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浪蕩
落了轎,封驿特意等着董晚音,一看,董晚音哭喪着一張臉,眼圈紅紅。
“這是怎麽了?棍子都給你了,你自己不打,回來還委屈給誰看!”
“我沒有委屈。”董晚音不理他,徑直往醉仙居走。
封驿氣惱,“那你還喪着個臉!”
“我回去洗個臉再去給祖母請安,你且等一等我。”
“不等!爺最見不得苦瓜臉!”說罷就自己去玖映居了。
老公主看見封驿又是自己一個人過來,再一想,這小夫妻就沒有一起過來的時候,又不免想要教訓一下封驿。
“你媳婦兒才嫁進來三天,你也不知道讓着她點,怎麽還跟個赤條條光棍似的,都記不住你已經成親了嗎?”
“我怎麽記不住了,今日我不是陪她回家了嗎?”
“那你怎麽沒和她一起過來?”
封驿頓了一下,“她去洗把臉才過來見您。”
“那你不會等着?”
封驿無奈,“等着等着,下次我等她。”
董晚音過來請安,老公主問了一些她家裏的情況,料想着今日回門宴,他們還不一定餓,就讓他們先回房,不用陪她用膳,看着餓了再讓廚房備膳。
董晚音回房了,只讓翠兒碧兒自己玩去,不用管她,自己一個人坐在床邊沉思。今日回去,看見母親更憔悴了些,上一世董家被抄家,女眷被流放,還未走出京城就傳出母親病逝。她出嫁後母親日子不好過,郁結于心,就算董家不被抄家,母親也難熬過去。若不盡快把母親接出來,只怕她以後都沒有機會盡孝了。
封驿見她兩眼無神,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了,就想着逗一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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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聰慧無雙嗎?你若再解開我的密室密鎖,我便讓你進去看,如何?”
“呃?”董晚音懵懂擡頭,轉瞬又垂下腦袋,“我現下沒有心思解。”
封驿頓覺無趣,成親三天,他也在家呆了三天,看董晚音那張喪臉,還不如出門找樂子呢。逐喚了六喜過來,備馬,準備出門玩去。
“你要出門兒?”董晚音眼睛一亮,正好跟着出去找郭三公子,等瑤姐姐和郭三公子見了面,她也好讓瑤姐姐給舅舅帶信兒,商議母親和離之事,還要給母親找個封府附近的宅院。
封驿一看,剛才還沒有心思,這會兒倒是來了精神了。
“是啊,怎麽了?”
“你帶上我吧?”
封驿正往腳上套金絲長靴,瞅她一眼,“帶你做什麽?我閑得慌!”
董晚音挽裙蹲下,睜着亮晶晶的眸子,求道:“封驿,你帶我出去吧,我要找那郭三公子。”
封驿手裏的動作一頓,“你找他做什麽?”
“我舅舅家表姐吳信瑤未嫁,我姐姐董貴妃給她說了一個公子,就是郭三公,我想幫我瑤姐姐約一下郭三公子,你不是和那郭三公子要好嗎?”
“我是和郭正睿很好。”
董晚音兩手交握放墊在下巴處,小臉蛋滿是神采,“那你帶我去見見他吧。”
封驿拍拍剛套上的長靴,起身,“不帶。”
董晚音也跟着起身,“為什麽?”
“那吳信瑤聽說就是個假小子,還看不上郭正睿,我又沒病,還給她撮合!消受不起!”封驿說着就往外走去。
董晚音亦步亦趨跟着他,不服道:“誰說我瑤姐姐是假小子?”
“我管她是不是,反正郭正睿配她,是便宜了她。”
“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編排人一個姑娘家!”瑤姐姐耿直豪爽,到他嘴裏怎麽就是假小子了。
“我才懶得編排她。”
“你不用管,只需帶我見那郭三公子就可以了。”
“不帶。”
眼看着封驿就要走出府裏的大門,六喜在府外牽着馬兒等着了,董晚音伸手一把拽住封驿的袖擺,可憐巴巴看着他。
“帶上我吧,算我求你了。”
封驿挽袖,她可好,兩只手一起緊緊拽了,六喜在門外時不時偷看兩眼,心道,爺以後出門難了,看夫人拽那麽緊。
“你一個婦人家,不好好在家呆着,要出門做媒?再說,媒婆也不是你這種做法啊!”
“怎麽叫我一個婦人家,原來你也這麽迂腐!”
“我怎麽迂腐了?”
董晚音仰着臉,“世間的事都是人做出來的,難道婦人就只能聽天由命?瑤姐姐和郭三公子未見過面,又何談合适與否,你又如何說是便宜了誰?”
封驿:“……”
她拽着他的衣袖湊近他,再道:“如若我不求嫁于你,只怕現在我就嫁給別人了,我又如何在這裏和你争辯!”
封驿盯着她看了數秒,才悠悠然放下衣袖,道:“大晚上的,你這麽出門游蕩,就不怕老祖宗知道了,我們兩個都進不了府裏的門?”
“你且等一下我。”她松了手,轉身就跑回府去了。
封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這皺了吧唧的衣袖,是誰說董二小姐賢淑靜雅的?
待她再出來,封驿一看,嘴角又抽抽了,不愧是吳信瑤的親戚,這不是變了個假小子!
只見董晚音換上了一身公子服,上好料子的墨色緞子衣袍,玄紋祥雲袖,腰間同色環帶,上系一羊脂玉穗子,再以白色絲帶束發。
六喜也是眼神一亮,好一個俊俏公子哥!卻是比女裝還招人眼。
“怎麽樣?現在我就是你的小弟了,封兄!”說着朝那馬背上的封驿握拳作揖。
“……就是那包……”封驿彎着嘴角,指了指她的額頭,“有點礙眼。”
董晚音轉頭問六喜,“六喜,我像不像男人?”
“夫人,像……”六喜一臉黑線,原來是夫人也想出去玩啊!還男人呢,細皮嫩肉的,這一看就是個女的。
封驿問:“你會騎馬?”
“……不會。”董晚音收起笑臉,難道不能坐轎子去嗎?
“上來!”封驿拍拍馬背示意她。
董晚音也不扭捏作态,抓着他的手,踩着馬踏用力,被封驿抱着腋窩上了馬背。
“六喜,你去點個炮,再叫個人去郭府接上郭三公子,老地方。”
六喜走了,封驿才注意到懷裏的人兩手緊緊抓着馬背,身體端得板正,一動都不敢動。
也就嘴上功夫厲害罷了。
他在她耳邊低聲問:“害怕了?”
“嗯……”董晚音是害怕,上了這馬背,頓覺失了重心,整個人都沒了安全感,怕一動便摔下去。更要命的是,這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抱在懷裏,整個上身都僵硬着,怕會碰到他。偏偏他說話的時候還故意在她耳邊吹氣,幸虧天色已暗,不然他該看見她的耳朵,她的臉都燒起來了。
“你抓着缰繩,往左往右,控制馬的方向。”他環抱着她,輕輕往懷裏帶,手覆上了她的手,輕輕拉扯缰繩,“就是這樣。”
兩人前胸貼後背,封驿兩只溫熱大手執着她的小手,那下巴偏偏還往她脖頸裏蹭,蹭得她耳朵直癢癢,後背到耳根酥酥麻麻,她半個身子驟然一縮,不禁想要把手騰出來拍他一掌才好,哪知,封驿抓得更緊了。
董晚音想起成親那晚他抓着她的手,勾捏着她的掌心,沒錯,就是那孟浪樣!
她邊躲開他的下巴,邊咬着牙憋出幾個字來:“你……是不是……又想幹仗!”
封驿哼笑兩聲,總算安分下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是我的小弟嗎?封兄是白叫的?”
她總算掙脫了一只手,擡起就去推開他那不安分的下巴,“你這麽……對小弟!”
“是啊……”封驿低笑着,又去抓她的手。
董晚音偏過頭去瞪他,他那雙澄澈星眸也正含笑看她,再往下,是那帶邪氣的唇角,別人是一臉壞,他倒好,他是一嘴的壞。
“那我不做你的小弟了!”
封驿擡首,“做我夫人也是這樣……坐好了!”
董晚音還未聽清,他就雙腿輕夾那馬肚,馬兒就動起來了,她再不敢亂動。封驿再夾馬肚,馬兒輕跑起來。
深秋薄暮,路上行人漸稀,樹樹皆秋色,馬兒踏過,卷起一陣陣落葉灰土。封驿并不着急趕路,任由□□的馬兒不徐不疾,和風拂面,甚是惬意!
直至看見東南方向的一個高空響炮,他才從馬背上抽出馬鞭,快馬加鞭,疾馳而去。
懷煙樓一個人喚旺元的跑堂小二,夜色中隐約看見一匹白馬疾風而來,再近了一些,是悅公侯府的世子爺,還帶了一個面皮白嫩的俊俏公子。
旺元滿臉堆笑,接過封驿丢過來的缰繩,“世子爺!小的只道過了春才能見着您了,今夜幸而跟人換值,不然我可就錯過了爺的賞賜了!”
封驿也不急着下馬,道:“怎麽的爺還要冬眠不成,你且說說為何要賞你。”
“誰不知道前幾日悅公侯府有大喜事,世子爺大婚,我們幾個都說,府上娶了新夫人,世子爺不得在溫柔鄉裏過個暖冬,開春能見着您就不錯了!這才過了......有三日了?爺可不是要來賞喜錢的!”
夜黑如墨,那旺元看不清楚董晚音的臉,只道是封驿一個新交的貴公子。
“暖月閣裏可有人?”封驿從懷裏掏出碎銀子,朝旺元扔去,這才下了馬。
旺元笑得更開了,“謝爺咧!呂爺在裏面在等着呢。”
封驿朝董晚音伸出手,看着那俊俏面龐道:“哪裏有溫柔鄉,還是暖月閣好?”
董晚音只當聽不見他的話,抓了他的手,蹦下馬來,封驿不欲與旺元多費口舌,帶着董晚音往懷春樓二樓去了。
董晚音何曾來過這種地方,只覺得這樓閣喧鬧非凡,燈火亮堂,琴奏甚是美妙,還隐約有一股道不明的熏香直竄鼻尖。
進了暖月閣,又是另一番景象,跟在後面的旺元才關上門,外頭的喧鬧聲驟停,穿過一段幽密玄廊,眼前出現一個側身端坐一位着靛藍色錦繡長袍的男子,鼻如懸膽,鬓如刀裁。
董晚音腦袋閃過一道光,這呂爺莫不是……
男子聽到響動,轉過頭來,“我只道你十天半月出不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