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狗剩
嘀咕了這麽一句就要走,他是真有事要出去,他家裏還有個老舅媽,真高壽啊,舅舅都死了,舅媽還活蹦亂跳的。
小腳女人,拄着一個拐杖,蹦起來能有三丈高。這親娘沒了舅舅最大,娘親舅大,舅舅要是也沒了啊,那就是舅媽最大。
他舅媽說是給他蟞摸了一個好親事,要他去看看,這不是趕緊的去呢。
結果彭麗麗做賊心虛,耳朵尖着聽到了,“你給我站住,幾個意思啊,說我不安好心啊,你看我虧待了孩子還是怎麽着,別拿那些髒心眼的看我。”
“是是,您不是,我這嘴啊,打從早上起來就老是瓢,您別多心,誤會。”
彭麗麗一把抱起來張頂頂,進屋子裏去了,張頂頂瞬間清醒了,氣死了,在外面有個人陪着曬曬太陽多暖和,屋子裏面冷飕飕的,狠狠地看了彭麗麗一眼。
彭麗麗也不是想餓死她,去找了塊冷饅頭給泡了泡水,端着給張頂頂吃。
勺子在嘴邊,張頂頂一下子頭就扭開了,美滋美味的,她是不會吃的,而且她的飯菜給人吃了,自己就吃雜糧的饅頭,沒這樣的道理,寧死不吃。
不吃拉倒呗,那就是不餓,彭麗麗端着就走了。
張頂頂給氣的,一下午沒睡着,又冷又餓。
成成放學了就跑回家,到了家門口才整理一下書包,絕對不能着急,要端正,他是當哥哥的。
“我來接頂頂。”
“床上呢,你自己抱去。”
成成就板着臉,話不多說一句,抱着就走,彭麗麗看着晃晃蕩蕩的簾子,罵一句短命鬼。
張頂頂一天的沒吃飯,你說餓的啊,耳鳴腦袋疼的,渾身沒精神。
成成就問她,“你乖不乖,今天聽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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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了。”
“有沒有尿褲子。”
他彎着腰在那裏,這些都是他自己無師自通的,當大哥的,就得這樣端起來,才能讓下面的小的尊重。
張頂頂都快餓死了,哪裏來的閑工夫搭理他,閉着眼睛撞死呢,心想等着蔡如意回來,怎麽才能讓人知道呢。
但是她也為蔡如意考慮考慮,家裏全指望着她,晚上的時候,她剛想哭一哭,結果看着蔡如意手指頭紅紅腫腫的跟蘿蔔一般,手背上還帶着小口子,眼睛一酸。
說什麽說了,告什麽狀啊,她要是不跟着彭麗麗,還能跟着誰啊?總不能全壓在蔡如意肩膀上,給她愁死。
算了,不說了,早晚的多吃點就是了。
晚上張頂頂就很能吃了,她自己一邊吃,一邊就覺得挺委屈的,也不說話,就低着頭吃,看什麽都不看家裏人。
“你去接妹妹,何老師家裏是怎麽說的啊?”
“沒說。”
“那你瞧着妹妹好還是不好啊?”
成成就不說話了,好嗎?肯定是不好的,回來就要喝水,要吃飯,這只怕是餓着了。
但是能有什麽好辦法呢?給誰看孩子,都是這樣的,不是真的知根知底的親戚,沒有多少體貼的,饑一頓飽一頓的,正常。
他不說話了,蔡如意心裏也有數,嘆了一口氣,又問,“你去上學,老師講課你跟得上嗎?”
“跟得上,老師誇我聰明。”
“哎呦,真的啊,你好好上學,以後啊,賺大錢。”
成成抿着嘴,見頂頂還不高興,聽着外面有叫賣的,“蘿蔔賽梨勒,不甜換來。”
“我去買個心裏美。”
就是挑着筐子賣蘿蔔的,這種蘿蔔當水果吃的,外面是綠色的皮兒,裏面是紫紅色的瓤,爽脆清甜。
抱着張頂頂吃,逗她高興呢,“你看看,自己挑一個吃,你不是愛吃這個嗎?”
張頂頂有牙,能吃,她自己就撿着大的摸,伸着手摸了一個。
“好眼光,這個略微大寫,也好吃的很。”
“要不要蘿蔔花兒。”
賣這個的,人家都是洗好的了,還管着給你切好了,你要是想賜個好看,一個蘿蔔就給你雕成花兒,好看的厲害,綠的皮,紅的瓤,就跟一朵紅牡丹一樣。
張頂頂最喜歡看這個了,這是個手藝活,就那麽一把笨拙的菜刀,怎麽人家用起來就那麽順手,一種視覺享受。
“您給好好雕一個。”
“瞧您說的,這是我看家的本領,您擎好。”
小販一邊說着一邊拿着刀刷刷刷的,成成略心疼,這雕成蘿蔔花兒,費東西,不如直接切了吃,是有一點邊角料的。
張頂頂高興啊,要自己抱着,晶瑩剔透的,樂呵呵的。
到家裏成成就拿過來,放到盤子裏,摘下一片來,“給你吃,吃完了再吃,不要浪費。”
張頂頂也就是吃兩片,牙口不行,成成是心裏面有數的,不慣着她霸占一個的毛病。
張頂頂果真聽話,自己就拿着一片吃,成成就很滿意,覺得自己養的,有家教。
就得這樣,你得慢慢的教,他是琢磨着,給教育出一個頂優秀的妹妹來,不能讓人看輕了,對她自己個也好,很要強了。
她覺得得朝前看,不然護城河底都塞不下去了,吃個蘿蔔就挺美的了,明兒的日子照樣過呗。
早上的時候她就多吃了點,就這麽混着呗,她合計着彭麗麗這生不出孩子來的老女人,也不能怎麽着,該伺候的還要伺候。
到了年底的時候,愣是給成了吃兩頓的孩子,休息日的時候,成成跟蔡如意吃午飯,張頂頂就不來勁,“這孩子,怎麽就中午不吃飯呢,一口也不吃。”
張頂頂悶不吭聲的,她要學走路呢,最起碼得在地上混着,不能老在床上,不方便。
自己能扶着牆站起來了,但是還不能動,彭麗麗在院子裏收拾菜呢,買了蘿蔔白菜的,碼在牆根子底下吃的。
結果聽着外面熱鬧,還有人喊她,她急匆匆就出去了。
去幹什麽去了啊?好家夥,打麻将去了,你說她什麽愛好,就喜歡打麻将,還帶着賭錢的,就愛玩這麽一點,何老師不知道。
結果一玩起來,就把張頂頂忘在院子裏面去了,這太你中午還行,到了太陽一偏,那不就凍死人啊。
張頂頂都習慣了,自己想着睡一會兒算了,這女人一出去侃大山,就得個把小時。
彭麗麗先前也不是愛打麻将的,她愛打牌,打幾把牌,輸輸贏贏的,但是她手裏有閑錢啊,牌搭子多,何老師那點工資去哪裏啊?
還有蔡如意一個月給的四塊錢,就在牌桌上小打小鬧的,活得挺滋潤的。
後來人家說這個沒意思,不如打麻将,拉着她打了幾圈麻将,就愛上這個了。
她是新手,瘾頭格外的大,這就給忘記時間了,打牌一把的時間短,可是打麻将一圈下來,這至少半個多小時,沒打幾圈時間就過去了。
張頂頂覺得有點冷,凍起來的,看看天有點陰沉沉的。
她手腳冰涼,臉上有點麻木了,心想你個死女人還不回來,缺德玩意,老子要是感冒了,先傳染給你。
日常詛咒彭麗麗,就見着院子門口進來一條夾着肚子瘦瘦長長的狗,她心裏怕怕的,怕狗,無論是什麽狗,只要沒繩子牽着的,她就怕。
胡思亂想的,那狗鼻子到處聞聞,看着就是餓了,她心想,也難為這狗還活着,一般的早就讓人給捉了去了,結果那狗大概是聞着味道了,徑直就朝着張頂頂走過來了。
彭麗麗你個天煞的。
這女人中午自己白菜炖肉,張頂頂在屋子裏面,有幸身上沾染了一棉襖的肉味,但是嘴巴裏面,湯都沒喝到。
她就死死的瞪着那狗,吓死了,狗餓了,是要吃人的。
那狗也不動了,防備着盯着張頂頂,大概是考慮怎麽對付,能不能對付。
張頂頂都快哭了,絕望,她想自己要是成了狗剩,那當初還不如去了護城河呢,活不下去了。
也就是幾秒鐘,那狗一下子就撲過來了,張頂頂你說要是給放的高也就算了,她就給放到那個地上的蒲團上。
那狗就聞着肉味了,其餘的一概不管,而且打量着這附近沒人,就盯着張頂頂了。
憑借着極為強烈的求生欲,張頂頂使勁的翻了一個身,千鈞一發之際,從蒲團上面滾到了一邊。
你說她本來說話就有點心理陰影,這下子什麽哭喊都咽下去了,都來不及張嘴哭的。
她想着喊救命,可是喊不出來,倒是那狗叫的聲音大的很。
那狗就立着前腳,惡狠狠的盯着張頂頂,但凡是有機會,下一個,猛撲就是了。
張頂頂是想着爬起來,都沒那個機會,手死死的往地上抓沙子呢,心想我怎麽也得找個東西吓唬吓唬她。
結果那□□你啊,直接就上。
張頂頂給吓得,不敢閉眼了,“救-救-救命-啊。”
那狗就專門往她臉上來,她心想不能毀容,這是她作為小公主,最後的驕傲。
四腳朝天,腳往前那麽一蹬,你就說她是不是走背字呢,正好就把腳給放到狗嘴巴裏面去了。
那狗都不知道餓了多久了,一直在野外生存,不知不覺得進了城,還幸運的沒有碰上那專門吃狗肉的,而且又極為幸運的碰上了落單的張頂頂,飽餐一頓。
白生生的牙,那尖尖的頭兒,冒着綠光的眼睛,結成一塊兒一塊兒的雜毛,還有那帶着的畜生味道,張頂頂詛咒它十八輩子。
連帶着那缺大德的彭麗麗,你說你拿錢不幹事,你倒是吃肉吃的痛快了,她連點肉湯都沒喝上,還得在這裏當狗糧,這離着吃人的年月才幾年啊,張頂頂這心裏面就嘔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些年,我讓四條野狗給圍追過,差點就成了狗剩啊,我一人面對四條大狗,當時都沒人聲了,發出來的聲音自己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