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禍國妖後(十)
八月二十六
聖壽節,皇帝壽辰。
寂靜多時的深宮驟然變得喧嚣
宮牆深深,亭臺樓閣間繁花錦簇。
玉微和南硯宸在宮侍的指引下進入了清心殿。彼時筵席還未開席,但是桌上剔透可口的水果已經是多得讓人眼花缭亂。
錦衣華服的官員們正襟危坐,身旁豔麗嬌媚的女眷恭敬地侍奉着他們的天。
美人配美食,最是容易讓男子産生滿足感。
來來往往的俏麗侍女為大殿中衆人添着酒水和瓜果。
不多時,只聽殿外一聲宦官的唱詞遠遠傳來:“皇上駕到——”
殿內的衆人立刻以頭伏地,虔誠如朝拜神佛一般:“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若說官員們是家中女眷的天,那麽玉衡便是官員們的天,更是整個大晉的天,官員們甘願俯首追随。玉衡雖不是開國皇帝,卻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他在位的二十多年,海晏河清。大晉踏進前所未有的盛世繁華。
有些大膽的閨秀則是偷偷擡起頭向那一抹明黃的身影望去。
玉衡不止政績卓絕,後宮更是空無一人,若是能得他的垂憐,納入後宮,她們便是死了也甘願。
閨秀們的目光觸及玉衡身影的剎那,幾乎全都是羞紅了臉的低下頭,這般如仙人似的帝王,即使是後宮三千,她們也願意日日守候啊。
玉衡面色冷峻地走到龍椅上坐下,方才一揮衣袍:“衆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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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謝恩起身。
玉衡身邊的內侍見衆人站齊,繼續唱詞:“請諸位大人行禮。”
皇帝壽辰不似一般官員随意,等級制度森嚴,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
衆人三跪五叩地行禮完後方才入座。
玉微和南硯宸坐的位置幾乎就在玉衡身側,他一轉頭就能看見。
玉衡沒有子嗣,但也未曾從皇室旁支的宗親裏過繼後嗣,而是直接将皇位傳給了南硯宸。故而他一早就以太子的标準培養着南硯宸。
待衆人都坐下後,玉衡擡眸去看屬于藍寧和南風起的位置。
南風起一人悠閑地坐在那裏,身側是空空蕩蕩的女眷席位。
玉衡目光一暗,唇角浮現一絲苦笑,這麽多年了,寧兒依然躲着他。
南風起感受到玉衡的失望,沒有絲毫反應。只要玉衡沒有動作,其他的,他可以視而不見。
反正終此餘生,玉衡都不可能再見到寧寧。
一想到自家嬌妻,南風起唇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很快他就可以和寧寧歸隐山林了。
相比南風起的愉悅,玉衡周身落寞萦繞,端着酒杯的手緊了幾分。
酒杯承受不住厚重的內力,頃刻間化為灰燼。
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玉衡積威甚重,無人敢擡頭向他望去。故而玉衡只是淡淡地拿起另一只酒杯,若無其事地飲酒,一杯又一杯。
玉微并不包括在這些或敬重,或畏懼玉衡的人裏面,她時時刻刻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玉衡,自然也看見了玉衡和南風起的互動。
在侍女為她斟酒的時候,玉微故意撩動了一下衣袖,一杯酒就被灑落在衣袍上。
侍女驚吓得臉色蒼白地瑟縮着跪倒在地:“夫人恕罪。”
清心殿內一派歌舞升平,侍女的聲音落在嘈雜的殿內沒有引起絲毫的注意。
離玉微和南硯宸最近的玉衡沉浸在思緒裏自顧自地飲酒,聽到聲響也不甚在意。
能入得清心殿侍奉的侍女都是經過精心調.教的,一般不會出岔子。
但是婉心是第一次侍奉貴人,早就害怕得緊,現下出現了這般嚴重的失誤,若是貴人不責怪還好,要是貴人責怪下來,少不得回去就要挨嬷嬷的訓了。
一想起嬷嬷厲害的手段,婉心的臉色就又蒼白了幾分,暗暗責怪自己怎麽這般不小心。
“無礙,你起來罷,引我去更衣便是。”玉微柔聲安撫着侍女,扶她起身。
那溫柔中帶着幾絲一貫的清冷,袅袅娜娜地飄散在殿內。
“謝夫人,奴婢這就帶夫人前去。”婉心受寵若驚的順着玉微的力道站起身。
玉衡聽到模糊得有些變音的冷漠聲調,飲酒的動作驟然停頓,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往玉微那邊看去。
只見玉微着一襲淺蘇芳鳶色華麗長裙坐在南硯宸身側,眉目間是萬年不化的寒霜。
美人如花隔雲端。
玉衡又一次捏碎酒杯,她竟然是硯宸的新婚妻子?
難怪……他令暗風遍尋京城的閨秀卻尋不到她。她本就不是京城人氏,哪能在京城千金中尋得到人?
玉微好似感受到玉衡強烈炙熱的目光,疑惑地轉過視線,看見玉衡的一瞬間顯然也陷入呆滞。
但是玉微很快便整理好情緒,附在南硯宸耳邊低語,而後跟着那名侍女踏出了殿內。
玉衡收回視線,将杯中的酒一飲而下。
既然是硯宸的妻子,他便不應該再對她起非分之想。
須臾,玉衡感覺殿內的氛圍幾欲使人窒息,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本來觀賞着歌舞的衆人見玉衡起身,紛紛又撲倒在地,欲要跪拜。
玉衡一擺衣袖,清雅的聲線飄進衆人耳裏:“衆卿不必多禮,今日君臣同樂。”
……
玉微換好衣衫後沒有急着趕去殿內,反而在涼亭裏坐了下來,悠閑自得的飲茶。
玉衡原以為只是透氣,不會遇見玉微,沒想到玉微就在他往日裏喜歡去的涼亭內坐着。
夜色微涼,美人如玉。
玉衡本想避嫌,但是腳卻不聽使喚般,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待他能夠止下腳步時,發現與玉微已是近在咫尺。
玉微看見玉衡的靠近,有些蹙眉地站起來,退了幾步,遠離玉衡後,方才躬身行禮:“臣婦參見皇上。”
玉衡總算聽清了玉微的聲音,疏淡清淺,如清風拂過山間,泠泠作響,和寧兒的冷冽相差甚遠。
他有些懊惱,他是怎地把玉微的聲音和寧兒弄混的?明明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玉衡聽見玉微聲音的霎那,本是想轉身離開的,但是看見玉微避他如洪水猛獸的模樣,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寧兒曾經也是這般無二。
他又靠近幾步,伸手欲要扶起玉微:“起身罷。”
按理說,他身為皇帝,只需要讓玉微平身便是,但是看着眼前之人和寧兒如此相似的氣息,玉衡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玉微仿佛沒有看見玉衡的手一般,又退後幾步才自行站起身:“多謝皇上。”
感受到玉微的排斥,玉衡不欲多語,但也未曾離開,只是自發落座在玉微對面。
玉微見狀,便知道玉衡暫時不打算走了,于是也在玉衡的示意之下,坐回原位。
“那日,是朕的過失,冒犯了你。”玉衡沉吟片刻後,沉聲道。
玉微将斟好的茶倒入茶盞,遞至玉衡面前,俏皮一笑,斂去了三分清冷:“皇上在說什麽,臣婦不明白。”
玉衡被玉微的笑意感染,驟然感覺心頭一跳,随即挑眉揭過話題:“怎的不進殿內?”
既然她想假裝沒有發生過,他也不再追問。畢竟那夜之事于女子名節有損。若她是未嫁之身便罷了,他尚且可以納她入宮。
但是她已經嫁人,還是嫁給他看重的南硯宸,他自然不會強娶。
玉衡伸手接過玉微手裏的茶盞,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玉微柔滑雪白的手指,本來已經平息的心又跳動起來。
他強壓住心底的悸動,神色淡然地抿下一口茶,茶水入口時,清香彌漫唇齒間。
“你泡的茶?”
“臣婦茶藝粗淺,入不得皇上的口,還請聖上恕罪。”玉微語氣淡漠地道。
“茶藝不錯。”玉衡道。
玉微不置可否:“多謝皇上贊賞。”
她苦練多年的茶藝,一直找不到小白鼠,玉衡願意當,她自然樂的成全。
玉微低頭淺淺地呷着茶水,不再說話。
寂靜的涼亭,似乎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和微微的風聲。
玉衡擱下茶盞,無意中看見玉微滢白如玉的脖頸和豔若三月桃花的臉頰後,便再也移不開視線,眼神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玉微的柔美輪廓。
雖然她的容貌和寧兒不像,可是氣韻卻是無一處不相似,他根本無法忽視。
就在兩人氛圍漸漸變得有些暧昧起來的時刻,遠遠地傳來一道擔憂的聲音:“慕慕?”
南硯宸在殿內久不見玉微歸去,便急切地尋了出來。他已經被上一次七夕發生的事情吓到,稍稍有些風吹草動便會草木皆兵,害怕慕慕會離開他。
“參見皇上。”南硯宸走進了方才發現玉衡也在,于是恭敬地行禮。玉衡一手培養了他,可以說玉衡是南硯宸除了父母之外最尊敬之人。
雖然有些詫異玉衡怎麽和玉微在一起,但是南硯宸也不曾多想,只以為他們恰巧遇上了。
“硯宸怎的出來了?”玉衡虛扶起南硯宸,溫和地問。
這是寧兒的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子嗣,他也不曾不喜。甚至因為他是藍寧兒子的原因,想要扶持他登基為帝。
“慕慕一直未曾回殿,硯宸有些擔憂,便尋了出來。”南硯宸看了一眼安然無恙的玉微後,才松了一口氣,那凝視着玉微的眼裏是滿滿的眷念。
玉微站起身,走到南硯宸身邊,冷聲道:“只是覺得有些悶,在外面透氣罷了,硯宸不必憂心。”
玉衡見玉微對南硯宸的疏離與對自己時無異,甚至更冷上幾分,很是詫異地皺眉,她真的愛硯宸嗎?
南硯宸早已習慣玉微的冷淡,只是牽起她的手,對玉衡又行了一禮:“硯宸和內人先行告退,便不叨擾皇上了。”
玉衡一直不喜和人靠得太近,更別說與女子同席,簡直聞所未聞,為了防止玉衡惱怒玉微,南硯宸帶着玉微就準備離開。
玉微沒有反抗,反握住南硯宸的手,也草草行了一禮後便随着南硯宸走遠。
玉衡坐在涼亭,半晌沒有起身。他在想玉微和南硯宸之間的相處。
玉微對南硯宸的一舉一動間完全沒有愛意。可是南硯宸對玉微,哪怕不用言語,都能看出那小心仔細的呵護。
思及此,玉衡心底不由升起幾分異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收書簽了嘛?收了銀家嘛!銀家很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