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簡杏兒失魂落魄地游走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心裏想得全是喬姐姐懷了相公的孩子。冬月的天氣原對她來說算不得冷，這一刻她卻覺得好冷。
胖子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胖子也是有感情的，簡杏兒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可她已經很努力地改造自己了。他們以為減掉五十斤的肉是那麽輕松嗎？
回到清河鎮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簡杏兒也沒有放棄減肉肉的鍛煉和喝那些從太平鎮帶回來的苦藥，依然堅持不懈地實施她的變美計劃。
她現在這個身形和臉蛋已經離她的目标越來越近了，卻因為喬姐姐的一句話，猶如中了一記晴天霹靂。
天空飄起了雪花，簡杏兒很自然地伸出一雙肥厚的手掌去接，雪花落入手心瞬間就融化了。
“至少你還美過，而我在相公的心裏卻是如此不堪。”
原本簡杏兒與孫殿石在娘家吃過午飯是要一起回孫府的，生意上有事急需相公親自處理，他便先行離開了，還囑咐她一個人回去的路上慢一點。
林梅子說想吃蜜餞果仁這些換換口，就讓簡杏兒去買，讓她跑個腿什麽的也是無所謂了，但嫂子決口不提給錢的事，這意味着她要自掏腰包。
因為虎子還要喝兒媳婦的奶水，簡葛氏特意将飯菜做得很清淡。林梅子還以為出了月子以後，可以換一下口味，終于不用吃那些無味的飯菜了。可結果呢，還是一成不變，真是沒有胃口。
她想吃些零嘴解解饞，找他自個男人買花的是自己家的錢，逮住小姑子回來一趟，幹嘛不讓她貢獻點銀子呢？反正杏兒的婆家有的是錢，花她一點錢，跟拔她身上的汗毛似的，算不得什麽。
簡杏兒才剛上街轉悠，找了幾圈也沒看到賣果仁蜜餞的，還未來得及去另外一條街看看，嫂子要她買的東西還沒買着，便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簡家。
簡三四貪杯多喝了幾杯，正在西邊一間卧室呼呼大睡，隔着門似乎都能聽到聲音。
簡大壯兩口子在堂屋待着，林梅子懷裏抱着孩子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光這樣小寶貝還不買賬，非要抱他的人又搖又晃的。林梅子哄着孩子的同時，還喋喋不休地數落她的丈夫。
簡杏兒像丢了魂似的進了堂屋，林梅子見她兩手空空的，問道：“杏兒，你怎麽會空着手回來的？我叫你買的果仁蜜餞在哪呢？”
外界的聲音似乎傳不到簡杏兒的耳朵裏，林梅子就好像對着空氣喊話似的。
“你什麽意思啊你？簡杏兒，我跟你說話呢？你可別裝作聽不見啊。”
“妹妹，你這是怎麽了？剛才出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大壯同她老婆不一樣，那畢竟是他帶着長大的親妹妹，他怎麽會不關心她呢。
簡杏兒對誰都不理不睬的，惹毛了林梅子。肯定是舍不得錢了，不買就不買嘛，剛才還爽快地答應了呢，這會兒裝死給誰看啊。
“難得要你出去買個東西，空手回來還不算，這會子跟掉了魂似的，你這是演哪出啊？”
虎子大概以為大人們是在吵架呢，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個不停，無論林梅子怎麽哄他，各種方法都試了一遍，就是起不到作用。
林梅子煩躁地将孩子一把遞到大壯手裏，“抱着你兒子，可累死老娘了，你也幫忙帶帶兒子，別都指望着我一個人。”
“今天妹夫頭一次來咱家裏吃飯，娘一早起來張羅，忙得抽不開身，就讓你獨自帶了虎子半天，又沒讓你做別的事情，你還喊累。”
“簡大壯，你以為跟自己的女人頂嘴很長本事是不是？看把你能耐的。我要老早知道你是這種人，就是一輩子只能做個姑子，也好過嫁給你！”
“你這娘們逮住雞毛當令箭，就會挑事。不是千金大小姐的命，還想享受富貴人家太太的待遇。”
“簡大壯，你每次不說上幾句來刺撓我，你就沒法活了是不是？”
“懶得理你，你一個人在這慢慢發瘋吧。”
簡大壯抱着虎子去廚房找他娘了，這孩子平時是簡葛氏帶的多，她老人家有法子哄，虎子就認她。
簡杏兒坐在堂屋的大板凳上，挨着大桌子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
林梅子心裏本就積着一股氣呢，他男人腳底抹油溜了，小姑子不是沒走嘛，她不依不饒地要簡杏兒給個說法。
“你答應給我買的蜜餞果仁呢？”
“……”
“簡杏兒，你別以為不說話，這事就這麽算了。”
光動口沒有效果，林梅子直接上手搖晃簡杏兒，無奈目标面積太大，底盤太重，基本上無動搖。
簡杏兒大約是還魂了，終于肯回她嫂子的話了。
“對不起啊，嫂子，我給忘了。”
“呀，你終于知道開口說句話了？我問你，你空手回來是幾個意思？”
“嫂子，我不是故意忘記的，這樣，你再等會兒，我這就上街給你買來。”
簡杏兒起身，準備再上街走一趟，卻被她嫂子給攔下了。
“我看還是免了吧，就不勞煩你這個孫家大少奶奶了。你不如直接把錢給我，我自己去。”
“孫家大少奶奶又如何？過得還不如嫂子快活呢。至少大哥對嫂子是一心一意的。”
“說什麽鬼話呢？你哥對我那叫好嗎？我們吵架哪次不是為了你？在他眼裏我哪有你這個寶貝妹妹重要？”
林梅子無數次想象自己能有小姑子這麽好命嫁到有錢人家做闊太太，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嘛。哪像現在跟簡大壯過日子這麽凄苦，總為了柴米油鹽，芝麻大點的小事吵吵鬧鬧的。
“你這還叫過得不如我好？你吃的穿的用的，哪點不比我強？你看你嫁到孫家還不到一年，變化就這麽大，你現在的樣子可比從前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你這是故意氣我呢？算了，跟你講也講不通，你是不會明白我嫁給窮人的痛苦的。”
“嫂子，錢不能代表感情……”
“你不要跟我說那些廢話，我是個俗人，我就喜歡錢。”
“嫂子，你消消氣，我再去街上跑一趟，保證幫你把東西買回來。”
“我剛才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我說了，不必麻煩你，你給我錢，我自己上街買去。”
“嫂子，你非要這麽堅持，那好吧，要多少？”
“一……一兩銀子？一兩不夠，二兩吧。”
“我沒帶那麽多，就帶了一塊碎銀子。”
林梅子目測錢不多，拿到手裏掂掂，嫌棄地說道：“才一兩啊，杏兒，你好歹是孫家的大少奶奶，出門就帶這麽一點錢，寒酸不寒酸啊你？”
“我出來幹嘛要帶那麽多錢？我又不需要買什麽東西。”
“那你不需要買東西，不代表我們不需要買東西嘛。孫家又不缺你的吃喝用，你的錢留着也基本用不上，還不如給你侄子存點錢呢。”
“嫂子，你想得可真長遠。”
“你這個做姑姑的嫁得好，也該拉我們這些窮親戚一把，枉你大哥那麽疼你，你對虎子好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嫂子，你要買什麽趕緊走吧，待會雪下大了，鋪子該關門了，別白跑一趟。”
“也是，不和你說了，我先出去了。”
虎子這會兒睡着了，大壯抱着兒子回屋經過院子，看見林梅子正往大門外去。
“梅子，這都下雪了，你還往外跑啊？”
“我去街上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你慢點走，路上已經有積雪了，別再摔着。”
“知道了，你好啰嗦啊。”
簡大壯把兒子放在搖籃裏，替他蓋上小被子，出了房間，又将房門輕輕地關上。
“妹妹，剛才梅子在，我不方便問，現在這裏就你我兄妹兩個人，告訴大哥，是不是妹夫欺負你了？”
“沒有的事，哥，你想多了。”
“一定有事，我還不知道你嗎？你是我看着長大的。自從你成了親，每次回來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人比以前漂亮了，心思也比以前多了。”
“哥，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小時候都是我帶着到處跑的，你就是嫁人了還是我妹妹，哥哥不了解你，誰了解你？你老實說是不是和妹夫鬧不愉快了？”
“哥，你要是真關心妹妹，就不要再問了，我不想說。”
“杏兒，你不想說，大哥也不會逼你的。雖然不知道你和妹夫之間是發生了什麽事，但大哥想說的是，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你永遠是我的妹妹，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累了就回來。”
簡大壯一臉的真誠，簡杏兒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了，說道：“大哥，謝謝你。”
“真是個傻妹妹，跟大哥還這麽客氣。”
簡杏兒撒嬌似的鑽到簡大壯的懷裏，說道“大哥，這輩子能夠做你的妹妹真幸福。”
簡葛氏忙完了廚房裏的活，回大屋見他們兄妹兩甜甜蜜蜜的，随口說道：“你們兄妹倆說什麽悄悄話呢，也不帶娘聽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