉,溫聲提議道:“洛沉,你搬來我家,我照顧你吧。”
洛沉聞言,有一瞬間的錯愕,他雖然知道玉微關心他的成績,也關心他的生活。但是他卻沒想過玉微會願意照顧他。
這樣一個人情冷漠的世界裏,有多少人願意花錢養着一個可能根本養不熟的人,更遑論這個人還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
洛沉猛地擡頭望向玉微,視線對上的霎那,他仿佛置身于四月柔和的春日裏,沐浴着令人沉迷的溫暖和煦。她的眼神熱烈而真摯,不帶分毫雜質,黑白分明。
“這樣太麻煩老師您了。”洛沉搖搖頭。
如果她對他太好,他會忍不住奢求更多,也許終有一日,她會厭棄于他的貪得無厭。與其将來得到她的厭棄,不如保留現在她對他的好感。
“并不麻煩,就算是我一個人也是需要維持生活的,依然要煮飯,洗衣服。到時候,多你一個人反而熱鬧一些。”玉微見洛沉如此懂事,心中憐惜更甚。
“可是……”洛沉還在猶豫。
“沒什麽可是的。你先回教室收拾書包,待會兒我來教室找你,我們一起先去你家看看你有什麽要帶走的物品沒,然後老師帶你去吃晚飯。”玉微一錘定音。
“謝謝老師。”見玉微堅持,洛沉便也不再固執己見。
“你先去收拾吧。”玉微見洛沉乖巧的模樣,揮揮手。
洛沉再三道謝後方才微微一笑出門,這次的笑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洋溢着柔和的暖意,熠熠生輝。
直到洛沉真切的笑起來,玉微方才發覺他有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長在洛沉身上不顯得幼稚女氣,更凸顯幾分清隽文雅。
洛沉走後,玉微匆匆收拾了一番書桌便往自己男朋友,靳言辦公室而去。
……
委托者的男朋友,靳言是一中的物理老師。但這不過是是他的一層身份,靳言真正的身份是靳氏集團董事長,靳氏家族家主。
靳氏家族一直是華國頂級豪門世家,即使是在京城這種名流遍地的地方,靳氏也是可以橫着走的老牌貴族。
委托者的家境還算殷實,然而和靳氏家族一比,自然不過是九牛一毛。
靳言會纡尊降貴來一中做一個小小的物理老師,其初衷不過是為了追求委托者。
委托者自小聰穎,不過十六歲便考上了華國頂級名校——京都大學。也就是在京都大學,委托者邂逅了靳言。
靳言當時是京都大學的客座教授,給委托者上過一堂水課。自從那次水課與委托者有過一面之緣後,靳言便開始瘋狂地追求委托者。
委托者開始時躲着靳言,畢業後便趕緊逃離了京都大學,來到了一中。誰知靳言竟也跟來了這裏。
委托者到底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哪裏經得起靳言的糖衣炮彈。即使心有抵觸,很快便也繳械投降。
然而靳言一直瞞着委托者自己的真實身份,委托者直到和靳言結婚,方才知道他是靳氏家族家主。
委托者也真是傻,一個物理老師怎麽可能獨自擁有一個寬大豪華的辦公室。
玉微沒有敲門,拉開靳言辦公室的大門便徑直走了進去。
慵懶坐在辦公室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冷傲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架在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柔和了幾分倨傲。
抛開靳言的強大家世不提,哪怕僅僅只是他這一張臉,這一身氣度,也足以讓人趨之若鹜。
靳言見玉微沒有敲門便私自進入自己的領地,有些不悅:“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他們約的一起出去的時間是七點,現在不過六點。
玉微擡眸,仿佛沒有察覺出靳言的冷淡般:“言,我想你了。”
不過在一起三年,靳言便已經厭煩了委托者。
“我們今早方才見過。”靳言語氣冷淡,他對玉微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
玉微自覺地依偎進靳言懷裏,潤澤的紅唇覆在他的薄唇上,帶着令人迷醉的清甜香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已經三秋沒見了。” 玉微眨眨眼睛,嬌俏地道。
玉微吻上他的一霎那,靳言有些錯愕。玉微那害羞的性子,何時竟學會了如此大膽的舉動?
平常他連吻吻她的臉頰,她都會羞澀地低頭。今日這是轉性了?還是察覺到他終于要厭煩她,所以她決定改變了?
“微微,今日怎麽這般熱情?”靳言攫着玉微的下颚,饒有興致地端詳着她。
玉微眼波流轉,聲音軟糯地道:“我從書上學到的。”
“嗯?”靳言尾音拖長,微微上揚,帶着幾分魅惑,“微微竟然還會翻閱除了數學之外的書籍?”
若說往日的玉微是寡淡無味的滿天星,溫柔有餘,嬌媚不足。今日的玉微便是熱烈鮮豔的玫瑰,帶着紮人的綠刺,卻引人入勝。
他曾喜歡她的美麗溫柔,可惜她的美太過片面,只餘下溫柔,乏味得猶如一杯白水,能讓他眷念一時,卻無法令他眷念一世。
玉微白嫩的指尖卷住靳言的領帶:“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我怕言會厭煩我這樣一成不變,所以……”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靳言卻聽得分明。她是為了他才特地做了改變。
“微微若是覺得難受,不必特地為了我改變。”靳言語氣溫柔,眼神寵溺。
他是一個好情人,卻注定不是一個好老公。他的體貼溫柔可以專屬于一個人,卻注定不會長久。一旦他膩味了,便會棄之如敝履。
算起來,玉微已經是他的例外了。他和她在一起已經足足三年。他的那些前女友,和他在一起最長的也不過才三個月。
他有心理潔癖,從不碰那些前女友,他只是喜歡不停換女伴,看着賞心悅目的美人。
“不難受。”玉微搖搖頭,笑得天真爛漫,“就算是難受,為了言,我也甘之如饴。”
玉微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映襯着滢白如玉的膚色,煞是可愛。
靳言見狀,不由得失笑,果然還是一個害羞的性子,不過方才說了幾句算不得露骨的情話便耳尖泛紅。
他覆身,親親她的小耳朵:“微微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玉微的身子在靳言靠近的一瞬間禁不住的一顫,但是卻沒有如往日一般躲過去,而是漲紅了臉頰更加貼近靳言幾分。
“言……”玉微嬌嬌地叫着,音線中帶着令人顫栗的酥麻。
靳言輕輕揉捏着玉微紅得充血的耳朵,極盡挑逗。他惡劣地看着玉微嬌羞的模樣,手間的動作不停不息。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般惡趣味,喜歡看人害羞的模樣。
玉微害羞的模樣猶如葉子半合的含羞草,不停顫抖,花朵依舊爛漫綻放,帶着女人的嬌豔,卻又保留着少女獨有的嬌憨。
靳言的視線有些着迷地緊緊鎖在玉微的唇瓣上,他不排斥玉微的親吻,也沒有想吐的感覺。
玉微沒有塗抹一堆亂七八糟的口紅,只簡單的塗了一層唇釉。在明亮的光線下,她的唇瓣瑩潤剔透,隐隐泛着迷人的水潤光澤,嫣然腼腆。
靳言意亂神迷地低下頭去,吻上了玉微的唇,撬開她的貝齒,橫沖直撞,帶着幾分青澀。
芬芳馥郁的幽香緊緊纏繞在他鼻息間。
淺嘗辄止顯然已經滿足不了他。靳言眼裏閃爍着愈發放肆的光芒,輕輕捏住玉微的下颚,深入,再深入。
良久,靳言松開玉微,半摟住她即将軟癱下去的身子。
玉微有些紅腫的唇微微張合,喘息着,眼中猶如有三月春水融入,雙目迷離,甚是嬌弱可憐。
“微微。”靳言靠近玉微耳邊,聲線低啞。
“嗯?”玉微被吻得混沌的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靳言湊近她臉頰,輕輕嘬了一口:“今晚随我回去?”
他一向不會委屈自己,既然有幾分喜歡,他自然願意試試。
“不……不行。”玉微好半晌才喘過氣來,雙手抵住靳言的胸膛,“我差點忘記了,我來是和你說,我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吃飯了。”
“為什麽?”靳言擰眉,沉聲問道。
玉微可憐兮兮地看着靳言:“有個學生唯一的監護人去世了,我想在他高考前照顧着他一些,今兒要去他家裏搬東西。”
靳言捏捏玉微手感極好的纖細腰身,不悅地冷哼:“就你爛好人。”
“可是那個學生真的好可憐,父母早死也就罷了,監護人還經常虐待他……”玉微絮絮叨叨地述說着洛沉的慘狀,眼裏是滿滿的同情憐惜。
“好了,好了,你去罷,我又沒說不讓你去。”靳言打斷玉微。
這種事情,自小在豪門傾軋中長大的靳言早已經見怪不怪,但是玉微畢竟是溫室長大的花朵,哪裏見過什麽風風雨雨,不過是見到一個被人虐打的學生便覺得可憐。
“謝謝言。”玉微雙手勾住靳言的脖頸,揚起頭便将自己緋紅的唇瓣覆在靳言的臉頰上,“後天我們再約好不好?”
靳言本是想拒絕,他雖是對玉微升騰起幾分熱戀時的興趣,但到底淺淡得很,不值一提。然而在他看見玉微翹首以待的眼神時竟是不忍拒絕。
“好。”靳言不由得脫口而出。
得到滿意的答案,玉微旋即從靳言懷裏站起身,婀娜地離去。
一直走到門邊,玉微方才側身對着靳言嫣然一笑:“言,我愛你。”
漸淡的紅色晚霞中,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糅合着漫天星辰,那副素淡的面容顯得生動起來,有着一樹梨花吹雪的清純。
半晌,靳言方才有些艱難地移開目光,紊亂的氣息卻難以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