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汐坐在老太太邊上,茶都喝了兩盞了,這群人的恭維與八卦依然沒有一點要結束的意思,便尋了個借口去了外面透口氣。
帶着拂冬與念夏兩人,一路說笑着走着。
一路上看到的景致實在是美不勝收,顧汐不得不感嘆,雖然這敬安伯府日漸沒落,可這府中的景卻是真的好看的不得了。不過顧汐估摸着,花在這上面的銀錢應該也不會是什麽小數目,應當是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與財力了。
若不是顧汐知道這敬安伯府的真實情況,只見着這府中的情況,怕是要以為這一府仍是鼎盛之時呢。
顧汐不明白,在已經沒落之時,這浮于表面的臉面,真的有如此重要嗎。這滿府,每個人都在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好似沒有人發現敬安伯府已經走在下坡路上好多年了,或者是已然發現了,卻并沒有放在心上。
顧汐突然想起來,這敬安伯府倒也不是沒有人對此毫不在意,起碼林老太爺就一直在努力的想讓自家遠離沒落這二字。
自古以來,一個家族想要越來越好,多是男子建功立業,掙來前程,約束族人子孫。可這老爺子倒是好,一心只想讓家中的一衆女孩兒去攀得高枝,以此來挽回頹勢。
顧汐覺得,林老爺子腦子裏大概時候被糊了好幾層豬油。
如此一來,顧汐的母親林氏,便是那第一個犧牲者。林氏得了能夠嫁入顧府的機會,林老爺子自然便一腳蹬了能為林家帶去真金白銀的富商。
權與錢,自然是權更能打動人心,權能帶來的可不止是權,還有由權而來的錢。
人都說財帛動人心,可那權勢也比財帛更能動人心。
走着走着,幾人便走到了當年小顧汐落水的那個涼亭。
那涼亭建在一座湖上,湖中種滿了荷花,若是夏日裏定是十分的好看,不過如今已是冬日,便只剩滿湖的枯荷殘枝,滿是一副衰敗的模樣。
顧汐歪靠在涼亭的美人靠上,呆呆看着渾濁的湖水,腦子裏想的,都是那個因一顆珠子丢了性命的姑娘,還有那個為了一顆珠子便奪了人性命的姑娘。
拂冬與念夏見自家小姐望着遠處的殘荷,便露出一副哀傷的模樣,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淚來,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麽才這般模樣,自家小姐從來都是笑模樣,極少如此難過。
拂冬掏出帕子,上前給顧汐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念夏便從随身的荷包裏拿出了一塊自己最愛吃的雲片糕遞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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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汐察覺到自己臉頰上冰涼涼的,猜着自己可能流淚了,卻也懶得去擦。只是沒一會兒便覺察到有人在為自己擦淚,轉頭一看,便是拂冬一臉擔憂的神色,正想說句話,眼前便出現了一只胖乎乎的手,手掌心是一大塊潔白如雪的雲片糕。
見着這雲片糕,顧汐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了看一臉大義凜然的念夏,伸手掰了一小塊下來,放進嘴裏吃了。念夏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各類點心了,顧家有錢,顧汐也實在喜歡這可愛的不得了的小姑娘,是以從不在吃食上短了她。
吃完了,才與自家兩個丫鬟說道:“不要這麽一副擔憂的樣子,我沒事兒,只是想起來一首詩,觸景傷情而已。”
顧汐說完,拂冬與念夏二人才放下了心。
在外面待得久了些,顧汐便起身往林老太太院子裏走,走到院子裏時,便見三房才三歲多的七小姐惠姐兒一個人在院子的角落撿落在地上的梅花玩兒,身邊也沒有服侍的人跟着,想來是有人偷懶不盡責。
顧汐便走上前去,蹲在慧姐兒面前問道:“慧姐兒,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你身邊服侍你的人呢?”
惠姐兒呆呆的望着面前好看的大姐姐,說:“我偷偷跑出來的,裏面不好玩,姐姐不要告訴娘,娘要說我的。”
說完還把手中的一朵梅花給了顧汐。
顧汐見着惠姐兒這般舉動,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收下惠姐兒的花才笑着問道:“惠姐兒這是在賄賂我嗎?”
大約是惠姐兒年紀還小,不明白賄賂的意思,卻也有些害羞,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臉,還張開手指,從大開的指縫中偷偷看顧汐,被顧汐發現了,便又咯咯咯地笑着躲回了自己的小手背後。
三人見着惠姐兒這副模樣,都笑了出來。
顧汐掏出帕子,給惠姐兒擦了擦有些髒了的小手,才端起一副認真的模樣對着惠姐兒說到:“惠姐兒以後可不能一個人偷偷跑出來,你娘親會擔心的,若是想玩,身邊一定得帶着人,不然出了事兒可就晚了。”
惠姐兒點點頭,奶聲奶氣的回道:“好。”
見惠姐兒答應,顧汐才起身拉着惠姐兒的小手往屋裏走。
進了屋,惠姐兒就往自家娘親身邊跑去,抱着自家娘親的腿,偷偷往回看顧汐。
顧汐便也朝惠姐兒笑笑,與衆人說明了事情原委,便去一邊坐着了。
惠姐兒的母親三夫人張氏聽聞此事,連忙看向自家女兒,問到:“你怎麽一個人偷偷跑出去了,想吓死我啊。”
說完還伸手拍了一下惠姐兒的後背。
惠姐兒被娘親吓到了,帶着哭腔說到:“娘,惠姐兒知道錯了。”
張氏又說了惠姐兒幾句,才起身向顧汐說到:“今日真是多謝外甥女了,我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若萬一真出了事兒,我怕是哭死都來不及了。”
“舅母客氣了,惠姐兒畢竟也是我的妹妹啊,還生得那麽玉雪可愛。”顧汐笑着回到。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林氏此時出聲對張氏說到:“三弟妹回去應當好好管管惠姐兒身邊伺候的人,自家小主子都不跟着,想造反嗎?”
張氏方才一整顆心都在惠姐兒身上,還未來得及想到此事,被林氏這麽一提醒,才反應過來,便起身對林老太太說到:“母親,兒媳便先退下了,去處理一下。”
林老太太點頭說到:“你去吧,也莫要再責罵惠姐兒了,與她說明白了就好。”
張氏帶着惠姐兒給林老太太行了禮,便退下回了自己的院子去了。
沒一會兒,就有丫鬟進來通傳消息:“老夫人,姑爺來了,正與老太爺在書房敘話呢。”
林老太太聽了這話,十分開心的道:“姑爺來啦,好好好。”
*****
顧鴻卓來了敬安伯府,想來應是剛從顧潮的外祖家剛出來,便往這邊來了,估計是怕林氏在這敬安伯府吃虧,今日連午膳都沒在那邊用
顧鴻卓與顧潮一大早就出發往顧潮的外祖家徐家去了,還與徐老太爺兩個人在書房下了兩盤棋,結果被老太爺殺得片甲不留。
本想與顧潮一起在徐家留下用了午膳才走,可又想起來林氏的娘家敬安伯府裏沒幾個良善之人,林氏與顧汐兩個嬌嬌弱弱的女子,萬一在那裏受了氣可如何是好,便辭別徐老太爺,留下顧潮一人,獨自往敬安伯府去了。
顧鴻卓入了敬安伯府便先去了林老爺子的書房,還未說幾句話,下人就來傳話,說是院裏的宴席已經擺好,讓兩人過去。
兩人便一起往擺了宴席的花廳過去。
今日的人數不少,管家的大夫人便命下人将府裏最寬敞的一個花廳收拾了出來,擺了幾張席面出來,男丁與女眷分開着坐,中間以娟素屏風隔開。
大房的大少爺今日原本還在外與各路朋友把酒言歡,便被母親王氏派來的小厮給叫了回來。而二房的四少爺原還在書塾念書,才下了學,也被叫來了花廳。
男丁的桌上,坐着的是林家老太爺、林家的三位老爺,顧鴻卓,還有大房的大少爺與二房的五少爺,而二房的六少爺實在太小,還是個奶娃娃,便也只能跟在乳母身邊了。
而女眷長輩那邊的一桌上,坐着的是林家老太太,林家的三位夫人,還有今日回敬安伯府的林氏與林婉柔。
幾個姑娘便另開了一張小桌,桌上一共也只四個人,顧汐的左右兩邊坐的分別是二房的四姑娘林婉珍和七姑娘惠姐兒,而大房庶出的姑娘林婉娴便與顧汐坐了個對臉。
顧汐與林婉珍倒是歲數相當,兩人不過差了半歲而已,小時候兩人倒是一起玩過一陣子,只不過這些年顧汐愈發的不愛出門,兩人早也不怎麽熟絡了。對這林婉娴,顧汐倒是不怎麽知道,這姑娘一直沒什麽存在感,也不怎麽說話。
算下來,這一桌子的人,顧汐最熟絡的也就是七姑娘惠姐兒了。為了不讓氣氛太過尴尬,顧汐便一直照看這惠姐兒,給她拿點心拿果子,也沒怎麽停下來過。
林婉珍對這個不太常見的表妹,十分的好奇,她知道小時候自己與這個表妹一起玩過,可後來都是只有姑母一個人帶着下人回林家,表妹卻是不怎麽來了。
她還一度很是失落,只是得知表妹不來是因為在自家府上落了水,生了大病,需要好好休養,便也一心希望表妹的身體快些好起來。
林婉珍還記得當日得知顧汐與太子被皇上賜了婚,滿腦子都是自己居然有一個太子妃表妹,表妹一定很優秀。畢竟若是不優秀,怎麽可能被指婚于太子。
一直有人時不時拿眼光往自己身上看,顧汐當然是有所察覺的,每次擡眼向那道目光的主人望去,主人便飛快地垂下了眼睛,裝作認真吃果子的模樣。
見林婉珍如此,顧汐便索性擡起頭笑盈盈的望着林婉珍,想着能不能守株待到兔。
果然,小兔子沒一會兒就撞上來了,又擡眼望向顧汐的林婉珍就被逮個正着。發現自己被抓住了,白嫩嫩的臉蛋兒上就升起了紅霞。
顧汐見林婉珍被羞紅了臉頰,就笑嘻嘻的說:“珍姐姐怎麽老是看我,可是覺得妹妹我長得好看?”
林婉珍頓時臉頰更紅了:“哪有人說自己好看的。”
“說自己好看不好嗎?”顧汐裝作一副疑惑的模樣,轉臉又笑盈盈的看着林婉珍,“那我說珍姐姐好看吧。”
林婉珍還未說話,在一邊的惠姐兒就從手裏的糕點裏擡起頭來,稚聲稚氣的說:“四姐姐好看!”
“惠姐兒也覺得我說的對呢。”顧汐一臉狹促的看着林婉珍。
林婉珍被顧汐羞得低頭吃起了東西,她記得小時候的表妹是個很可愛的姑娘,怎的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
顧汐知道這位珍表姐是個善良的不得了的姑娘,當年在敬安伯府落了水之後,自己有許久許久都沒有再去,她那時忙着養身體,忙着适應古代生活,實在沒有出門的閑心。
當年林氏為了照顧受了大難的女兒,也不怎麽去敬安伯府,有一次去的時候,林婉珍便一個人噠噠噠地跑到林氏身邊,問她:“姑母,表妹為什麽不來啊?”
林氏知道這是女兒的一個小玩伴,答道:“你表妹因為那日落了水,生了病,要在家中好好養身體。”
自那之後,林氏每次去敬安伯府,林婉珍都會去問林氏顧汐的身體可有好一些。
林氏回府後,自會将這些事告訴顧汐。顧汐便知道,原來自己有一個玩得很好的姐姐,她一直在關心着自己。
只是待顧汐養好了身體,适應了新環境,人卻愈發的憊懶了,不愛出門,便是難得随着林氏來敬安伯府看望長輩,也是不怎麽久留,常常只呆一會兒就走了。
所以兩人雖然有小時候的情誼在,卻也一直沒有太過熟絡。
方才見林婉珍太過可愛,顧汐便沒忍住自己躁動的心,與她逗樂了一番,只是沒想到,這位珍表姐的性子如此害羞。
害羞又善良的姑娘實在招人喜歡,雖然她有一個不怎麽讨人喜歡的母親。顧汐實在是好奇,二夫人那樣的性子是如何養出這樣一個害羞可愛的女兒的。
邊上的惠姐兒手裏捏着糕點打起了哈欠,轉頭和顧汐說:“姐姐,我困了。”
顧汐忙喚了惠姐兒身邊的人來,讓人将小姑娘抱下去,讓她睡一會兒。
用完了膳,顧汐漱了口便起身去外面的院子裏坐着曬起了太陽,早晨出門之時,天上看着陰陰沉沉的,可到了中午晌了,居然出了太陽,實在是令人開懷。
顧汐閉着眼睛站在院子裏曬着太陽,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有人走動的聲音,以為是丫鬟路過,可那聲音一直走到自己身邊才停下,這才睜開眼睛往邊上看去。
林婉珍見顧汐用完了膳,就出了屋子往院子裏走去,便也放下了手中的動作,拿起一邊丫鬟備好的濃茶漱了口,就出門去尋顧汐了。
才出了屋門,林婉珍就見着顧汐一個人仰着頭站在院子裏,不知在做什麽,便朝她走去。
才走到顧汐身邊站定,顧汐就轉頭看了過來。
顧汐覺得林婉珍有些柔弱,怕她被風吹着,便拉着她手往一邊走去:“這兒有風,可別吹着你,我們換個既背風又有太陽的好地方。”
聽着這話,林婉珍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不應該是別吹着你嗎。”
“珍姐姐放心,這點子風吹不到我,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練五禽戲,身體好着呢。”顧汐笑吟吟的說到。
自顧汐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之後,便想到了古代落後的醫療條件,生怕生場病就丢了小命,這些年一直都有在有意無意的鍛煉身體。
姐妹倆才熟絡了一些,拂冬就跑來喚顧汐,說是要準備回府了。顧汐便讓林婉珍改日去顧家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