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采蓮
她只作不知，随着連沁如走向那涼亭，亭邊泊了一艘小船，蕭浩站在亭中遠眺，不知已站了多久。
到了近處，連錦才表現出些不安來。
她微微停步，對連沁如道：“姐姐，這不是……二皇子殿下麽？”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慮，連沁如拍拍她的手道：“跟我來。”
蕭浩聽到動靜轉了過來，見了雙生花一般的二人，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口白牙，道：“二位小姐來了。二小姐實在太客氣，我已說了不用賠罪，今日還特地将我約來此處，你這般，若是教旁人知道了，可要以為我度量狹小，使了什麽手段為難你了。”
原來還是借的她的名義。連錦疑惑地看向連沁如，後者卻打哈哈道：“殿下莫怪，我這妹妹一直在行伍中，身邊之人皆鐵骨铮铮的男子，因此木讷了一些。”
蕭浩哈哈笑道：“我已然見識過了。”
他說話時眼神一直黏在連錦的臉上，忽道：“女子的話果然不可信，連二小姐長得如此貌美，竟還要稱醜。若是此等樣貌尚算醜，那麽時間便無美人了。”
連錦低頭作羞澀狀，心中卻是冷冷哼了一聲。前世，他便是如此油嘴滑舌的樣子，死的也能說成活的，而她竟就那麽傻，他說什麽都信。
連沁如在其中調和，三人坐于亭中聊了片刻，竟也不覺尴尬。連沁如忽道：“今日天氣甚好，既然來了此處，自然要摘些蓮子來吃，否則其不辜負了這蓮湖美景？”
蕭浩道：“此處有船，且随我來。”
他說着，撐着欄杆跳下去，動作潇灑利落，引得連沁如一聲贊嘆。蕭浩已在船旁站定，連沁如卻道：“我有些暈船之症，妹妹你與殿下一同上船吧，記得替我多采些蓮子！”
他們二人，一個站在船邊笑臉相候，一個在她身後不斷推搡，連錦索性爽朗道：“好啊。”
裝作沒有看見蕭浩伸過來扶她的手，連錦稍稍提起裙角，一腳跨上船，任憑船身搖晃，穩穩走了幾步，便在前頭的凳子上坐下了。
蕭浩一邊解繩一邊道：“倒是忘了二小姐乃習武之人，果然身姿穩健。”
連錦微微一笑，謙虛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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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搖搖晃晃，載着兩人朝荷葉深處去。
荷葉大多茁壯，連錦坐在船中，伸手就能夠到兩旁亭亭如蓋的葉子。蕭浩貼着荷葉邊緣行船，水流緩緩向後，竟也将船行得穩健。
連錦贊道：“二皇子殿下竟有此等才能，若是我，只怕不翻船就謝天謝地了。”
蕭浩哈哈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我幼時貪玩，宮中也有一池荷花，時常偷偷跑去玩的。連錦，你看！”
連錦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近前橫出幾支蓮蓬，個頭飽滿，顯見得是熟了。
她伸手摘了一支，細細撥開，去了疏松的外皮，便露出底下一粒粒光滑的小蓮子。再剝開那層薄薄的青皮，白色的果肉便露出來，吃進口中，有清甜的味道彌漫開來。
她吃東西時從來不會端着，想吃便吃，吃得高興才好。是以吃相雖不難看，較之其他官家女子，卻也少了些婉約。
她一氣摘了好幾支，遞了一把青色的蓮子給蕭浩道：“殿下，吃蓮子。”
蕭浩放下竹篙，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一把接過來，剝開一顆扔進嘴裏，贊道：“清甜爽口，妙哉。”
連錦不置可否，無人劃船，小船便在原地停了許久，偶爾來一陣風，便跟着飄一小段。
蕭浩看着看着，忽然笑道：“連錦，你與京中其他女子都不同。”
連錦一愣。
這話何其耳熟，前世她也曾聽他親口說過。她時常覺得，自己是了解蕭浩的，因為她知道他的所有缺點，從而替他一一彌補。
可到後來她又覺得，其實她一點都不了解蕭浩。必然為何會一步一步踏入他給她設置的牢籠？
連錦淡道：“連錦不過是普通女子罷了，二皇子謬贊了。”
蕭浩沉默了一會，道：“其實我知道，是你姐姐約我出來的。”
連錦沒有吱聲，他便自顧自地說道：“從你方才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來。況且你不善言辭，根本想不到這樣委婉的做法。”
連錦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兩個，都自诩了解她。
她點點頭，道：“确實。”
此一句之後，再無言語。
沉悶與尴尬一瞬間在小小的船只上蔓延開來。
連錦偏着頭，望着水面泛起的淺淺的漣漪，波瀾不驚，如同她此刻心境。
想來着實可笑，然而發生過一次的事情，怎麽會重蹈覆轍。
明媚清澈的眼眸裏一閃而過幾分恨意。
蕭浩讪讪的笑着，溫吞的性子使他不好意思再開口說什麽，明亮的眼眸看着發呆的連錦，胸口處有什麽在悸動。
船劃入荷葉深處，一望無際，盈盈一水的碧綠色之間，露水凝動，似是透明的水晶。
白粉色的荷花明媚動人，妖豔卻又清澈，花中君子，然連錦卻沒有欣賞的心思。
她在思量着一個計劃，一個不再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計劃。
那麽自然是要破壞她們給自己下的圈套為前提，眼眸裏劃過一分精明的笑意，在唇角輕微上揚的弧度顯露出來。
蕭浩收起船槳，欲喊連錦摘蓮子，終究還是止住了，自己默默的摘了好多放在船尾上。
察覺到了連錦似笑非笑的模樣，蕭浩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挑出綻放最美的那朵花，遞到了連錦面前，溫和淺笑道：“這個給你。”
應該沒有哪個女子是會拒絕嬌豔的花朵，所以他才敢這樣做。
然被這句話打擾而回過神來的連錦輕微一愣，伸手接過，微微颔首，不經意的目光瞥到了船尾上橫放的一大片荷花，淡聲道：“回去吧。”
不動聲色的将手裏這支荷花去除花瓣，快速且利落的剝出蓮子來，放在船上的一只空餘的小竹籃裏。
接着又繼續剝船尾的那些，蕭浩并沒有阻止，只是将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隐隐間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也許并不是連錦不懂，而是她無心罷。
蕭浩輕緩的嘆了一口氣，劃着船向來的方向而去，原本是想要讨連錦歡心的，卻被誤以為是讓她剝蓮子，不禁有些氣餒。
果然這樣的事情是急不得的。
連沁如無聊的坐在亭子裏，不耐煩的模樣，用手帕扇着風，能夠這麽久還不回來，看來是有點用處的。
媚眼如絲的眼眸裏泛起幾分得意的笑意。
四處的張望，一只搖搖晃晃的小船映入她的眼簾，連錦安靜且認真的剝着蓮子，蕭浩劃着船，恍惚間，有種像是看到神仙眷侶般的錯覺。
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偷笑，輕咳了一聲，整理自己的情緒，悠然站起身來，随手撥弄着微皺的衣衫，落落大方淺笑嫣然。
船靠岸停下，蕭浩上了岸，伸手要去拉住連錦，連錦站起身來，将裝有蓮子的竹籃遞給他，還不忘目光看向後面的連沁如道：“姐姐，我采了許多，可清脆了，姐姐嘗嘗看。”
欣喜的笑着，彎腰拿起還未剝完的那些，趁蕭浩再次伸手過來之前，連錦穩穩的上了岸，眉目間淡薄的笑意，英氣十足。
連沁如忍不住在心裏扶額，她想要的哪裏是什麽蓮子，卻還是笑道：“妹妹辛苦了，這次玩的可開心？”
下意識的往蕭浩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流連着。
有意撮合他們兩個，就是不想連錦阻礙自己成為太子妃的道路。
“嗯，只是一時間高興了，竟不小心弄濕了衣服。”不滿的嘟起嘴，稍稍有些委屈的樣子，連錦低下頭，一雙手不安的攪動着。
方才蕭浩沒有注意的時候，衣服是連錦私下偷偷弄濕的，她不想在這裏呆太久，尤其是與蕭浩和連沁如一起。
擔心自己隐藏不了那些積成泉湧的恨意，無邊無際。
蕭浩一愣，随即目光打量着連錦的衣服，“是我不小心，二小姐莫要生氣。”
眼前的狀況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對，連沁如握住了連錦不安的雙手，似是在安慰她，又笑着對蕭浩道：“二皇子此言差矣，妹妹怎麽會生二皇子的氣，只是弄濕了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
打着圓場，在連錦看來就是惺惺作态的無比惡心，白皙而光滑的嫩手，與自己一雙粗糙的手全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