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言旋與高木僑提前到了車站，将車停在露天停車場裏，兩人找了個地方吞雲吐霧。
高木僑扯了扯領帶，白天用噴霧抹的一絲不茍的頭發掉落了幾絲垂在臉頰邊上，他随意的抹了一把，用兩根手指夾着點燃的香煙塞進嘴裏。
一副翩翩公子斯文敗類的模樣。
言旋端着胳膊在一旁看着高木僑做作的模樣，咂舌：“這裏沒別人。”
“……哦，”高木僑瞬間垮了下來，抓散了頭發，将金絲邊的眼鏡塞進口袋，吞了一口雲，嘆道，“咋樣？”
言旋頓了頓，倒是意外聽懂了高木僑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仔細想了想斟酌着答：“還不錯。”
高木僑斜睨他一眼：“還不錯？”
“嗯。”
“難得，”高木僑輕笑，“能從你嘴裏聽到‘還不錯’這樣的評價。”
言旋面不改色：“不難得。”
“哦？”
“你也還不錯。”言旋微微笑道。
“……”高木僑忍住了自己炸毛的沖動，将話題撤回原點，“人家小姑娘來大城市也不容易，你就收收你那怪脾氣。再說了，你這個對助理的要求，哪裏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你啊，就多包容點。”
言旋吸了一口眼，慢慢吐出，看着淡青色的煙霧在黑夜映襯之下顯得竟然清亮，他淡淡道：“做的到。”
“什麽？”
“有人能做得到。”
高木僑：“……有人有人……問題是那個‘有人’到哪裏去找呢？”
言旋迷眼看着出站口：“找到了已經。”
“找到了？”
高木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從中走出，東張西望。
“嗯，找到了。”言旋掐滅了煙，想到那幅畫，臉上露出清淺的笑容。
“我我我……”高木僑見到言旋的笑容，大驚。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想要記錄下這歷史的一刻，“你竟然因為姑娘笑了！！我的天吶！！！我我要拍下來發給老板看！！言大師，言大佬他他笑了！春心萌動了！”
言旋收斂了笑容，冷着臉伸手去沒收高木僑的手機：“別瞎說。”
高木僑轉身閃躲，誓死保衛自己的手機：“是是是，言老師這是慧眼識珠，遇見了個好苗子心中慈愛之情頓然而起難以自已。”
言旋：“……”
他沒跟高木僑糾纏出個所以然來，自己的手機先響了。
電話那頭俞安樂高亢的聲音問：“老板，你在哪呢？”
言旋一手按住想要湊近聽的高木僑的腦門，一邊沉聲道：“停車場。”他視力極好，看見那個身影接着電話左顧右盼，便遠程遙控道，“你向後轉。”
“向後？”俞安樂驚喜，“老板你看見我啦？”
“嗯。”他看着俞安樂聽話的向後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向前走，看到一個藍色屋頂的值崗亭嗎？”
“看見了。”
“繞過它。”言旋幹脆利落的指揮道，“然後有一道鐵門……”
“嗯……我看到鐵門了，好像鎖起來了？”俞安樂的聲音言旋他們已經能夠聽得到了。
“沒有鎖，你推，然後進來，順着回廊向左拐。”
“哦哦，好。”電話那頭傳來鐵門門軸轉動的聲音。
俞安樂走在昏暗之中，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一個指示燈。但是，她沒有彷徨。電話那頭沉穩的聲音猶如明燈，照亮前方。
言旋看着那道身影慢慢的走進。他掐掉電話，推了一把高木僑。
高木僑雙眼一亮，擡起雙臂搖晃着：“安樂這裏！這裏這裏！”
他的聲音在靜谧之中很是響亮，俞安樂很容易找到聲源。她只需兩秒便找到了他們，小跑着過去：“老板，僑哥。”
高木僑很感動，恨不得上前擁抱：“安樂妹子，虧好你回來了。”
說的快要聲淚俱下的樣子。
俞安樂搓搓鼻尖：“怎麽了？就這一天，老板把你怎麽了？”
“沒什麽，”高木僑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熱淚，“想到我不用再去獵獵寒風之下尋找言老師的心靈伴侶，就覺得人生都得到了拯救了呢。”
“你可以不去找。”言旋冷冷道，他在身前揮了揮，似乎這樣就可以揮去那股子煙味兒，然後按下車鑰匙，“上車。”
“哎！”俞安樂愉快的應下，分分鐘抛棄了想跟她達成同盟傷春悲秋的高木僑坐上了車，她從包裏掏了半天掏出一盒子酸奶雙手奉上，“老板，這是我們那裏的特産，請您笑納。”
言旋傲嬌的點點頭，收下這份情意重的薄禮。
高木僑拉開車門坐到俞安樂身邊，搓着手期待。
言旋發動車子：“到前邊來。”
高木僑很委屈：“安樂妹子……”
俞安樂看着高木僑委委屈屈的換了座位，雪上加霜：“不好意思啊僑哥，我走的時候酸奶只剩最後一份了，不然……”
她在包裏又掏了半晌，掏出一個小盒遞給高木僑，“你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高木僑接過：“KM？這不是我們本地的乳品廠嗎！”
摔！
俞安樂：“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
車緩緩停在言旋家樓下，收到了師徒二人聯合打擊的高木僑含恨而去。
回家以後，言旋沒給俞安樂修整的時間：“你放下東西以後來工作室。”
“好。”
俞安樂心中有些忐忑。
這麽晚了還這麽急，難道……老板勸退她？
都等不了這一晚？
俞安樂泡了一壺靜心的溫茶一同端進工作室。
她想，這茶好歹能讓老板冷靜冷靜，也許……會對她好一點兒？
進了工作室，只見長條桌上擺了一排畫稿。
俞安樂走上前去，一邊放下茶盤一邊笑着尬聊：“老板這麽晚了您還……嗝！”
她看清楚桌上畫稿的內容，手一抖心一緊打了一個嗝，茶盤在桌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言旋從書中擡頭，看她毛手毛腳皺眉：“怎麽這麽不小心。”他伸脖子去看自己的茶盤，“沒把這些磕壞吧……”
俞安樂：“……沒有！”
她這下連倒茶的心情都沒有了，看着言旋面無表情，揣測不透老板內心對于她撿了廢稿私下臨摹練習是個什麽樣的看法。
而且……
俞安樂看着那些畫有些沮喪。
她還把這些畫畫的那麽醜。
如果她是言旋，估計要氣死了。
她連老板廢稿的水平都達不到。
大概是俞安樂沮喪的太過于明顯，言旋先開口了：“這些畫，怎麽回事？”
俞安樂眼觀鼻鼻觀口，低頭幹脆的認錯：“老板我錯了。”
言旋暗自挑眉：“哪裏錯了？”
俞安樂心下暗嘆，老板真是龜毛，追根究底的。
她面上不顯，态度很好：“我不應該不經過老板的允許私自翻看您的作品。我被其中的力量與美所折服，愛不釋手，但能力不足，臨摹出來的東西對不起老板的栽培，也對不起原畫的深刻。”
很好，小話一套一套的。
言旋有時候想，如果他一直這麽端着，小助理到底能編出多少套不重複的馬屁詞呢？
俞安樂見言旋沒有反應，大着膽子伸出手去摳那些畫，想讓它們回到自己的手裏來一個死無對證。
畫紙朝她慢慢挪過去，差一點……還差一點……
俞安樂屏住呼吸。
就在勝利的前一刻，忽然，一只大手拍在了其中一張畫上，成功的的制止了俞安樂的小動作。
她讪笑：“嘿，嘿嘿嘿，老板……我……”
言旋打斷她的認錯，指着他拍在面前的那幅畫，問道：“你為什麽這麽畫？”
為什麽？
俞安樂有一瞬間的愣神：“就……按照您的稿子那樣畫了呗。”
“我的稿子？”言旋輕笑一聲，搖搖頭，“我的稿子可不是這樣的。”
他悉悉索索展開自己的原稿，将它鋪平放在了俞安樂那幅畫的旁邊，用手示意——
你瞧。
俞安樂瞧一眼，便是千百噸的打擊。
不比也知道，一比吓兩跳。
跟言旋信手拈來的畫稿比起來，她的這副大概就是一坨狗屎。
俞安樂羞愧：“就……您畫得好，我沒法畫得那麽好呗。”
言旋想聽到的不是這個，他抿抿嘴，點了點畫中央的那一抹豔麗：“你為什麽要畫這朵花。”
那朵大紅色的，令整副黑白的沉郁的畫變得鮮活了起來。
俞安樂愣住，眨眨眼。
她也忘了為什麽當時會添上這一筆。
也許是因為自己畫的太過于幼齒，便破罐子破摔讓整幅畫看起來更加童真一些。于是，她在小孩子的手中添了一只筆畫最簡單不過的小紅花。
但顯然，這不是老板想要聽得話。
俞安樂的手摳着桌面，她看不出言旋的臉色，究竟是想得到什麽樣子的回答。
等了許久，言旋還是沒有等到答案。
他拿起那幅畫，又仔細的欣賞了一番，忽而釋然的笑了：“罷了。”
“嗯？”俞安樂受驚的擡起頭。
言旋擺擺手示意無事。
他将之前自己摔掉的那些草圖跟俞安樂畫的那張帶有小紅花的畫稿一同夾起收進抽屜，然後想了想，難得給了俞安樂一個正面的評價：“很好。”
俞安樂眼睛一亮。
言旋嘴角微微放松，他拍拍手邊俞安樂這幾日的成功，鄭重的誇贊：“我不在的這幾日，你做的很好。”
他看着俞安樂感動又激動的樣子，大眼睛閃着光，似乎有些濕漉漉的。
“你辛苦了。”
“不辛苦！”
俞安樂吸一下鼻子，雙腿并攏，手并在身體兩側貼着褲縫，她聲音很大：“為人民服務！”
言旋：“……”
他忍了忍自己的白眼，擺擺手，“你走吧。”
“是老板！”
言旋将其他畫稿推道俞安樂面前：“記得把這些收好，別弄丢了。”
“好的老板！”
言旋：“……”
他失去了跟俞安樂交談的興致，苦笑不得的讓俞安樂離開。
“老板晚安！老板我……”
言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打斷了俞安樂的口號：“哦對了，明天你起得早些，我們要開始開工了。”
開工？
俞安樂一陣激動。
她明天終于可以正式開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