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飛船（四）
楊倫保持着他的古怪笑容，退得迅速，試圖脫離寧欣的精神力收割範圍，他心想，他沒有看錯，他的那個便宜女兒總是能莫名其妙的得到他人的擁護，而這是他，努力了多少年也得不來的。
“到我身邊來！”孤島跑到稍遠些的位置，發動了虛無異化，将其餘幾人都罩了進去。
精神力收割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寧欣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她甚至覺得，此刻的自己是沒有極限的。
記憶裏的隊長與小花的身影相重合，寧欣一點也不願相信，那個驕傲的高冷的強大的隊長，會變成作戰服裏只知聽人命令的人偶傀儡，可越是勸說自己不要相信，寧欣就越覺得楊倫說的都是事實。
“小花就算真是隊長，也絕不會是你的女兒。”寧欣幾乎是喊着說的，只有喊出來，她才能讓自己的心緒平複些。
對敵之時，最忌急躁——似乎有什麽人這樣對她說過。
“我自己的孩子，我還分不清楚嗎？”楊倫嘆息着說，“雖然我一直希望她是男孩。”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對親生女兒……”寧欣大聲質問着，說到一半卻突然頓住。
她想起來，在張家堡基地的那個小樓時，隊長有向她提過她的父親，她說那個要帶她一起登上巅峰的父親，一手将她推入了黑暗的深淵，即使隊長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怨恨，可如果是這樣的父親，那麽，能對她做出這樣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楊倫幾乎要跑到平臺的邊緣了，但他絲毫不見慌張：“已經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我了？哈，這世上就是有我這樣的父親。誰讓她不能完全繼承我的能力，又成為不了真正的男人，一點有用的價值都沒有！”
“你住口！我要替隊長殺了你！”寧欣全力推動着精神力漩渦的旋轉，傳回腦海的視野，已經開始變得模糊。
站到平臺邊緣的楊倫靠在護欄上，終于再退無可退。
“你說真的？”他的目光銳利如直刺進人心底的針尖，“殺了我，小花也活不了。”
“你說——什麽——”寧欣猛地睜開眼，然後便意識到“糟了”。
只有閉上眼睛的時候，她的精神力才能全部發動，而現在視力回歸，外放的精神力定會大打折扣。
精神力漩渦就在這時緩了緩，楊倫瞅準時機，立刻閃身沖了上來。
他的速度比鬼魅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寧欣又哪裏閃避得開，等她反應過來不妙，後方傳來青山要她小心的提醒時，楊倫手中的長刀已經穿抵了她的心髒。
溫熱的液體從口中湧出，血腥的味道，跟空氣一樣。
這個時候，寧欣在想：原來，真的能聽到碎裂的聲音。
藍抗碎了，意味着她的異化沒了。
“寧欣——”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個堅實的臂膀從後面擁住了她。
是青山，他即使受了傷，速度也是幾人中最快的。
他沖了上來，一拳打退楊倫，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
意識正在逐漸渙散，但寧欣依舊能勉強認出幾人的身影，青山的臉上有從未見過的緊張，孤島的背影從這個角度看竟也有幾分堅實可靠，齊美麗本也要沖上前卻被什麽吸引折身跑向後面，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許九此時也亮了刀，禾泱泱和他并肩戰鬥在一起，原來禾泱泱戰鬥的身姿是超帥氣的。
釋舟則無措的面對着插在她心口處的長刀，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拔了吧。”寧欣的聲音很虛弱。
“你會死的。”釋舟不肯。
寧欣又說：“我的血，很厲害的，沒事。”
青山按住被說動的釋舟：“那是以前，現在你已經沒了異化。”
血液的特殊能力跟異化相關，異化在，治愈能力就存在，但現在，異化不在了。
“不會很快消失。”寧欣勉力出聲，“你們沒發現，楊倫的實力變弱了？”
青山聞言，擡眼看了看與幾人周旋的楊倫，發現他的速度确實下降了不少。
“我，可不是那麽好傷的。”寧欣輕輕地笑了笑。
破壞藍抗雖然會讓異化消失，但精神系異化總是會有些不同的，那些外放的精神力不會立刻消失。
在長刀刺入體內的瞬間，寧欣将那些精神力全部化為細小的利刃，讓它們沿着楊倫的四肢百脈侵入，也攻擊到了他的藍抗。
至于具體的損傷程度，她就不得而知了。但對比兩人現在的狀态，顯然寧欣的藍抗毀損的更徹底一點。
“你對他做了什麽？”釋舟驚訝，“那種情況你也能做出反擊？”
寧欣現在哪有力氣給他具體解釋，便眨了眨眼說：“秘密。”
釋舟也不糾結她究竟做了什麽，只是對她的能力越發放了心，他雙手輕輕握上長刀刀柄：“準備好，我拔了。”
寧欣虛弱地點了點頭，心髒的位置立刻傳來劇烈的鈍痛，有更多的溫熱液體從胸口湧出，她想要大喊，卻發現沖出口的嚎叫無力無聲，意識渙散的更厲害了。
這個時候，她還能聽見發動機的聲音，還有南瓜教授的嘶啞狂叫：“快上來！”
上去？上哪去？寧欣迷糊着瞥了一眼聲音的來源，她覺得她好像看到了飛船打開的艙門，還有滿身狼狽的南瓜教授站在門口，對着他們叫喊。
下一瞬，她就徹底的昏了過去。
寧欣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藍抗碎裂，異化耗盡，再加上失血過多，怎麽看，都是沒理由能活下去了吧。
她蜷縮着，感覺自己異樣的輕盈，在無邊的黑暗中靜靜地漂浮着，旋轉着，像是很快就要與這黑暗融為一體。
突然，她感到一陣劇烈的颠簸，像是平穩的搖籃被什麽撞了一下。
意識漸漸回籠，她還不能死，她要活着，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的體溫恢複了。”有人在她耳邊說話，這音色似乎是禾泱泱。
胸口的位置不知被人放了什麽，既熱又暖，現在有些發燙了，她想把那東西挪開，可努力了良久，手臂都沒有力氣擡起來。
另一只手被人攢在手心裏，那人的手心裏都是細汗，滑膩膩的，攢的她很不舒服，可他卻握得很緊，生怕一松開她就會溜掉。
“燙。”費了好大勁，寧欣才努力發出了一個音節。
“活過來了？”
“泱泱，你的寶石真不是蓋的。”
“她醒了？”
“我就說，沒那麽容易死的。”
周圍有驚喜和溫暖的氛圍在蔓延，寧欣睜不開眼，卻像是能從那無邊的黑暗中看見遠方的光亮，溫暖的光亮。
“還疼嗎？”青山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那裏，有她因為喜悅而湧出的淚水。
正在幫南瓜教授搬重物的齊美麗，瞧見“溫柔”的青山，險些手上打滑。
這這這，真的還是她印象裏的那個領主？怎麽會變了這麽多？
寧欣只覺又好氣又好笑，她是說“燙”，不是“疼”。
“這樣就可以了，我的寶石也只是能幫她恢複體溫，她能醒過來還是要靠她自己。”
謝天謝地，禾泱泱終于拿開了放在她胸口的滾燙物什。
原來發燙的東西是禾泱泱的寶石，她的那個寶石真是個奇物。
寧欣心裏感慨着，感受着身下的颠簸，她推測，他們現在大概是在飛行的飛船內部。
不過，這空氣中隐約的石油味道是怎麽回事？飛船漏油？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勉勉強強逐漸清醒了。
“什麽氣味？”一能說話，寧欣立刻問出了她覺得很是嚴重的問題。
運行中的飛船漏油可不是小事，不對，等等，他們之前不是看過油表？明明顯示是沒有油的，飛船是如何啓動的？她不會是出現了幻覺？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是石油。”青山松開抓着她的手，将她從地板上抱起來，放到旁邊的座椅上。
後知後覺的，寧欣猛然意識到剛才擔憂的緊抓着她的手不放的人是誰，這家夥不是一直都不喜別人的觸碰嗎？他這是因為擔心她而轉了性？
寧欣輕咳了一聲，以掩飾內心的波動和略顯的尴尬。
孤島和許九坐在前面的駕駛室裏，操控着飛船。禾泱泱和釋舟見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便倚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進行短暫的休息。
齊美麗幫南瓜教授擺好最後一個封好的圓桶，見寧欣醒了正要過來，覺得手上有些髒，便走到後面的洗漱間去洗手了。
南瓜教授倒是不介意這些，脫了手套，踱着小方步邁了過來，一臉的得意：“嘿嘿，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潛種的體內流動着的，都是石油。”
看到寧欣跟剛才聽說了這件事的其他人一樣，露出驚訝的神色，南瓜教授得意之色更顯：“我也是撞到它們的時候偶然發現的，我從來沒有那麽近距離的接觸過潛種，這倒是一個大發現。”
“你們忙着應付總長的時候，我把飛船裏的木桶全部裝滿了，就是有點沉，我一個人扛不動。”
“不過，飛船現在是能開了，可是因為這些石油沒有經過提煉，很難完全燃燒，剩餘的殘渣會影響發動機的性能，不知道我們飛離百安基地之後還能堅持多久。”
“據我的初步觀測，潛種們體內的石油比我估計的要純淨，應該能支撐到我們找到合适的落腳處……”
寧欣沒有再聽南瓜教授滔滔不絕的“科普”，她想起長刀深入潛種身體的時候，帶出的那些黑油樣液體。
那就是“石油”？
真是富有戲劇性，潛種們說地球上只有人類的血液能夠成為他們的能源，而反過來，在潛種們體內流動的竟也是人類可以利用的能源。
寧欣慘淡的笑了笑，陡然可以放松的環境讓她想要好好睡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