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界旅游手冊(十)
陳陽想了幾天決定去找騙子算賬。
她從她奶奶那裏得知了騙子的住所,趁着休息日摸到騙子的大本營,順便還拉上了鄧昊北——也就是陳陽的同桌。
兩人氣勢洶洶地一路殺到騙子門前,然而,裏面沒有人。
陳陽:“……”
鄧昊北:“……”
兩人還試圖找找鄰居問個情況,但這個點還在家的鄰居只有一個大嬸,操着他們聽不懂的方言,兩人努力聽了許久才隐隐聽出來大概是說不知道的意思。
來時高漲的氣勢經過這麽一番波折也削減下去不少,鄧昊北靠着牆才能支撐起自己的體重,他擦擦額頭上的汗,“你沒找錯地吧?”
“沒有錯,我确認過好幾遍,全湘淮市就只有這個地方叫白鶴小區。”陳陽道。
鄧昊北盯着樓道裏的陳年污漬,“那是不是你奶奶說錯了,你也知道,上了年紀的老人記性都不太好……”
“你給我閉嘴。”陳陽怒道。
鄧昊北聳聳肩,消停了一會,又問,“那騙子叫啥來着?”
“芷界。”
“直接?這名兒可真夠直接的。”鄧昊北吐槽。
“不要為了吐槽而吐槽。”陳陽道,“算了,我們走吧。”
兩人垂着頭正準備回去,才邁出步子就迎面遇上了一個提着菜回來的人。
“騙子!”陳陽脫口而出,罵完之後她又有些害怕,稍稍朝着鄧昊北的方向退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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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昊北的身體也蹦得很緊,眼睛看着這個騙子,嘴角下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是想開口還是不想開口。
等了會見鄧昊北沒有別的反應,騙子懶懶散散地開口,“你們找我幹嘛?”
陳陽被騙子這漫不經心的語調堵了一下,火氣又翻滾起來,指着他罵了一通。估計是着實被氣狠了,陳陽說話沒個邏輯,但中心思想就是罵他如何喪心病狂,連老人的錢都騙,不要臉沒下線。
期間罵得狠了,鄧昊北很是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怕這位惡人再度突破法律的紅線。
芷·惡人·界一臉淡定地聽完陳陽的控訴,點點頭,問:“多少錢?”
陳陽:“???”
陳陽沒反應過來,可對上芷界的眼睛不知怎麽回事下意識就回答了個數字。
于是芷界從褲衩口袋裏摸出一個刺繡的錢包,上面繡着一只赤|身|裸|體的女鬼,披頭散發張開大嘴露着一口獠牙。這鬼繡得不算逼真,針線走得很是粗糙,但是看到的瞬間都不免心頭一驚,有種這女鬼要跳出來的錯覺……
暑氣還沒過去,他們頭上頂着大太陽,廉價的居民區人來人往吵吵鬧鬧,這樣陽氣十足的環境裏兩個孩子竟是感到了冷氣……
還不待他們細想,芷界已經爽快地數了錢出來交給陳陽,“自己看是不是真的,不要現金微信轉賬也可以。”
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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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捏着自己讨回來的錢站在路邊,有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想了又想,她問旁邊的鄧昊北,“這個騙子怎麽這麽爽快……會不會有問題?”
鄧昊北也放不下心,帶了點埋怨的語氣說,“都是你非要來。”
陳陽一怔。
“算了,”鄧昊北皺着眉,“這個騙子可能是怕我們報警,讓你奶奶以後別理這麽騙子……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
“你又要去跟丁岚一起去鬧事?”陳陽忙問。
“就我不到場說不過去。”鄧昊北随口一答,并不覺得是什麽大事。
“之前黎小東跳樓的事還沒完,老師說了這段時間不準惹事,”陳陽還試圖攔一攔,“我勸你最好不要跟丁岚走得太近……”
可惜鄧昊北根本不為所動,只是含糊地說了句“你不懂。”然後揮了揮就走了。
鄧昊北叫了個車趕往現場,平日經常混在一起的成員都已經到齊——他們學校推行軍事化管理,半個月才舍得放學生出校門一次,平日裏攢下的磕磕絆絆的矛盾只能拖到這個時候來解決。
這次他們圍堵的對象是隔壁班一個有些賤兮兮的男生,也不知道是誰先挑的頭,總之試探了幾次之後發現這是個軟腳蝦,可以随意招呼。在學校裏碰碰撞撞來了幾次,覺得不夠過瘾就趁着休息日約出來好好鬧上一鬧。
到場的男生雖然多,但也就是最出頭的幾個動了手,剩下的人就負責吶喊助威,撐撐場面。雖說如此,但也改變不了群毆霸淩的性質,被打的男生不敢還手只能忍了下來。
鄧昊北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打了有會功夫,被打的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蜷縮成一團。
他擡頭時正好與鄧昊北對視了一眼,鄧昊北皺眉,心裏莫名有些不爽。
“昊北,”丁岚注意到鄧昊北的出現叫了一聲,“怎麽來晚了?”
鄧昊北走過去,“別提了,陪着陳陽去找騙子——她奶奶讓一個騙子給忽悠了幾千塊,我們去要了回來。”
“厲害啊,現在都可以跟騙子剛了,國家跟人民的未來就靠你了……是賣保健品的?”丁岚之前就聽說過一點皮毛,但陳陽完全詳講的意思,只能現在問問鄧昊北。
“……”鄧昊北并不知道丁岚的心思,随口就說了出來,“你看你落後于時代了吧,騙子這回賣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
“你沒聽錯,騙子還說新鮮采摘正版包郵送貨上門,每一朵種在黃泉路兩邊,由忘川水悉心澆灌長大,不紅不要錢,”鄧昊北回憶着陳陽的話,“差點沒把陳陽氣死。”
“額……這騙子也太不走心了,哪怕是去跳個大神都比賣彼岸花可信點,不過陳陽的奶奶會買這玩意,我看是腦子有點那啥。”丁岚大笑。
鄧昊北也跟着笑了一聲,“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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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界今天的計劃是做一鍋湯抄兩個菜,他哼着小調在廚房裏忙活着,拿出勺子嘗了嘗鹹淡,自我感覺還算不錯。
放下勺子,他對着空氣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造孽太多黃泉路可不好走。”
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說完之後自己也不在意,繼續圍着爐子忙活,簡直是标準到不能再标準的家庭婦男。
全部忙活完之後,芷界把菜盛好放在餐桌上,卻不急着動筷,盯着湯看着直到熱氣散盡,表面上的油脂都開始凝固。
窗外正是落日之際,餘輝一點一點消失,陰影蔓延開來。窗臺上随意扔着幾朵紅色的花,也不知摘下來多久了,一點枯萎的痕跡都沒有。
終于,等陽光徹底消失之後屋裏暗了下來,甚至暗得有些不合常理。
芷界背靠在椅子上,閉上眼輕聲道:“該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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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要到開鬼門之時,門外忙成一團。
門外各路勾魂陰差帶着新死的魂魄們在門外排開,這位置都有講究,不同派屬站在不同的區位。此外,有資歷有能耐地朝前站,後面則是各憑本事胡亂争搶。
這站位之所以有此講究的原因很簡單,近來新勾來的魂魄太多,而鬼門打開的時間又有限得很,導致每次都有鬼沒辦法順利通過,只能順延下一波。在這耽擱了時間,自己分到的任務就可能完不成,影響獎金跟考評。
所以陰差們都卯足勁地争搶站位,生怕一個不留神錯失良機。
當然有争搶的,也有清閑的,有些鬼差還能愉快地聊天。
——最近怎麽樣啊?
——加班加得我都長痘了,真煩。
——就是,忙死了,難道做鬼就沒有勞動保障了嗎!
——偏偏鬼門開的時間越來越短,明明都這麽忙了,還要在鬼門前浪費這麽長時間,簡直是難為鬼。
——要是兩位鬼帝都在就好了,鬼門就能正常開啓了。
——喂喂,這是能說的話麽,別連累我們。
——事實還不讓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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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門外側是這番吵鬧的景象,內側則要安靜得多,陰風陣陣,吹得各位引魂鬼差瑟瑟發抖,不敢喧嘩。
等了許久,鬼門終于緩緩開啓,發出一聲足以震得鬼魂動蕩的聲音。
衆位引魂陰差很有經驗立馬齊齊俯身拜倒,高呼:“見過鬼帝。”
他們雖然呼着鬼帝,但實際上這位鬼帝是不露面的,甚至連鬼門都只開了右邊的一扇。
過了會,鬼帝也沒有表示,各位鬼差默契地起身,分立兩側。
不多時,門後首先蹦出來了個勾魂陰差,他笑眯眯地跟門內的陰差們打了聲招呼,相互寒暄幾句,然後牽着魂魄們走了進來。
魂魄們剛死不久,還新鮮着,都沒什麽經驗,表情各異蹬着眼睛寫滿恐懼。有的知道進了這門自己就是真的完了,拖着賴着不肯進,但怎麽抵抗得住,被勾魂陰差一扯鎖鏈就撲了進來。
這就是勾魂陰差和引魂陰差的工作日常,勾魂陰差負責在各界收集生死簿上的名單,然後将他們統一帶至冥界鬼門,進了鬼門之後交接給引魂陰差。
接下來,引魂陰差則是要指引魂魄走黃泉路,過忘川上奈何橋,最後抵達地府。
勾魂使、引魂使各有兩位,他們不用參與這些繁雜的工作,兩位勾魂使在陽世間指導工作,引魂使則是要鎮守黃泉路,各司其職共同支撐起地府的運轉。
蘇獻文正站在黃泉路入口漫不經心地看着陰差和魂魄們踏上黃泉路,沒幾步魂魄們就開始發生撕心裂肺的叫聲,有些還試圖逃跑可惜都被陰差都揪了回去。
蘇獻文見怪不怪,非常淡漠地目送他們越走越深。
“蘇兄。”有鬼在蘇獻文身後喊他。
蘇獻文回頭,來者是一個穿着月色半透明袍子書生打扮的鬼,甚至還拿了一柄扇子把玩,這正是蘇獻文的同事,兩位勾魂使之一的季魚。
蘇獻文有些詫異,“你怎麽回冥界了。”
季魚沒直接答,挂着不懷好意的笑容,“聽說前些日子我手下有個蠢的勾錯了魂,還勞煩蘇兄親自去陽面跑了一趟,才算是把這事糊弄過去。”
“……”蘇獻文暗罵了這老狐貍一聲,明白季魚絕對已經知道其中的門路,指不定今天就是來讨報酬和封口費的,“前些日子确實有要事得去陽間一趟,便請了勾魂使手下的陰差幫了個小忙。”
季魚笑意更深,“我倒是好奇,蘇兄是為了什麽。”
蘇獻文不說話。
“我也猜到了幾分,說實話我這這件事有些興趣,我們不妨相互通個氣,免得日後有了誤會擋住彼此的腳步。”季魚坦坦蕩蕩地說道。
“興趣?”蘇獻文記得十年前妖道鬧事的時候季魚可不在場。
“不錯,”季魚笑笑,“畢竟這妖道可是有傳說中的神兵。”
确實有一種說法是妖道之所以這麽厲害,受了重傷還可以以一敵衆輕易不落下風,主要原因是他所持的兵器牛逼,可惜這點無從證實,因為這件兵器也不知去向。
“通氣就免了,”蘇獻文看着季魚,緩緩一笑,“我的目的也正好是這件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