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聲音
披薩超級難吃。
這是鐘采藍對周孟言挑選的這家店的唯一感想, 但考慮到說出來會很掃他面子,她還是努力地咬了幾口。
結果周孟言自己咬了一口,忍不住道:“好難吃。”
鐘采藍:“……誰讓你非要來這家店的?”
“這裏沒有攝像頭。”周孟言的理由也無可辯駁,“被拍到我和你在一起就麻煩了。”
鐘采藍瞥他一眼:“那你為什麽要出來?”
周孟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鐘采藍問完就後悔了, 他不回答正好:“錄音有結果了嗎?”
“是真的。”周孟言低聲道,“我和銀月的聲音做了對比, 的确是她的沒錯,也不是拼接的……是真的。”
鐘采藍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小心翼翼地把還算不錯的雞翅推過去:“這個雞翅好像還不錯……”
“你不用安慰我。”周孟言心裏其實早有預感,執着着要親自分析一遍, 不過是想讓自己死心而已, 現在沒有別的借口逃避,反而能真正客觀地思考了。
錄音是真的,也就是說,就算不是當天被錄下的, 高銀月身上也一定發生過這樣的事。
找到什麽時候錄下的,或許就可以得到破案的重要線索。
“先吃飯,回去再說吧。”他說着,毫不客氣地用叉子叉走了最後一只雞翅膀。
鐘采藍:“……”這個人都不知道客氣一下!
吃完飯上去,暴雨已經過去,天邊挂着一彎彩虹, 周孟言晃了晃傘:“好像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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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的,遮太陽。”鐘采藍接過傘撐起來,眼見周孟言要來握傘柄, 立即警惕地往外走了兩步,“幹嘛?”
周孟言低頭,納罕道:“撐傘啊。”
“不用了。”
周孟言道:“……也給我撐一下,擋一下監控。”
鐘采藍很是尴尬:“噢噢,那你撐吧。”
周孟言接過傘,特意低頭看了她一眼。
鐘采藍:“???”
“沒什麽。”他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對之前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有了一丢丢的靈感,但現在還不是說破的時候。
鐘采藍狐疑道:“你笑什麽?”
“我沒笑啊。”周孟言壓了壓唇角,認真地說,“我在想錄音的事。”
鐘采藍将信将疑:“錄音怎麽了?”
“錄音是真的,也就是說,裏面的錄到的東西是真的。”周孟言慢慢道,“錄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
“什麽?”
周孟言搖搖頭道:“你聽了才知道。”
“好吧。”
明明剛下過暴雨,可太陽一出來,溫度還是立刻就升高了,空氣裏殘留着雨後泥土的氣味,路邊還有好幾個水潭,太陽一照,波光粼粼。
可鐘采藍的心思一點都不在這個上面,她假裝看路,實際上卻在看他撐傘的手,按照當年言情小說的套路,男主角的手自然都是白皙修長,适合彈鋼琴,她也不能免俗。
然而,抽象的比喻和直接是視覺刺激絕對不是一個檔次的,她看得久了,心中蠢蠢欲動,很想伸手去碰一碰,想知道那是怎麽樣的一種觸感。
但她克制住了,現實和意淫畢竟不同,随便去摸男生的手……也太不要臉了。
就在她神游天外的時候,周孟言猛地拽了她一把,她反應不及,差點摔倒,幸虧被他拉住了手腕站穩了:“你……”
手腕被緊緊握住,溫度透過那最薄的一片皮膚傳過來,心裏好像長了痱子,癢得不得了。
“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周孟言看她眼神不對,趕忙解釋,“有車過來了。”
鐘采藍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幫她躲避車開過時,被輪胎濺起來的水花:“我沒怪你啊。”
周孟言:“……”奇怪,怎麽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女生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鐘采藍若無其事地繼續走,只不過和他保持了一丢丢的距離,視線也堅決黏在前方,不往他身上多看一眼。
如此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公寓,鐘采藍已經想好了新話題:“錄音現在聽嗎?”
周孟言俯身打開軟件,把耳機套在她頭上:“來。”他先播放了剝離出來的高銀月的聲音,去掉了各種背景音後,她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刺耳,鐘采藍聽着不知不覺就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周孟言還要考她:“有什麽感覺?”
“嗯……什麽什麽感覺?”
周孟言耐心地解釋:“從一個女生的角度來看,你覺得這是自然流露還是表演?”
鐘采藍詫異地看他一眼,想一想,委婉地勸說:“這都是主觀想法,沒有任何意義的。”
“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總覺得有點奇怪。”周孟言擰起眉,“我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就是……不對勁。”
鐘采藍誠實道:“我沒有聽出來。”
“那一會兒再說吧。”周孟言去掉了屬于高銀月聲音的軌道,又播放了一遍。
這回鐘采藍一聽就有捂耳朵的沖動,眉頭緊鎖:“好吵啊。”背景音很亂,有肢體碰撞聲、腳步聲、衣料摩挲聲、秒針聲,亂七八糟混雜在一起,被放大之後聽得人頭暈腦脹。
“是,我也覺得這些聲音太豐富了。”周孟言對她的感覺表示了肯定。
鐘采藍納悶道:“所以,這代表了什麽呢?”
“還沒有想到。”他拆開了口紅盒子,“所以要做個對比,咦,這個是要按住才能錄的嗎?”
鐘采藍點頭道:“對,松開就不行了。”
“要一直按着?可銀月的手上都有勒痕,她應該是被綁着才對。”
“可能是後來松綁了?”
“如果是這樣,她身上應該會有掙紮的痕跡才對。”周孟言把玩着這支口紅,越想越奇怪,“而且你們女生不是都把口紅放在包裏嗎?”
鐘采藍腦補了一下場景:“可能是包放在沙發上,然後壓住了,所以錄到了,又可能是在補妝的時候突然被襲擊,手裏還握着口紅沒放掉?”
說得也有道理,畢竟當時的場景只有高銀月和兇手才知道,周孟言便不再糾結:“先對比一下試試吧,你來?”
鐘采藍擺擺手:“還是你自己來吧。”
周孟言便湊近了麥克風“喂”了一聲,又挪開一點“喂”了一聲,聲音平穩,鐘采藍不由笑道:“你這不太逼真啊,她的情緒那麽激烈。”
“你是想讓我喘氣嗎?”周孟言本來只是随口一說,可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了愣,問道,“對了!”
他迅速把錄音放了一遍,恍然道:“對,就是喘氣,銀月情緒那麽激烈,怎麽會沒有錄到喘息的聲音呢?”
鐘采藍道:“可能是麥克風太爛啊。”
周孟言把口紅塞到她手裏:“你試試。”
“我怎麽喘……喂!你幹嘛?”鐘采藍被他突然在腰上捏了一把,頓時癢得尖叫起來,“快松手!!!”
周孟言右手握住她的手,确保她能一直按着錄音鍵,左手輕輕撓着她腰上的癢癢肉,不用幾秒鐘,她就氣喘籲籲:“你完了周孟言,你這是要造反!”
周孟言松了手,鎮定地賠罪:“不好意思,我總不能自己撓自己吧,又不癢。”
“你太過分了。”鐘采藍呼吸還平穩不下來,狠狠瞪他,“就不能先打個招呼嗎?”
“抱歉。”他沒有什麽誠意地道了歉,“這要怎麽弄到電腦裏?”
“有送數據線啊。”鐘采藍把口紅和電腦連在一起,屏幕右下角立刻彈出了提示,她點開來一看,道,“噢,是廠家設定好的,可以導出音頻,但是不能導入。”
周孟言點點頭,卻道:“要破解也不是很難,我會問問白桃有沒有發現數據線——不過以我對銀月的了解,她最多拿個口紅,不會記得拿線。”
鐘采藍挑了挑眉,佯裝不在意地問:“為什麽不問吳凡?”
周孟言神色自若:“又不是只問這個,還有spring的問題。”
“那你可以問林河啊。”
周孟言觑她一眼:“一事不煩二主,怎麽,白桃有問題?”
“沒有。”鐘采藍點開音頻,“她畢竟是個警察,我怕你失手被抓。”
“我會小心的。”
鐘采藍沒有別的借口,只能郁悶地打開了音頻,聲音放出來的剎那她頭皮都炸了,被錄下的聲音失真不說,喘息聲怎麽聽怎麽尴尬,有一種迷之羞恥,她費了好大勁才繃住:“錄得還挺清楚的。”
“嗯,導進去看看。”周孟言是真的沒有在意,他的注意力還在口紅上,錄音的按鈕和麥克風都在口紅底部,雖然按鍵很松,但如果是無意間壓住,還要堅持錄完30秒,那難度也太高了。
而如果是高銀月自己按住錄下的,那麽她死後也該松開按鍵,就算因為某種巧合一直卡着錄完,兇手處理屍體的時候會沒有發現這麽明顯的證據?
如此種種不科學,加起來只有一個合理解釋,那就是這是兇手故意錄下嫁禍他的。
為了驗證這個想法,周孟言道:“我自己來吧,你去忙你的事。”
鐘采藍也不太懂這個,順勢讓出了位置:“那我去做題了。”
她把書桌讓給了周孟言,自己把小方桌放到了窗邊,坐在墊子上背單詞,可剛背過的單詞一眨眼就能忘,做了幾道題,全部做錯,不是不會,是壓根沒過腦子。
鐘采藍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思也都還在案子上,就好像有只幼貓的爪子撓啊撓,完全沒有辦法重新沉下心來做題。
掙紮片刻,她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拿過ipad,開始在知名八卦論壇搜索高銀月。
娛樂圈的複雜性在于誇獎的帖子未必是粉發的,也有可能是黑,以拉踩為手段給明星招黑,而黑的帖子也未必是仇人發的,也有可能是公關公司為了炒作故意黑自家的藝人,黑又如何,有熱度就是紅!
還有路人真真假假的贊美或者诋毀,也有所謂的知情者爆料內幕,混雜在一起,堪稱娛樂圈一大特色。
鐘采藍雖然對娛樂圈不感興趣,但抱着發掘線索的想法,認認真真看了起來,如果按時間線梳理,高銀月大概經歷了那麽幾個時期:
初期,剛剛出道就飾演了《武則天傳奇》的太平公主,因為長相極具特色,氣質高貴,一炮而紅,論壇裏開了好多圖樓。
上升期,太平公主之後,高銀月又接了幾部戲,但戲路都較為重合,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大小姐女配,敢愛敢恨的性格收獲了衆多粉絲。
混亂期,高銀月被黑是從和孔原傳緋聞開始的,孔原比她早出道幾年,粉絲數量龐大,且以女性為主,他與高銀月在綜藝節目中被當成噱頭炒作,孔原的粉絲不服,把她黑得一塌糊塗,從臉是整容的到演技是渣渣,把她貶得一無是處。
起碼有半年,高銀月不管出演什麽作品,都會被人瘋狂無腦黑,雖然借着孔原的東風,知名度不斷上升,根據知情人(是娛樂公司還是狗仔就不得而知了)爆料,她曾經看過好幾次心理醫生,有抑郁症的跡象。
雖然孔原的粉絲們認為是炒作賣慘,但還是有路人為她說話,形式逐漸好轉,就是這個時候,有人爆出來高銀月有個非圈內的男友,附有一張偷拍的照片,是兩人共同進出高銀月公寓的場景。
穩定期,高銀月在一次采訪中承認自己有圈外男友,和孔原的緋聞終于告一段落,她又新接了幾部戲,形勢逐漸好轉,但仍有耍大牌、對被老戲骨碾壓等負面新聞。
之後,就是她被拍到開車沖進湖裏自殺的事,這可謂是高銀月出道以來最具關注度的一次事件,只可惜……是以她的死亡為代價。
一時間,探讨網絡暴力的、好奇豪門八卦的、點評過去作品的帖子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也有人試圖分析這次謀殺案的,可因為警方消息封鎖得很好,沒有什麽有價值的觀點。
鐘采藍對着自己整理出來的時間線琢磨半天,突然問:“吳凡說看見過她身上的痕跡,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