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禍國妖後(十九)
止蘭宮
清婉殿
玉微在君钰走後,只是草草地攏上了一層外衫,誘人的曲線清晰可見。
玉衡如殘影一般掠進寝殿時,映入眼簾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衣衫散亂,一臉餍足的嬌媚模樣。
那是承歡之後的楚楚動人。
氣憤,狂怒。種種情緒浮上心頭。
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暴跳如雷:“玉微,你好大的膽子!”
昨日召見南硯宸便也罷了,畢竟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但是今日她的模樣,顯然不同于昨日。
玉微一雙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轉:“臣妾這是做甚了?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
她眼含疑惑,天真爛漫中透着妩媚動人。
然而也就是這般無辜又純澈的模樣徹底激怒了玉衡。他怎能不怒?他的瘋癫與她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在乎這一段感情,她早就已經抽身而出,或者從來不曾深陷其中。
“你做了什麽你會不知道?”玉衡瘋了一般壓住玉微,拉扯下她的外衫,“私自召見外男,犯下私通重罪。玉微,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把你如何?”
他寵愛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釁他,甚至是背叛他。
他試圖挽尊。
然而,玉微嫣然一笑,燦若暖陽:“臣妾沒想過皇上饒恕臣妾,臣妾但求一死。”
她猶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獻祭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虔誠地交付于上神,明明未着寸縷,卻聖潔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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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被玉微眼裏的澄澈冷漠心悸到,猛地松開了手:“休想!”
她想一死了之,他為何要成全?攪亂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這世間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
玉微斂起笑意:“皇上想要如何?要臣妾生不如死?”
玉衡擰眉:“朕給過你機會,若是你昨日便收手,朕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可你辜負了朕的信任。”
即使是昨日她召見了南硯宸,他也未曾想過要将她如何。就在方才上朝時,他都已經想好了,只要她肯低頭,昨日種種俾如昨日死,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她做了什麽?
她召見了君钰。徹徹底底背叛了他。
“臣妾咎由自取,皇上還是不要再給臣妾機會的好。”玉微攏攏被子,初春寒涼。
“你便如此寂不可耐?”玉衡眉間的褶皺更深。
玉微搖搖頭:“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罷了。”
玉衡聞言,心神微亂地在寝殿內踱步。
他該殺了她的……
她一再地背叛他。
可是,每當他對上玉微那一雙無波無瀾的眼眸,他所有的怒氣頃刻間煙消雲散,甚至有些氣餒。
氣餒于她的無動于衷。
氣餒于她的冷漠無情。
明明他們幾日前還恩愛似蜜。她怎麽可以做到說放下便放下?
她不是說過,能輕易放下便也不是愛了嗎?還是說她根本從未愛過他?她說愛他都是欺騙他的。
思及此,玉衡不由自主地擡眸看向玉微。
玉微微攏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眼睑微垂,奢華的床幔墜着明黃的流蘇,遮掩了她的神色。微弱的光從雕花窗棂灑落,透過厚重的帳幔從她的臉側輕拂而過,淹沒了她的冷冽,只餘下三分柔和。
玉衡魔怔般地湊過去:“微微,你愛過我嗎?”
“曾經愛過,只是在這幾個月間已經消磨殆盡。”玉微擡眸,神色清冷如許,沖淡了那僅餘的柔和。
玉衡一時間只覺得心間一陣絞痛,撕裂五髒六腑。
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玉微,朕便賜你餘生在這清婉殿度過如何?”
他開口,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宮,話到嘴邊卻成了禁足。
“謝陛下隆恩。”玉微屈卑馴服地躬身謝恩,優美流暢的背部線頭映入玉衡幽深的眼簾。
玉衡氣息紊亂地轉身,腦海中浮現出她在他身下的嬌媚模樣。
他定是魔怔了,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何至于令他如此?
……
四月的京城,細雨淅淅瀝瀝,砸落青石地板上,濺起片片水花,潤濕了嬌嫩盛開的花。
玉衡暴怒地離開止蘭宮已經過去半月有餘。
曾經盛極一時的止蘭宮寂靜森冷,宮門大閉。
玉微站在窗棂旁,任由冷風吹過她的如雲秀發,纖纖玉手執着一枝薔薇。
薔薇滿枝燦爛,帶着微雨過後的嬌潤,盈盈盛開。
玉微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堅硬紮人的刺,将最後一枝薔薇插入玉瓶。
随着最後一枝薔薇插入,玉瓶中盛滿了潋滟的粉紅,花團錦簇,煞是喜人。
系統看着玉微多日來只熱衷于插花,不問世俗的模樣,急得抓耳撓腮:【粑粑,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你還不行動嗎?】
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擱置在妝奁旁:【莫着急,我們需要給他一點留白,讓他自由發揮。】
不止女人喜歡胡思亂想,男人也喜歡。腦補果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
禦書房
玉衡握着禦筆的手一動不動,須臾,合上奏折,拿起下一本,不久便又換一本。
半個時辰過去,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閱,但本本奏折上都灑落了斑斑點點的墨跡。
憶年躬身立在玉衡身側,心無旁骛。
主子的私事,主子未曾開口,做下人的自然不該多嘴多舌。
半晌,玉衡煩悶地擱下狼毫,如玉的手擰着眉心,難耐地閉上眼。
他想,他大概是瘋了……
竟然不斷想起玉微,甚至為了她茶不思飯不想,朝政都難以處理。
他陡然驚覺,他已是好久沒有想起寧兒,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偏偏他還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剜掉那顆不停思念玉微的心。可是,人若無心,還能活嗎?玉衡苦笑。
“貴妃近日在做甚?”猶豫片刻,玉衡問道。
憶年道:“娘娘近日尤其喜愛插花。”
南貴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第一個讓皇上如此憂心之人。甚至連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
當年,丞相夫人嫁給了丞相,皇上飲了宿夜的酒之後,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但如今貴妃娘娘這般觸怒皇上,皇上竟是日複一日地越發思念她。
也許皇上自己都未曾發現,他關注貴妃娘娘早就已經越過了影子的界限,再沒有把她當作替身。
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願意走出。
憶年深知,眼前的帝王也許早在遇見貴妃之前便已經不再那麽深愛丞相夫人。只是他畫地為牢,囚困了自己。
二十多年前,年輕的帝王也算不得對丞相夫人情深不悔,不過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執念。年輕尊貴的帝王身份,又加之文韬武略,樣貌更是當世無雙。自是受盡世人追捧。
人生中第一次嘗到被人拒絕的滋味,如何能滿?
“插花?”玉衡撫着奏折的手複又擱下,欲言又止,“她……她可有……”
玉衡的話剛到唇邊又咽下去,不斷反複着。
宮中之人最會審時度勢,憶年跟在玉衡身邊幾十年,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哪會不知帝王心思,遲疑片刻,還是輕聲道:“娘娘一切安好。”
憶年的話模棱兩可,沒說玉微是心情安好,還是身子安好。
“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細盤問娘娘身邊的宮侍一番?”憶年試探着問。
他雖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貴妃娘娘,但就怕下面總有些不長眼的賤婢蠢奴,見風使舵,以為貴妃娘娘如今失寵便不可一世。
“不必。”玉衡果斷拒絕,他還管她做甚?
她都不願意向他低頭。
“陛下恕罪,奴才多嘴。”憶年打嘴,讨好地笑着,挪步退至玉衡身後。
玉衡強行忽略心頭的雜亂,翻開奏折,批閱起來。
良久,玉衡啪的一聲合上奏折,猛地站起身便往禦書房外走。
憶年見狀,擡步欲要跟上。
“朕出去轉轉,你不必跟來。”玉衡抵唇輕咳,道。
聲音中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慌張。
憶年站在原地,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遠,捏着蘭花指笑了起來,對着一旁的小太監道:“陛下啊,果真還是放不下貴妃娘娘。”
年輕的小太監立即接口,哈腰點頭:“公公英明,一早就吩咐了小的們照顧好娘娘,到時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
“你啊,就一張小嘴兒會說話。”憶年笑道。
他不貪慕權勢,不過是想陛下開心。他跟在陛下身邊幾十年,從未見過有誰能讓陛下心緒起伏這般大。
……
玉衡走出禦書房,冒着雨,徑直地朝止蘭宮奔去,直到已經站在清婉殿前,方才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
他不禁暗嘲,他已經不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了,怎地還是這般沉不住氣。
玉衡擡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宮殿。
不過短短十多日,清婉殿竟是已經初顯頹敗之色,寂靜冷清。
他鎖眉,宮中之人果真會見機行事,精明得厲害。複又想起玉微那日的決絕。玉衡擡起的腳步一頓。
她不在乎他。
玉衡沒有哪一瞬間比此刻更清醒。
他何必要這樣恬不知恥地湊上去?他身為大晉帝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在乎一個觸怒他的女人。
思及此,玉衡拂袖轉身離去。
……
玉微瞧見寝殿外一閃而逝的人影,冷嘲道:【瞧,魚兒這不是自己上鈎了嗎?】
系統目瞪口呆:【這樣也成?】
……
憶年見玉衡不過片刻鐘的時間便原路返回,便知曉他肯定沒見到玉微。
“陛下。”
玉衡冷淡地應了一聲,換了身常服,翻開奏折,自以為專心致志地批閱起來,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
憶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只低下頭假裝未曾看見,以免陛下惱羞成怒,翻出舊賬和他一起清算。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湫~~~(≧▽≦)
小可愛們早睡早起身體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