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老師
周三中午，蘇墨澂被黃嘉泓強行拉着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吃午飯，原因是他今早來到公司後胃不舒服，吃藥時正巧被這位上司看到，黃嘉泓當即就決定中午帶他出來好好地吃頓飯，甚至威脅蘇墨澂說如果他再不正常飲食，他這個老板每天就到點來叫他一起吃飯。
兩個人在黃嘉泓讓秘書上午就預訂好的位子坐下，各自點完餐後随便聊了幾句。
就在他們的飯菜被服務員端上來時，非要拉着唐渃浵來這裏用午餐的程芊苒正巧吃完打算離開。
她們的座位在他們後面靠裏的位置，出門必經他們的餐桌。
程芊苒今天的打扮很随性很簡單，長長的頭發柔順地散肩鋪瀉，肩上斜挎着一款棕色的小包，身穿一件米色的镂空針織衫，長度堪堪遮到大腿根部，下身是一條牛仔超短，腳上踩了一雙簡約的小白鞋，筆直白皙的大長腿就這樣裸/露在外面，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
她挽着唐渃浵的胳膊走到蘇墨澂所在的餐桌旁時，假裝很巧地驚訝了一下：“蘇墨澂！”
她的聲音不大，在優雅的餐廳環境中也不突兀，甚至語調很是溫雅柔軟，細細品味又帶着一些調皮和活潑的意味。
蘇墨澂聽到她喚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就擡眼望過來，視線驀然就與她含笑微彎的杏眼相撞，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眸像是被水浸潤過一般，水亮的讓人心弦撩動。
蘇墨澂秉承着禮貌從座位上站起來，向他微微颔首，冷淡地回了她一句：“程老師。”
一直以為程芊苒還是個學生的黃嘉泓聽到蘇墨澂這樣稱呼她，眉眼一挑。
程芊苒在心裏吐槽他的不近人情，但面上依然笑得和煦，“這麽巧呀，你也在這裏吃飯。”
蘇墨澂點點頭，“嗯。”
她也沒多和他說話，簡單的說了三兩句就和唐渃浵離開了餐廳。
一出門唐渃浵就嫌棄地調侃她：“你費盡心思大老遠的讓我帶你來這裏吃飯，就是為了和他搭讪幾句？”
程芊苒勾唇笑了笑，确實是想見他了，所以當董安可在微信上告訴她蘇墨澂早上吃胃藥被老板撞見後，老板讓秘書定了這家餐廳，她就給唐渃浵打了電話說請她來這裏吃飯，但也是想趁機主動一把。
程芊苒走後蘇墨澂剛坐下，好奇心上來的黃嘉泓便抓住剛才的小插曲不斷地問蘇墨澂到底是怎麽回事，并不是他多想，很明顯的他這個學弟對剛才那個小姑娘的态度是和旁的異性不一樣的。
雖然态度看起來還是很疏離很冷漠，但若是一般的女孩這樣突然喊他的名字，以他的性格，只會冷冷的賞給人家一瞥，表示性地點點頭，然後就低頭不理人了，別說站起來同樣禮貌地稱呼對方，還和對方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他肯定是連正眼都不會給人家一下，也許連人家是誰都不清楚。
黃嘉泓作為蘇墨澂多年的好友，能夠看出這些來并不難。
蘇墨澂簡略地說了一句：“小念的家教。”
黃嘉泓頓時了然，作為姜芷念的哥哥，他這個兄長也算是姜芷念的家長，所以這樣對待小姑娘的家教老師。
本來這件事就這麽過了的，如果沒有午飯最後的插曲。
就在蘇墨澂和黃嘉泓吃完午飯後，服務生及時為他們端上來茶水，放在蘇墨澂面前的那杯是丁香茶，黃嘉泓那杯是西湖龍井。
黃嘉泓挺詫異：“我們沒有要茶。”
服務生禮貌而溫和地笑着解釋：“之前有位女士為您二位點的茶，特意讓我們等二位吃完飯後再泡好端上來。”
“啊，”服務生似是想起了什麽，面向蘇墨澂，很恭敬地說：“那位女士讓我轉告您，茶水是剛剛泡好的，等半個小時左右再喝最好。”
蘇墨澂：“……”
黃嘉泓很莫名其妙地瞪着蘇墨澂，片刻後反應過來，“是剛才那個程老師？”
蘇墨澂沒言語，只是垂眸盯着正在冒熱氣的丁香茶怔神。
茶水在飯後半小時到一小時內飲用最好。
丁香茶的功效是養胃護胃。
他們在這裏遇見是巧合？
“這個姑娘該不是對你有意思吧墨澂？”黃嘉泓一臉的喜聞樂見。
蘇墨澂：“沒有。”
黃嘉泓見他臉色不好看，識趣地不再多問，轉着面前的茶杯輕輕啧了一下。
事情似乎很好玩的樣子。
在蘇墨澂和黃嘉泓回公司的路上，他兜裏的手機來了短信提示，蘇墨澂掏出來看了一眼，又将手機放回了衣兜，表情依然冷峻，看不出一絲破綻，而那顆冰封沉寂了好多年的心，卻在他不知不覺中悄悄地起了變化。
回到辦公室關上門，蘇墨澂坐到自己的真皮轉椅上，這才将手機再次拿出來，點開了那條短信。
程老師：蘇墨澂，飯後半小時喝一杯丁香茶對胃很好的！以後記得好好吃飯嘛！總吃胃藥對身體不好，下午工作加油呀！
他平靜的眼眸掀起細微的波瀾，長密的眼睫顫了顫，瞥到她昨晚給他發的晚安信息，蘇墨澂終于忍不住摁了電源鍵，手機霎時間就黑了屏。
當天下午七點鐘，公司其他的工作人員下了班都收拾完東西走了，蘇墨澂還在辦公室凝神畫圖紙，突然響起幾下敲門聲。
“請進。”
一個身穿黑色小西裝的年輕女孩拎着一個小巧的深藍色保溫包走進來，将東西放在他辦公桌的一角，紅着臉有點維諾道：“蘇總監，這是您的外賣。”
蘇墨澂掀起眼皮看了眼來人，是樓下前臺的那個女孩，他的目光又落到那個深藍色保溫包上，眉峰皺起，沒情緒地說：“我沒訂飯。”
女孩眨着眼睛很怔愣，“啊？可是剛才有人送來，說這是您訂的餐……”
看到女孩身上還挎着包，大概是正打算下班離開，他擡手揉了揉眉心，說：“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待女孩走後，他繼續畫他手中的設計圖，沒有管被放在桌角邊的晚飯。
沒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就被黃嘉泓推開，“還在工作？都下班了，走走走，去吃晚飯。”
蘇墨澂頭也沒擡，淡聲說：“你先去，別等我。”
黃嘉泓坐到他辦公桌對面的轉椅上，翹起二郎腿，手放在辦公桌上輕叩，聲音平和但不容反駁地說：“你覺得我上午說以後每頓飯都拉着你一起吃是在開玩笑？”
蘇墨澂：“……”
他擡眼瞅了黃嘉泓一眼，“我會吃飯，等我畫完就去。”
黃嘉泓冷笑，“我假裝信了你。”
“不明白你為什麽工作這麽拼，年輕有為，想要的都有，什麽都不缺，你幹嘛像不要命似的賺錢？要我不是你學長，和你關系比較好，知道你家庭條件挺好，還以為你窮瘋了。”
蘇墨澂：“……”
他揚了揚唇，沒說話，手上繼續畫着設計圖。
黃嘉泓訓完他歪頭一瞥，看到桌邊擱放的保溫包，有點詫異。
“這是什麽？”他站起身走過去，伸手指了指。
蘇墨澂低垂的眼睫輕顫，猶豫了幾秒，說：“……外賣。”
黃嘉泓顯然不相信他竟然會訂餐，更不相信有哪家飯店的外賣包裝會這麽精致貼心，他快速利落地拉開保溫包的拉鏈，掀開包蓋，一張粉色的便箋就映入了他的眼眸中。
“蘇墨澂，要好好吃飯呀！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的午飯和晚飯都親自做好給你送過來！”
落筆是——cheng。
黃嘉泓挑着眉捏着便箋将上面的話念出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用中指和食指夾住那張粉色的紙，揶揄：“外賣？”
擡眼看過來的蘇墨澂正巧看到便箋最後那個手畫的笑臉，頓時無語。
他是真沒料到她會在裏面放紙條這種東西。
“不解釋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
“啧，”黃嘉泓眼神戲谑起來，“那就是默認了。”
蘇墨澂不解地望着他，“默認什麽？”
“你談戀愛。”
“沒有。”
“看來這個程老師真的很在乎你啊，”黃嘉泓将便箋拍到他的辦公桌上，“你早上才吃了胃藥，她中午給你點丁香茶，晚上就開始給你送飯。”
黃嘉泓一邊說一邊将一盒盒包裝好的菜肴拿出來擺放在桌面上，“喲，竟然都是你愛吃的。”
蘇墨澂瞥了一眼，又別開頭。
那張印有她字跡的紙張攤在他的面前，蘇墨澂沉默地盯着簡短的兩行字出神。
她的字跡工整幹淨，飄逸清隽間又不乏力道，清秀得一點都不像如同一朵正在盛放的烈玫瑰的她，妖豔中帶有性感，就連情感都是熾烈而火熱的。
“肯定是在追你吧？”黃嘉泓敲了敲桌面，讓他回了神。
蘇墨澂搖頭。
“算了，”黃嘉泓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看來以後并不用我這個學長為你操心，有人來接班咯。”
“你吃你的愛心餐，我這個孤寡老人自己找地方去填肚子。”
蘇墨澂：“……”
黃嘉泓離開後，辦公室只剩下他一個人，可他卻無心再畫下去，蘇墨澂盯着黃嘉泓替他拿出來的飯菜怔神。
小念到底是告訴了她多少關于他的情況，才會讓她連他的飲食喜好都了解的如此透徹。
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每天中午11:30和晚上7:00蘇墨澂都會準時收到她送來的“外賣”，每個外賣的保溫包裏都會放有她寫的一張便箋，蘇墨澂一開始還有點苦惱，甚至主動給她打了電話說這件事，但她不聽，依舊我行我素，漸漸地他也就習慣了，反正他怎麽拒絕她都不會聽，最後他都懶得再和她說不要送飯這件事，因為說了也是白說。
她太有耐心對付他，而他拒絕無果只能裝作什麽沒發生。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讓他覺得根本就不是巧合。
他每次出公司去外面和客戶談事情，不管是在咖啡廳還是茶館亦或是酒樓，總會碰到她，無一例外，盡管每次她的态度都很落落大方，也都是在他談完事情才會現身和他說幾句話，距離保持着那次她在川舞的大禮堂詢問他的最後一句話——一步之遙。
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她在追他。
他最不解的是，為什麽幾乎他所有的行程，她都了如指掌。
而這個謎團，最終在一個周日的晚上被解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