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徐雅如想着,她的童年應該是快樂的。她有一個溫和的父親,還有一個賢良的母親,母親很漂亮,而她也總會被周圍的鄰居叔叔阿姨說自己長的像母親,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父親總是滿足她的很多小任性,他的手掌厚大而又有溫暖,總是喜歡撫摸她的頭發,陪她歡笑,擁抱着她,用那種讓人留戀的溫度。母親總是妝容十分美麗,十分精致地生活着。父母偶爾也是會吵架,但是總是溫和的父親包容着神經緊繃的母親,他們一家人就好像別人口中無法挑剔出來的優秀标準一樣,出去總是會有豔羨的目光跟着他們。那個時候,徐雅如總覺得自己會這麽無憂無慮地長大,享受着每天的生活。
究竟是什麽時候不對了呢?記憶裏,有個晚上,雅如如往常一樣跟父親母親在桌上吃完晚飯,自己跑到電視機前,看着每晚都會看的動畫片,父親也和往常一樣會在她身邊陪着她看,陪着她歡笑。那個晚上,母親在廚房收拾好後,來到客廳裏,站着看了她與父親很久,沒有說話。然後很正聲地跟她說“雅如,回房間去,我和你父親有話要說。”她不解地看着母親,想着最喜愛的動畫片還沒有演完,心裏十分生氣。堅持着說“不要,不要”,母親并沒有理會,站起來,很大力氣将她拉起來,父親愣了一下,厲聲問母親“你這是要幹什麽?”母親沒有理他,只是連拖帶拽地把雅如推到自己的房間,并在外面鎖上了門。雅如控制不住自己地大聲哭泣着,拍打着門,但是沒有人理她,後來哭也哭不出來了,她就倚着門坐着,默默聽着客廳裏父母的對話。
“你說吧,你什麽意思?”這是母親的聲音。
“我不能放着他們不管…“父親冷靜地答道。
“那好,咱們離婚吧,孩子歸我,你出贍養費,和他們過去吧。“
“開什麽玩笑,我不離婚,這麽丢人的事可不能傳出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是嗎?你就不覺得我很丢人麽?“母親大聲地吼叫着。
“還有孩子呢,離婚對誰都沒好處,你再好好想想。“
“我不想了,我無法忍受每晚要和一個這麽肮髒的人睡在一張床上。“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父親大吼着說。
“不能,我就是要和你離婚,我跟你離定了。”母親摔着凳子,父親好像起身拉扯着,後來傳來有人倒地的聲音,摔門的聲音,後來知道母親那天晚上沒有回來,而雅如也沒有人來看她,她就這樣坐在地板,抵不住沉沉的困意,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父親開門,幫她收拾打理好送到幼兒園,她看着父親沒有刮的胡子,大大的黑眼圈,充滿血絲的雙眼,還有許久未聞過的煙的味道,從未見過那麽沮喪那麽狼狽的父親。雅如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覺得父親好可憐,在幼兒園門口,雅如見父親揮手跟她再見的時候,她很自然地走向父親,抱了他一下,親了一口都是胡子紮人的臉,父親溫暖厚大的手掌突然抱緊了她的後背,嘆出了一口長長的嘆息。她不知道,那次竟然是最後一次擁抱自己的父親。
和往常一樣愉快的幼兒園生活好像帶走了昨天家裏不愉快的氣息,雅如以為今晚回到家中,父母還會和以前一樣的和好,一樣地繼續如以往一樣的生活。晚上來接她的是母親,她覺得一定會回到以前一樣的放下了心情。母親一路上沒有和她說什麽,只是默默地牽着她的手,後來領她來到了一家藥店,買了兩瓶安眠藥,然後還是一句話不說地牽着雅如的手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母親如往常一樣做晚飯,餐桌上還有沒見過的紅酒,越發覺得父母就要和好,心情也不覺地快樂了起來。
吃完晚飯後雅如和往常一樣去看了電視,父母沒有吵架,但是也沒有說話。後來看了一會兒,突然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她看到母親把父親拖到客廳的圓桌來,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竹棒和麻繩。母親面無表情地将父親的雙腳綁在圓桌的桌腿上,然後将父親的胳膊支起,綁在竹棒上,用剪刀将父親的衣服都剪破,而整個過程中,父親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也不動。雅如愣住了,她腦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即将要發生什麽,但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開始不對了,她跑向母親,拉扯着她,想讓她停下來,不要再繼續接下來的動作,但是一次又一次被母親推開,她開始哭叫,母親瞪着她,然後面無表情地對她說“雅如,爸爸媽媽要分開了,記住,你要選擇媽媽,知道嗎?”雅如嘴裏“不要,不要”地哭着,好希望父親也聽到了一樣,讓他趕緊起來,去阻止即将要發生的可怕的事情,起來保護她。
過了好久,雅如已經都沒有力氣再去哭叫了,母親也一直守在□□着橫躺着的父親的旁邊,這時父親好像有了知覺,身體開始慢慢掙紮着動着,當他徹底醒過來的時候,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模樣,母親轉過頭來,對着雅如說,“看到你一直喜歡的爸爸的真正模樣了吧,雅如,你要記得,不能找一個這麽惡心的如狗一樣的東西過一輩子。“
“你這個瘋女人,你在做什麽?“父親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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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開始争吵,好像一個永遠都沒有結論一樣的争吵,然後随着母親一句“你去死吧!“這樣的一聲大叫,母親手中的竹棒狠狠地向父親的大腿打去,父親痛苦地大叫着,母親一下又一下地痛打着,并且大聲地說着”我要和你離婚,我一定要和你離婚。“後來父親好像痛暈過去了,母親打電話叫來了救護車,就這麽把父親擡走了。家裏又變得安安靜靜起來。
雅如到母親的朋友家住了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母親的朋友每天給她準備好三餐,然後出門上班,晚上都會回來在雅如睡前給她講故事,講着她聽不懂的故事,然後阿姨都會嘆口氣摸着雅如的頭,反複訴說着“不要恨你的爸爸媽媽,他們都是愛你的。“雅如不想懂這些,她想回到以前的家裏,有溫厚的父親和賢惠的母親的家裏,但是她心裏卻也在慢慢感知到,有些東西,她應該是永遠的失去了。
一個星期後,雅如再次見到了自己的母親。母親還是一樣,打扮着精致的妝容,只是眼中再也見不到溫暖的神情。
“你還真打算帶着孩子去啊?“阿姨摸着雅如的頭,輕聲問道。
“當然,也得讓她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了。“母親沒有感情的聲音回答着。
“你別把孩子吓到。“
“不會的,又沒有怎麽樣,她和那個狗男人,見一面少一面,就當我恩賜他的。”
雅如被母親拖着走出門,一個星期都沒有出過門了,雅如覺得天氣好像變的很熱,越走越熱的難受,但是她不敢跟母親說,她覺得現在母親的眼裏只有前面未知的道路,并沒有她,她被母親拖着走了好久,久到心裏明白,以後的人生中,就只得和母親一起這麽走下去了。
來到了離婚公證處,母親把雅如一個人留在了大廳右側的走廊裏,母親告訴她一會兒就會回來,讓她別亂走。雅如就安靜地坐在長椅上,整個走廊裏沒有人,空蕩蕩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突然很想去衛生間,然後離開了長椅。找衛生間花了一些時間,還好自己記住了原來長椅。不過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長椅上多了一個小男孩,雅如安靜地走過去,小男孩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擡起頭看着她。那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大大的眼睛,很長的睫毛,粉紅的嘴唇,潔白的牙齒,一直盯着她。他的手裏拿着一個老舊的玩具,雅如想分開他的注意力,就動了一下他手裏的玩具,他才一激地反應過來。小男孩跳下長椅,蹒跚着走到她身邊。“我們一起來玩吧。”男孩口齒還不是很清晰地和她說着。雅如不由得笑了出來,她發現自己好久都沒有笑過了。雅如也離開了長椅,蹲在小男孩的旁邊,摸着他的頭發,陪着他一起擺弄手中的玩具。玩了一會兒,她想起來兜裏還有幾塊水果糖,她全都掏出來,喂了小男孩一顆,嘴裏吃着糖的男孩子,臉上燦爛地笑起來,雅如看着男孩子,心裏突然覺得,這樣笑容的他,不論如何,都要好好地保護着吧。遠處傳來了女人越來越大的争吵聲。
“沒想到你竟然還讓她來了,你們都不要臉。”
“是你瘋癫癫的,竟然把你自己的老公打成這個樣子,你這個恐怖的女人。”
“你們兩個狗男女,少在這裏一唱一和的,你不就是想要他麽,我給你,我都給你,反正都是我不稀罕的東西。”
“哼,到底是誰不要誰啊,你的男人早在三年前就不要你了,你醒醒吧。”
“呸,你個爛貨,竟然敢動別人家的歪主意,你也不照照自己的樣子,也就他那種爛人會找你。”
尖銳的吵架聲響滿了整個長廊裏,雅如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什麽都聽不見似的,和小男孩歡樂地笑着玩耍着。
“嘭”的一聲,有人從遠處的屋子裏出來了。雅如和小男孩都吓了一跳,回着頭看着遠處向他倆走來的一個女人,還有一個推着輪椅的女人。是父親,雅如呆住了,父親低着頭,坐在輪椅裏,可是後面推着他的人并不是母親,而是一個很高挑的女人,女人長的并不如母親漂亮,但是總覺得她有着母親沒有的柔和。母親似乎不屑與他們一路一樣,快走着沖向雅如這邊來。
“你這是和誰家的野孩子在玩啊?”母親怒氣地沖她低聲說道。她瞪了一眼小男孩,男孩本能害怕地向後退去。
“小澤。”推着父親輪椅的女人叫了一聲,跑過來,護住了小男孩。
母親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沖着雅如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竟然胳膊往外拐,你什麽時候也這麽不要臉了。”雅如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臉上很痛,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出來。母親并不看她,轉過身去,也不看那個女人,只是盯着那個男孩,拽過他來,
“呸。”沖男孩子幹幹淨淨的臉上吐了口水。
“野東西。“惡狠狠地低語道。男孩子被吓到了,驚呆的臉龐開始變得越來越恐怖,而那個女人頓時臉色發青,沖母親撲過來,不過她根本沒有母親那般有力氣,被推到在一旁。母親頭也沒回地拉着雅如離開了。在那個炎熱的下午,不通風的走廊,母親高跟鞋噠噠的走路聲,男孩的哭聲,女人的咒罵聲,父親厚重的嘆息…記憶就開始斷了。
以後的日子沒有任何軌跡留在她的回憶裏,留下的只有不變的軌跡。母親離婚後拿着分下來的財産,在離以前的家較遠的地方租了一個房子,并找了一個比之前薪資更高的工作,開始早出晚歸。雅如也和其他的孩子一樣開始上學,只是,好像擁有快樂和感情都比別人更加複雜了,母親的□□,只要自己有一些不符合她要求的事情,母親就會開始神經質地管制她,很少有人會成為她的朋友,或者是因為她的母親,或者是她的家庭,或者是周圍大人的目光,慢慢地,人們各自為了自己的舒适的生活,都在忙碌着,而雅如也學會了如何在自己周圍的環境中去舒适地生存。只要取得優異的成績母親就會對她很溫柔,只要聽從母親的話語就可以免除那些神經質的責問,只要不去碰觸他人,就可以免掉很多麻煩,只要将自己的情緒封閉在自己的外殼中,就可以阻擋外面對自己投入的其他情感,只要不去愛人或祈求別人的愛,就可以安靜地撫慰自己日漸成長的心,不再感到恐懼。
徐雅如就這樣小心平穩地度過了小學,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當地排名1位的重點中學,并直升直屬高中。然而直到高二的那一年,似乎這份平靜的生命軌跡走向了極端的盡頭,終歸是要爆發出極致的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