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禍國妖後(二十三)
五月初,春花開敗,夏意轉濃。片片綠蔭遮掩,削減了幾分原本的緊張急促。京城近些時日一直處于緊繃狀态,甚至設下了宵禁。
不知所以然的百姓仍舊是不緊不慢地過着自己的生活,即便位于皇城之下,朝堂之事距離他們也依舊遙不可及。與百姓的悠閑不同,朝中衆臣忙得昏天黑地,時常疲于奔命。
南硯宸自小便跟在玉衡身邊,算得上是得玉衡傾囊相授。而且玉衡因為想要和玉微歸隐,有一段時日甚至還特意放權給他。如今他毫無預兆的造反,幾乎是打得玉衡措手不及,讓玉衡焦頭爛額。
日日的八百裏加急密文無一不是全軍潰敗的結果。
以至于玉衡這些時日處理南硯宸造反事宜都感到有一些力不從心,經常在玉微睡後方才風塵仆仆地回到寝殿,一番梳洗後匆匆歇下,第二日便又早早地起身。
……
又是一日玉衡早出晚歸的日子。
無論外面如何紛亂不堪,都與玉微無關,她依然不疾不徐地按着自己的節奏生活。
一年多了,她撒下的大網,很快便可以驗收成果了,她很高興。
玉微懶洋洋地倚靠在軟塌之上,抱着一只幼小的雪白狐貍逗弄。
極其嬌小的狐貍,毛色雪白光滑,沒有一絲雜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幾乎包裹住它的整個小身子。小狐貍睜着兩顆圓滾滾的烏黑大眼睛,乖巧地窩在玉微懷裏。
玉衡雖是忙于處理南硯宸之事,倒也未曾忽略玉微。怕她長居深宮寂寥,便特地給她尋來一只幼狐。幼狐還未長牙,不會傷人,又惹人憐愛。
玉微饒有興致地蹂.躏着小狐貍。揪着小狐貍的尾巴把它的身子拉下去一段距離,小狐貍不死心地爬回去。玉微複又伸手拉它下去,如此不斷反複。
系統看得無語:【粑粑,好玩嗎?】
玉微輕笑:【不怎麽好玩。】
系統一臉“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釋了”的表情:【……不怎麽好玩還能玩得這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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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微逗弄狐貍的動作沒有停頓:【古代的娛樂工具本就少,若是自己都不給自己找點樂子,那真的要無聊至極了。】
系統:……無話可說。
君钰闖進鳳儀宮時看見的便是玉微偷得浮生半日閑,逗弄狐貍的懶散模樣。
他顧不得太多,抓住玉微的手便要拉着她出去:“微微,跟我走,南硯宸就要攻進京城了。”
他費盡千辛萬苦方才躲過巡查的皇宮侍衛,進得鳳儀宮。皇宮本就戒備森嚴,鳳儀宮更是被玉衡保護得猶如銅牆鐵壁。
“本宮為何要跟你走?君钰,你別忘了,我們早就已經沒有任何幹系。”玉微甩開君钰的手,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裏帶着一絲玩味。
“京城守不住了,玉衡的皇位就快要沒了,你想要發洩的怨念也該發洩完了。你随我去靈緣寺,我們去尋了緣大師,我不會任由你就這般死去的。”君钰語氣急切,抓住玉微的手不自覺地用着力。
這些日子,他不用再和玉衡争來奪去,頭腦中便越發清醒,日複一日的反省着過去,方才驚覺,是他對她太過苛刻。他從未詢問過她,只是從自己認定了她那一刻開始,便一廂情願的以為當年救他的便是她。
他徹底醒悟的那日,心如死灰,本是想就此離開京都。去哪裏都可以,只要不是京城。但,就在他離開那一日,卻無意中知曉了怨魂是不容于世的,終會魂飛魄散。
那一日,他擱置下了原本想要離去的念頭,去靈緣寺尋了了緣大師。了緣大師道,怨魂的确是不得往生的,只能報完仇後消彌于天地之間。除非那怨魂甘願留于佛光普照的地方潛心修行一百年,方能得到再世輪回的機會。
那一刻,他心底一直緊繃的弦突然間就斷了。他辜負玉微本就是錯了,事到如今,竟是連贖罪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嗎?這便是對他想要逃避的懲罰嗎?
一想到面前之人很快便要魂飛魄散,往後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名叫玉微的女子,他便忍不住地惶恐,那是一種從心底最深處升騰起來的惶恐,無法遏制,只會不斷發酵。
是他薄情寡義,令她一腔癡情錯付,為何最後卻是她落得如此結局?
玉微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君钰,我本就已經死了,何來死去一說?”
“不,當你怨念消散時,你會魂飛魄散的。”君钰一字一頓地解釋道。不同于往日的威嚴肅穆,此刻的他焦急憂慮。
“魂飛魄散又有什麽不好?這世間,值得我留戀的本就太少,到如今,已是絲毫不剩。”玉微看了看君钰,又望着窗棂外,低低笑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如此度日,了無生趣。”
君钰見玉微漫不經心的模樣,心間抽疼起來,伸手便想打暈了玉微帶走。
玉微立即躲過,嘲諷地笑道:“君钰,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呢?我恨你,你不知道嗎?我寧願就此魂飛魄散也絕不肯接受你的施舍。”
語畢,玉微便大聲叫來了守在宮殿外的侍衛。
君钰一心想要帶玉微離開。是以,他一手抱着玉微,一手與侍衛們纏鬥。然而以一敵衆,縱使他武功奇高也難以抵抗。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君钰便被擒下。侍衛們拖着君钰便要退出殿外,卻被玉微叫住。
“君钰,我恨你。”玉微擡起君钰的下颚,深深凝視着他,緩緩地道,聲音淡漠,帶着幾分冷酷寡恩,字字如刀似刺,紮進君钰心間。
君钰瘋了一般想要掙脫侍衛的鉗制,卻只是越發狼狽,渾身染血。即使是被侍衛拖住,君钰依舊不死心地嘶吼着玉微的名字,聲音嘶啞凄厲,令聞者不由得皺眉。
玉微視若無睹,安然地坐回軟榻抱起小狐貍,笑意盈盈地繼續逗弄着。
……
夜間,玉衡裹挾着一身更深露重的涼意鑽進了被子裏,擁住玉微:“君钰今日來了?”
“嗯。”玉微懶懶地從鼻息間擠出一個音調。
“他來做甚?”玉衡追問。
微微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君钰的安晏。君钰他來鳳儀宮到底想做甚?
玉衡從不承認玉微是安晏。
他不敢,也不想。
“可能是覺得你罷黜了他的王爵,心有不滿,特意來報複?但是被我發現了,皇上不必憂心。”玉微思忖片刻,悠悠地道。
玉衡聞言,自欺欺人地放心了些許,阖上眼:“睡罷。”
這些時日他太累了。
除了有忙于戰事的疲倦,還有被一手栽培之人背叛的失望透頂。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再放君钰童鞋粗來溜達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