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赤嬰芝
“小不點是我和我娘在大宛城破時撿到的。”肖遙蹲下身去平視長樂，收斂了笑意，全然是對待大人的口氣，“小不點，如今你姐姐來了，你想跟着姐姐去鳳梧山還是跟着哥哥回西陵？”
小長樂好不容易才又見到姐姐，舍不得松手，可是眼睛卻看着肖遙，留戀之情溢于言表。
小七想了想，對長樂道，“你還是先跟着肖遙哥哥，等姐姐安頓下來，再去西陵找你。”
拿過肖遙手上的面紗重新給長樂戴在頭上，仔細整理好，“你那時天天鬧着要戴我的面紗，如今可終于有面紗戴了。回西陵的路上不好走，這雙眼睛還是遮起來的好。”
又抱抱長樂，對肖遙道，“肖遙，應家秘密很多，長樂雖小，什麽都不知道，也難免還是有人會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肖遙笑道，“我明白，你放心。”
肖遙分了一隊護衛護着馬車，小七和秦楚上了車，忽道，“肖遙，等你當上了真正的西陵王，有一天我們會在中原的殺場上再見嗎？”
肖遙笑了笑，目光越過遠方晴空下覆滿白雪的呼合山頂，“我在西陵時常常與遠道而來的行腳商人攀談，早聽說只要向西越過呼合山，還有一望無際的大好河山，異族繁華無比的花花世界，何必眼光只盯着中原這豆腐塊大的地方鬥得你死我活？”
秦楚在馬車上時常半睡半醒，醒來時神色自若，對自己身上的毒并不十分介懷。
小七想着才見到長樂，又得分開，悶悶不樂，嘆道，“如今應家只剩小長樂一個人了。”
秦楚奇道，“你把自己忘了？”
小七黯然道，“我聽肖夫人說過，我好像不是父皇的孩子，否則也不會有這樣一雙黑眼睛。”
秦楚忽然笑了，“師父曾說，當年你出生時，他剛好就在大宛皇宮，你的眼睛本來是金色的，只是他算出，應家已經坐享四百年榮華，如今氣數已盡。王氣不能再續，因而子女多數夭折，你的命中本來也有大劫，合該短命，唯有隐去眼睛顏色，才能脫難。只是萬事都有代價，帶着一雙黑眼睛，在宮中的境遇可想而知。你母親左右思量猶豫很久，最後還是讓他施針将你的眼睛變成黑色。”
小七震驚地看着秦楚，“你為什麽早不告訴我？”
秦楚一笑，“你的眼睛是金是黑，我覺得都沒有什麽關系。我卻不知道你因此生出這麽多猜疑。肖夫人那人居心叵測，她說的話你豈能相信？”
小七忽然問，“秦恒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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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道，“是我母親的哥哥。怎麽了？”
小七不語，心想，你差點就變成了我的表兄。
秦楚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小七心急，日夜不停，這天天剛蒙蒙亮，馬車卻停下來了。
肖遙分來的護衛縱馬上前報道，“前面有人攔住馬車，說是有事。”說罷帶上來一個仆人打扮的人。
那仆人深施一禮，“我家主人在前面，想請兩位一敘。”
小七道，“我們急着趕路，你家主人我們又不認識，如此好意只能心領了。”
話未說完，只聽外面不遠處有人笑道，“怎麽會不認識。”
一個人白衣翩然走了過來。
小七笑了，看來這一路招待自己與秦楚的都是他。心道你也太厲害了吧，秦楚想什麽做什麽走到哪兒你都知道，居然千裏迢迢跟到這裏來了，真是癡心一片。
卓文季對小七一笑，卻立刻去看秦楚，“秦公子中毒了？看着倒像是西陵肖夫人的毒？”
小七道，“是，我們正要回鳳梧山找他師父。”
卓文季點頭，“這毒厲害，我雖見過，不過也不知道解法。他師父想來會有辦法。不過秦公子中毒太深，這樣熬着恐怕撐不到鳳梧山，我那裏有種異草，叫做赤嬰芝，倒是無論什麽毒，都可以暫時抑制毒性。我在這裏有個住處，離此不遠，你們随我去拿吧，順便也讓秦公子好生運化赤嬰芝。”
小七知道他對秦楚情真意切，令馬車跟着卓文季的車。
說是不遠，竟然又走了多半個時辰，方才見到老大一個莊園。卓文季着人招待随行護衛去吃飯，自己親自将秦楚抱下馬車，送進客房，小心安放在床上，自己立刻出去尋赤嬰芝去了。
轉眼功夫已經回來，手裏捧着一個錦盒。
小七打開盒子，裏面放着小手指大的一小節東西，通體暗紅，還有手有腳，小童般栩栩如生。
卓文季笑笑，“你若是不放心給他吃的話，就等秦公子醒來時先給他看看，他精通藥理，必然認識。若是你信我，不必等他醒，直接搗碎了喂下去也可以。”
小七冷笑道，“不必麻煩了。”放下盒子，進前一步，玄冰葉已經遞到卓文季面前。
卓文季一點都不慢，避開小七一招後竟然不再躲閃，全然不顧胸前好大的破綻，退到床前，單手成爪扣在秦楚的喉骨上，笑道，“賭一賭，你快還是我快？”
小七估量了一下，只得放下匕首，卓文季冷笑一聲，喝道，“來人。”
一群侍衛立刻沖進來，繳了小七的匕首。
“這個卓文季雖然是假的，赤嬰芝倒是真的。”秦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斜靠在那裏，笑了笑，拿起赤嬰芝看了看，随手丢進嘴裏。
小七吓了一跳，什麽東西你就敢随便亂吃。
秦楚對小七笑道，“他有求與你，唯恐我死得太快。”暗自調了一下氣，果然赤嬰芝并不能解毒，只能暫時壓制而已。秦楚支着頭研究了一會兒假卓文季，“閣下可是陳國六皇子趙玄？”
趙玄道，“秦公子倒猜得快。”伸手除了秦楚的佩劍。
小七訝異，“易容？”
這易容術未免太過高明了，連小七這樣與卓文季混得極熟的人都一點也看不出來，從五官表情，到神态風姿，無一不像。若不是他現在收斂了那種卓文季常帶的溫和笑意，仍然是活脫脫一個卓文季。
秦楚搖頭，“不是易容。”
易容瞞不過秦楚的眼睛，小七道，“難道真是卓文季？”
如果是真的，那他在道觀與小七一起當了那麽些日子的土匪，也未免太會裝了。
秦楚道，“不是，假的。”對趙玄道，“六皇子，前些日子延陽圍城時，派那批刺客進宮的也是你吧？你不是想殺墨修，是想殺你弟弟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死了，趙玄就成了陳國唯一的正統。這人一點手足之情都不顧念，對那麽小的弟弟也下得去手。
趙玄笑笑不答，令人來搜過秦楚與小七，還好侍女不認得攢絲甲，只當是普通衣物，沒再搜出什麽。
趙玄親自去翻檢兩人的東西。将銀票之類挑出來随手扔給屬下，又拿起如意鏡看了看，小七不動聲色，一顆心卻提了起來。趙玄打開如意鏡，看見匣子裏面端端正正擺着一只女子戴的簪花小猴子，拿出來仔細看看，不過是市售的樣子，材料與作工都很一般，絨條扭成的也沒什麽別的機巧。擡眼看小七，見她面上微露羞澀之意，知道必是兩人的信物之類，才如此鄭而重之地收在匣子裏唯恐壓壞，當下丢在一旁不理。
小七本以為這支簪花已經在陳王宮丢了，秦楚竟然還随身帶着，把它用做如意鏡的障眼法倒是真的不錯。這如意鏡當初就放在延陽王宮，趙玄卻居然不認識，可見陳王父子果然如傳說中一般不睦。
趙玄搜檢完畢，道，“你們二位暫且在這裏休息。”忽然想起一事，對小七道，“你是怎麽會看出來我不是卓文季？”
小七哼了一聲，“什麽時候卓文季能抱着秦楚從馬車走到客房連氣都不喘，什麽時候我就能從呼合山頂長翅膀一路飛到延陽。”
趙玄走後，小七連忙去看秦楚，秦楚運化赤嬰芝壓制劇毒，臉色已經好了很多，小七放心不少。
只是這個趙玄，何以會和卓文季長得一模一樣？難道他們是孿生兄弟？忽然想起當初在洺永南陰，卓文季半夜出來裝鬼，舉止大不同于往常，倒是頗像趙玄，連忙将這件事告訴秦楚。
秦楚沉思不語。
小七道，“我聽說有一種人，就如同身體裏有兩個魂魄，有時這個出來，有時那個出來，彼此之間性格大不相同，卓文季與趙玄是會不會就是這種人？”
秦楚道，“我查過卓文季，身世清清白白，不像作假，我們在南陰遇到他前不久，趙玄還在千裏之外和西陵王作戰，沒多久後卓文季又與你一起打劫米商，要是兩個人本是一個人，也未免太忙了一點。”
兩人想不清楚，暫且丢過不提。
小七心想，趙玄這麽大費周章，也必定是為了炎決谷。
果然不一會兒趙玄就傳人叫小七過去單獨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