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聽到了祁風的名字,楚嬈回到房內還是興致闌珊的模樣,雲珠扶着她一路也沒猜到發生了什麽,只得先去膳房吩咐廚子做碗參茶壓壓驚。
繡桌前是雲珠繡了一半的鴛鴦枕帕,楚嬈盯着它半發着呆。
前世的事就像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好半天都緩不過來,明知道現在的祁風至少還沒對她起歹心,甚至都沒見過她,可還是害怕。
一直到雲珠從膳房過來,楚嬈才說服自己,若是老天爺這麽不想教她活,怎麽會再給她機會呢,況且現在祁蘇都還好好活着,祁風更沒膽子做些什麽,她可不能這般矯情。
“小姐,這是膳房新熬的三寶湯,聽說是料子皆從雲州運過來的呢。”
“嗯。”楚嬈接過瓷碗喝了幾口,随後撫向胸口,摸了半天,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兒,又起身一蹦一跳地跑到床頭翻找。
“小姐,您在找什麽?您腳崴到了,可不要再亂動,奴婢來替您尋。”雲珠上前扶過楚嬈,忍不住出聲道。
“我在找一張紙。”寫着七出之條的那張紙條,上面可還有她的想法和筆跡呢。她怕被人發現才随身帶着,現在怎麽找不到了。
“什麽紙啊,會不會今天在山腳上掉了?”
“也有可能,”楚嬈忖了忖停下手,跳到桌邊坐下,“罷了不用找了,可能真的掉在山腰也說不定。”
“小姐,您最近思慮太多了,再喝一點藥湯。”
“唔雲珠,關于休書——”既然已經從寺裏回到了祁宅,休書當然又提上了議程。
雲珠聞言皺眉,“小姐。怎麽好端端的,您又提起此事了,姑爺對您不是很好嘛,還帶着去看桃花,還抱着您下山,陌生路人的話做不得準的!”
雲珠自小和楚嬈一起長大,有時候說話比下人多幾分自由和主見,楚嬈也明白,新婚被休哪是什麽好名聲,她知道雲珠是為她好。
先前和雲珠說,是想找她幫忙,現在看來,雲珠不說出去都算是不錯了。
“沒什麽,雲珠,我倦了,你打盆水來,我想梳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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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說完也有幾分後悔,幸好楚嬈沒怪罪她,她雖然有私心,但心裏也是實打實地希望小姐能過得好,再嫁哪能嫁的比現在好。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
楚嬈看着雲珠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回到內室的蝶幾上拿起一支筆,在騰好的宣紙上寫了‘竊盜’二字。
她不想離開爹娘親人,不想離開雲珠和去邊關從軍的表哥,連慣來可惡捉弄她的哥哥楚綏,她都不舍得,她只是想平平淡淡地活下去,所以這次是真的要下定決心了。
前些日子趁着空閑,她已經想的清楚,刨去七出之條裏做不了的,剩下的無非是妒去,多言,竊盜,現在看來,最‘實用’的就是竊盜。
祁家雖只是商賈,但守衛齊全,真偷東西自然是難,但若借着身份溜進祁蘇住的三進宅裏,讓他‘恰好’看到她偷東西,那可就簡單多了。
素日,祁蘇呆在居室時辰較多,她根本溜不進去,不溜進去,怎麽做一場被抓到當場的戲。想來想去也只有書房是他時而才去的,她只消提前進去,再被抓個現行就好了。
可是祁蘇一般何時去書房呢,她以前還從未注意過,看來,還是得喊四九過來問一問。
四九平日只服侍祁蘇一個,論他得空的時候,當然是祁蘇想獨處之時。
楚嬈午前派人去喚了四九,是以午膳之後,趁着祁蘇午憩,四九便笑呵呵地跑到了後院的偏堂,手上還拎着一紮紙包。
偏堂的紅花梨木靠椅上,楚嬈已經坐了有一會兒。
“小的參見夫人。”
四九進門先作了一個揖,然後才踱着小步到楚嬈跟前。
楚嬈與四九接觸不多,這次湊近了瞧,發現他說話老氣,但實際年紀比她還小,笑起來的時候,秀氣的小臉上亮着一口大白牙,還挺可愛的。
“嗯。”楚嬈看到他手上拎的小紙包,好奇道:“這是什麽?”
“哦,這個啊,回夫人,這是公子讓小的帶來的藥包。夫人的腳崴到了,公子一回來馬上找屈大夫開了這藥膏,就算夫人不喊,小的今日也要過來的。”
“那。你放桌上吧,”楚嬈奇怪的覺得她好像突然心情還不錯,那就也一并關心關心祁蘇好了。
“祁蘇他現在在休息麽?回來後有沒什麽不适?”
四九笑道:“禀夫人,公子身子挺好的,夫人不用太擔心。公子如外面傳言的那麽病弱已經是前幾年的事了,自從屈大夫進宅之後就好多了,加上最近天氣适宜,更是沒什麽要緊的。”
楚嬈聽了心道她才不信,要真是這樣,前世怎麽還會病死?
抹去心頭莫名的悶悶的情緒,楚嬈開始了她醞釀了許久的話頭。
“四九,其實我喊你來,也是想問問你,你家公子平常喜歡做些什麽?”
“公子他不喜歡與不認識的人交談,所以鋪子賬冊都有別人打理,他除了自己跟自己下棋,就是偶爾在書房寫寫字畫了,其他好像沒有什麽喜歡的。”
“那他一般何時去書房?”
“天氣晴好之日,公子一般用完午膳,會去書房一會兒的。”四九有些奇怪,“夫人,您問這些幹嘛呀?”
“我就是随便問問,沒事,你回去吧。”楚嬈讪讪笑道。
她當然不是随便問問,今日她大張旗鼓的喊四九過來,就是故意問的這般明顯。
一來,祁蘇的東西她想了半天,太貴重的她不想拿,就只能去書房偷偷字畫什麽的,她也不準備真偷出來,只要祁蘇能當場抓個現行就好,所以要摸清祁蘇去書房的時辰。
二來,等四九回去了,一定會告訴祁蘇,到時候他心裏起了懷疑,發現她不就更為順利成章了。
現在聽四九一說,她就明白了,祁蘇去書房的時辰不就是晴天的午後麽。
門外腳步聲漸遠,楚嬈扯過側桌上的藥包,解開是一陣濃郁的藥苦味,一沓疊着的十餘片褐色膏貼,整整齊齊地擺在布包裏。
也不知道為何,楚嬈看着這藥膏,心裏悶悶的。
她耷拉着腦袋伏在桌角,手在藥紙上劃拉了一圈,一邊低聲嘀咕,“只是崴個腳,要那麽多片幹什麽,他還不如顧好自己,少生點病,省的別人心煩。”
正所謂天公不作美,楚嬈想等着晴日就去施行計劃,然而他們回來當晚就下起了雨。
雨勢不大,可綿綿軟軟的偏就下個不停。
連着好幾日,祁蘇都整日呆在居室,門都沒出,更不用說是去書房。
楚嬈等啊等,這般過去了五六日,腳傷都好了大半,終于是等來了一天放晴。
“小姐,您今日要穿這條長裙麽?”雲珠看着衣櫃裏,楚嬈指着的方向,正是一條緋粉柔絹曳地長裙,尤其裙尾的金絲繡線更是閃閃發光。
好看是好看,就是張揚了點,楚嬈平日穿的以舒适為主,還是第一次主動要挑一件顯眼的呢。
“嗯。還有選幾支和裙尾相稱的金色珠釵。”
“是,”雲珠不明所以地照做,“小姐,這剛用完午膳,您還換衣衫是要出門嗎?”
楚嬈笑着搖了搖頭道:“只是突然想穿這件,雲珠,我今日晚膳想喝雞湯。”
“那奴婢等替小姐梳完頭,就去膳房叮囑他們做。”
楚嬈回過身看向梳妝匣上銅鏡裏的自己和正替她盤發的雲珠,她不是不信雲珠。
本來當初告訴雲珠休書一事,是希望雲珠能幫上忙,但她也看得出,雲珠始終對此充滿疑慮不解,畢竟別人又不知道祁蘇活不過半年。
是以與其不斷地要同雲珠解釋安撫,還不如她自己試試看。
只是這次之後,祁蘇該會厭惡她極了,那不是正好,反正為的就是休書,等一拿到,以後都不會再見面了吧。
楚嬈想着想着,不知覺垂下眼睑,杏狀的美眸裏滿滿的,是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