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說不得先生
早在淩晨五點,警方還沒正式發布警情前,佰年就從厲修南的後援會收到确切消息——把蛇放在喬昕家門口,就是厲修南的粉絲所為,而且級別還不低。
涉事粉絲名叫袁依,家庭條件不錯,自己做着代購,有足夠的追星資本。
平時袁依是VIP9群的活躍分子,群裏的老粉都知道養着一條三歲的黃金蟒。
早在《柔軟的胃》第二期播出時,她就看喬昕不順眼了。
當時她曾在群裏表達過不滿,覺得喬昕借錄節目之便撩了南哥,還說想做點兒什麽,警告她和南哥保持距離。
群裏的其他成員怕她惹出禍端,各種勸說,這個小插曲也就不了了之了。
來到本周,《馬術》的停錄成為刺激袁依行動的□□。
從周三晚上開始,她不斷在群裏說要給喬昕一點顏色看看,期間也透露出自己家就在喬昕長居的文海小區,要去她家很容易。
群裏的小夥伴是真的害怕她火上澆油,私聊她別做傻事,別給南哥添麻煩。
袁依不以為然,還睿智的向不少人曬出那張惡意滿滿的手寫卡片,聲稱留了後路。
事發後,後援會開始自查,9群部分成員拉了讨論組,商量過後,上報給厲修南的助理。
厲修南的經紀人阿斬得知實情,差點背過氣去!
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啊!!!
當時袁依已經被帶走調查,阿斬反應迅速,立刻把群聊記錄當成證據提供給警察叔叔。
現在粉絲經濟跟國之戰争似的,誰家的粉絲群裏都常年蟄伏着對手的眼線和娛記,很難保證聊天記錄不流傳出去。
與其等別家曝出來被群毆,阿斬選擇自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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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公關危機就在啓動備戰中。
據厲修南自己講述,這次他團隊走坦誠的公關路線。
所以用不了多久,喬昕就能看到佰年一哥在微博上對她誠意十足的公開道歉。
至于那個偏激的粉絲,會勸她端正态度,早日認錯,并且承擔事情的後果。
另一方面,厲修南也會去探望,并向她傳達‘無論你受到怎樣的制裁,只要改好,我都不會放棄你’的意思。
畢竟是自己的粉絲,跪着也要負責到底……
臨近中午,出城的路不算擁堵。
惹眼的啞光灰跑車上,喬昕聽厲修南講完他團隊接下來的應對方法,竟然有點佩服。
“史詩級公關危機教科書即将誕生,踩着我的腦袋頂。”她自嘲,當然不忘嘲諷對方。
厲修南握着方向盤,失聲笑笑,“你要相信,斬哥才是最想親手結果那些瘋狂粉絲的人。”
“只要他動手,身為受害者的我心甘情願排第二。”喬昕沒給他好臉色,回敬說:“好人都讓你做了,我要是繼續走司法程序起訴她,就成了我沒有人情味。”
“也不盡然,你可以這麽反擊:強調自己才是最初的受害者,喚起大衆更多的同理心。到時候,都不用讓仇敬意雇水軍帶節奏,有的是人組團黑我,我的粉絲也會勸我不要管極端粉,甚至她們有可能覺得我做法聖母而脫粉,脫粉之後幫你罵我。”
厲修南手把手教你如何教訓他的粉絲,以及他本人。
喬昕還真仔細琢磨了會兒,然後反問他:“意義何在?”
“沒有意義,但這就是行業環境,大家都身不由己。”厲修南聳了聳肩,明明穿着一身朝氣蓬勃的運動裝,骨子裏卻流露出吊兒郎當的混世。
他好像對于這些事情的發生、結果,包括帶來的負面影響,都是無所謂的。
喬昕愣了下,言歸正傳:“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麽?”
“唠了半個小時,你終于問到關鍵。”厲修南都不知道她是反應慢,還是對自己一點沒戒心。
喬昕也不繼續追問,只管盯着他看。
不信他能自己拉到哪座深山裏按斤賣了。
以前曾有影評家評價說,喬昕的靈氣,十之七、八彙聚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喜怒哀樂,人間百味,她随心而動就能演出別的演員可能需要許多年的生活閱歷才能體會到意思。
厲修南可頂不住喬昕無意識的一顧。
收回望住她的餘光,他道:“我要是不來,來的就是虞一擇了,他還是光明正大的走正門,我不能接受。”
喬昕詫異的微微瞪眼,想問他是怎麽知道的,但幾乎在瞬間,她反應過來了,旋即爆笑!
“師兄您一把年紀,也想和我組CP?!”
一定是他的團隊找仇敬意接觸過,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她選了虞一擇!
“把‘您’字給我收回去!”厲修南眯起眼,咬牙切齒地,“你師兄我還沒過三十,算起來只比那位S先生大不到一歲,怎麽就不能跟你組CP?”
喬昕霎時防備全開:“你又知道?”
厲修南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調調:“是S先生,不是說不得先生。”
喬昕不接話了。
現在,在她這兒,唐景珩還真就是說不得的。
厲修南見她是這個态度,配合的換了話題,“節目停錄,閑着也是閑着,帶你出城散散心,全當我替粉絲向你賠罪了。”
喬昕覺得他這個人挺異類,做事不合常理,說話也難辨真僞。
要是他沒有那張男人味十足的帥臉撐着,很可能已經被打死了……
四十分鐘後,來到北郊高速入口處。
厲修南和助理碰了頭,換了助理開來的旅行房車,載着喬昕上高速。
車上一應俱全。
喬昕找到适配手機的充電器,開機,向找她已經找瘋了的仇敬意如實彙報情況。
仇敬意聽完前因後果,平靜的回複說:“知道了,到了地方跟我說一聲,我派人來接你。”
挂線不到十分鐘,手機始終保持暢通狀态的厲修南接到己方經紀人阿斬的來電。
斬哥崩潰咆哮:“南哥你是個狠人啊……你他媽是不是瘋了?!讓你在家老實呆着等消息,你跑去醫院劫喬昕?自從做了你的經紀人,老子吃不好睡不好,神經衰弱頭發大把大把的掉!老子要辭職!老子不做你的經紀人了,老子退圈!!你滿意了吧!啊?!滿不滿意?!”
這通電話以厲修南真誠的‘滿意’二字畫上句號。
全程旁聽的喬昕對他再度改觀。
厲修南就算有那張帥臉撐着,也逃不過被打死的宿命。
早,或着晚的事。
她覺得。
三小時車程,五百多公裏。
抵達目的地時,已近傍晚。
厲修南把喬昕帶到野生淡水湖露營區,背靠森林公園,面朝清澈純淨的湖泊,新鮮的空氣沁人心脾,确實讓人愉悅放松,心甘情願将城市裏那些繁雜瑣事抛到腦後。
停好車,搭起帳篷,展開折疊桌,必須在桌上鋪一張森系的格子桌布,桌子兩側架起折疊椅。
在魚鈎上挂起魚餌,往湖中抛上一杆,接下來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晚餐由厲修南承包。
超市裏買的方便面,煮法竟然跟說不得先生前些天煮的那個版本有異曲同工之妙。
用平底鍋開小火将黃油煎化,依次加入洋蔥、香菇和西紅柿炒出香味,加水燒開,放入新鮮的大蝦、蛤蜊和芝士,蓋上蓋子焖煮片刻。
同時進行的是一道相對簡單的工序,另外燒一鍋水來煮面。
方便面煮好後,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将面撈起放進海鮮濃湯中,最後灑上黑胡椒與荷蘭芹粉。
完成!
厲修南把面從車裏端出來,放到餐桌上時,喬昕極其不解地問:“為什麽要用方便面?”
“口感好,你先嘗嘗。”此時的他,尚未察覺她提問的真正意圖。
喬昕從鍋裏夾出面,舀半碗湯,一口一口吃起來。
“味道怎麽樣?”厲修南承認,他急于向她展現自己。
喬昕便客觀地說:“還不錯。”
他追問:“沒有驚喜?”
出于對食物的尊重,喬昕停下來仔細的想了半響,還沒在腦中搜尋出合适的贊美,厲修南一手摁在腦門上,“唐景珩給你煮過同款。”
“你挺敏銳。”喬昕放下筷子,轉首看着周圍天然舒适的環境和身後的房車,說:“他不但給我煮過方便面,類似的房車游基本上每年都有。你之前在岸邊支起魚竿的時候跟我說,每次不管釣起什麽樣的魚,在水桶裏養一天就會全部放生,他在這點上跟你不一樣,他會拿去送人,隔壁開房車旅行的四口之家,當地的小孩兒,路過的老人……他說這叫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他在開車的時候一定會跟着放的音樂哼哼唱唱,最喜歡甲殼蟲樂隊,偶爾也會放LinkinPark,不過你和他都有一個特殊的癖好,開這樣的大型車竟然都不穿鞋,以至于——”
以至于從乘上房車到煮面到此刻,喬昕滿腦子想的都是唐景珩。
“剛才那段話,是我從醫院接到你之後,你對我說的最多的一段話。”厲修南得出結論:“我失策了。”
喬昕遺憾的撇撇嘴:“後悔了嗎?”
他交疊了雙手放在桌上,“那倒沒有,總是要先有嘗試,才知道下次該怎麽做。”
“還有下次?”喬昕略感吃驚。
她從不懷疑自己有魅力,可厲修南也是圈中人,單說顏值,圈子裏最不缺帥哥美女,早就審美疲勞了,而說到性格,他又了解她多少呢?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地、從何時開始,對她來了興致?
“不管怎麽說,你已經被我帶出來了,在這個過程中,我認為自己還是有幾成勝算的。”厲修南爽快的動筷。
“幾成?”喬昕也想知道。
他邊吃邊與她分析:“首先是虞一擇,你和他只是單純的合作關系,但從我今天輕易把你帶走的情況看,對于炒CP換資源這件事,你并不是十分熱衷,始終讓你在意的是說不得先生的感受,所以被我突然出現攪黃了原計劃也不感到惱火,或許心裏還會有一點不想承認的小确幸。”
“大概吧。”喬昕脫口說完這三個字,有所意識的愣住,無奈的笑了。
她确實不想承認。
厲修南給了她一記事實擺在眼前的眼色,繼續說:“你不願意對喜歡S先生這件事妥協,因為以前你妥協過,不止一次,現在你在嘗試做改變,讓自己不那麽喜歡他、抑或者喜歡他的同時也要兼顧事業……之類。于是我有機可乘。”
沉默。
夜色将天地籠罩,蛾子聚在房車外挂着的燈上,纏繞、撞擊,發出輕微地噗噗聲。
遠處的極深的山林裏,偶爾響起鳥類的啼叫。
湖面上被風掀起陣陣漣漪,湖水淺淺的腥味在鼻端作祟。
“我真是,服你了……”
喬昕盯着厲修南看了數秒,敗下陣來。
晚飯結束後,玩大富翁。
喬昕很會玩,厲修南也不弱。
開始兩人還算旗鼓相當,到了後面,就算他擲出很好的點數,也會刻意讓她一手。
最後自然以喬昕的勝利結束游戲。
“為什麽要讓我?”
“我以為說不得先生會讓你,忽然想模仿看看。”
“這麽做的理由是?”
“純粹想看看你的反應,個人惡趣味而已。”
“這些方面他從來不讓我。”
“我意識到了,不該讓的,我也想看你快輸的時候要哭不哭的樣子。”
對話到此,喬昕感到自己節節敗退,“所以,你到底看上我哪兒了啊?!”
厲修南大笑,笑過之後,難得誠實:“你不記得了,也不可能記得,始于很細微的一點關注。就連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麽會喜歡你。後來有一天我突然頓悟,如果我弄清楚我為什麽喜歡,或許我就不會喜歡你了。”
聽他說完,喬昕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內涵。
厲修南一愣,“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喬昕搖着頭站起來,“我去車上拿耳機。”
笨拙的逃避了。
之後的時間,兩人不再有頻繁交流。
厲修南把椅子搬到岸邊,看着靜谧的湖面,守着魚竿。
喬昕在車的某個櫃子裏翻出一只小爐子和一套茶具,好興致的拿出來煮起奶茶,戴上耳機,用APP軟件聽書。
她打算接的一個電視劇,在這之前了解原著小說是必要的功課。
不知過去多久,陷入昏昏欲睡狀态的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似低沉而迷惘的嘆息,說:“我是不是遲到得太久了……”
可他們青梅竹馬,是從小到大,拼先來後到,厲修南如何都輸定了。
感到挫敗了嗎?
喬昕勾了勾唇,連我都在掙紮,你這點挫敗又算什麽呢。
四小時後,周六的淩晨1點。
顧池按着喬昕給的定位趕來,與他一起的,還有那位說不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