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莫緣仙，莫緣魔04
在這樣如夢似幻的時間裏，她有些癡了。
很快便聽他道:“走吧。”
她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後，那寬厚的後背已經讓人覺得溫暖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七彩鱗蝶只是從他們身側的參天古木飛過，逸下五顏六色的鱗粉。
跟在楚玉楓身邊，不知過了多久，只曉得自己快沒力氣的唐棠站在山崗上吹着那柔柔醉人的山風時，楚玉楓轉過身來，抽出腰間的淵虹劍，對着前面的山路道:“什麽人，快出來。”
岚氣濃碧之中，那醉人的清新當中還依稀露出了些醇厚的酒香，便是着淡淡的酒香，讓人牽腸挂肚，恨不得也上前喝上那麽一口。
唐棠站在楚玉楓身邊，望了望前方，只聞酒香，哪裏見着了人。
可是就在他一句話末。“不錯嘛，小子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今年的新人不得了啊，才過去一個時辰就到了第三關。”
孩童的聲音裏重着女人的聲音，說不上是清脆還是妩媚，總之讓人感覺到了妖異。他們右邊的山岚突然之間浮走，一塊青石若隐若現之中有着女童的身影。
偌大的酒葫蘆被女童白藕般的右手舉起，咕嚕咕嚕，喝酒的聲音接連不斷。
唐棠小聲朝楚玉楓道:“那個……公子，現在我們只需将玉牌給她便可了吧。”看起來，這個女童絕非好惹的人物，她也從絲絲的記憶裏找到這個女童的身份。小乙。岱雲仙宗朱符閣鏡心真君的親傳弟子，已經有金丹修為的符修。
似乎也是考慮到了什麽，楚玉楓捎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朝青石上卧着的女童作揖道:“晚輩楚玉楓及絲絲，一時無狀，沖撞了前輩。”
“哦……”那女童似乎有些驚訝，手稍微一上擡，便讓那酒葫蘆裏的酒停止流瀉。童聲和女聲同步着，“你們什麽時候沖撞了我？感覺把玉牌交過來吧，別耽誤了時間。”
唐棠和楚玉楓對視了一眼，兩人便一同上前去，青石徹底暴露在前，岚氣無影無蹤，女童坐着，拿着酒壺時不時地小飲一口。
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嬌脆的少女聲音，“沒想到你們這麽快，我還以為我才是第一呢。”
唐棠回頭，看見鳳霜笑眯眯地說着，掃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一邊的楚玉楓身上。
呃……她這是被輕視了嗎？
楚玉楓本就不願和鳳霜接觸，眼下更是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讓被徹底無視了的鳳霜覺得十分地丢臉。
“喂，你是聾子嗎？聽不到本公主在和你說話啊！”鳳霜越是張牙舞爪地，楚玉楓眉間的溝壑就越深，唐棠正心裏好笑着時候，便被楚玉楓一拉，往女童那邊走去。
交了玉牌後，女童便懶懶地道:“那邊嚣張的丫頭，你要和他們一起去嗎？”
鳳霜咬牙切齒地望了楚玉楓一眼，走了過來，還記得自己的目的，這時也不宜和楚玉楓徹底鬧掰，麻煩前輩了。”
女童望了望他們三人，若有所思地道:“有趣，有趣。”
然後便從虛空拿出一張紙符，“不要驚慌，我現在在為你們制作一個傳送門，直接送你們抵達岱雲仙宗的仙門。”
紙符飛到他們三人頭頂然後停下，很快一陣金光将她們包圍在其中，地下有一個黑色眼睛的符號，金光透過它們朝上，形成了一個圓圈。
唐棠好奇地用手指輕觸了一下，發現無法透過，強韌地包裹了手指，頓時表情略有些驚訝。
“這是結界，在沒有抵達目的地之前是不會消失的。”唐棠的鄉巴佬行為落在了鳳霜眼裏，她帶些鄙夷地解釋。
唐棠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第一次碰見這種玩意兒，有好奇心也是很正常的。
楚玉楓拉住她的手，連一眼也不留給旁邊的少女，輕聲輕語，“不好擔心，我會在你的身邊。”
唐棠朝他點點頭，笑着道:“絲絲知曉了，公子放心吧。”
突然之間，周圍的樹木風景轉變為一片漆黑，黑暗之中唐棠感覺得到被拉着的手被握得更緊了，甚至讓她覺得很痛。
索性的是，很快變抵達了目的地。唐棠三人被突然傳送到了陌生的地方，身形還有些不穩的時候，那保護着她們的金色光罩就已經不見了。
少年穩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後按住了身邊少女的肩膀，将她擁入自己懷中。不過另一邊的鳳霜就沒有這麽好的情況了。
本來就有些暈厥，雙腿更是發軟，鳳霜伸手去取發間的鳳翎，卻感覺到自己沒有多餘的力氣來幹這一件事。
有奉命守在這邊廣場的岱雲仙宗弟子很快用仙法解了鳳霜等人的暈厥情況，十指不斷變換着手法，還在一邊抱怨着:“小乙師叔可真是的，每次用移形換影都搞出這麽大的動作。”
淡淡的綠光輕輕籠罩着少女的身影，很快，她睜開了那雙黑白分明如水墨畫一般美麗的杏眼，似乎還有些不明白目前的情況。而她面前穿着岱雲仙宗校服的弟子已經合起了手指，收起那逸在十指之間的淡淡綠光，笑着對她說:“好了。”
唐棠這才回想起來，剛才她好像是暈了過去。
“沒事吧？”楚玉楓扶她起來，問。
唐棠搖搖頭，“公子放心，絲絲沒事。”
又向旁邊那位弟子輕輕笑道:“絲絲謝過這位師兄。”白皙嬌美的容顏笑意翩翩，與平日裏見過的師姐師妹不同，這笑容平易近人，恍如水露一般，容易消逝。
而那邊鳳霜一臉沒好氣地推開為她治療的弟子，拍拍裙子，站了起來。“別多管閑事。”
唐棠留意到鳳霜怒視自己的目光，很快若無其事地收回。而他們這邊的師兄已經在講解着最後一關了。
其實也不算是最後一關。每個入門的岱雲仙宗弟子在第一次進門時，都必須得自己走上着叩仙梯，以驗證修道之心。
廣場的最前方，極其氣派的階階石梯，遠望不知多少階，其間似乎被雲氣籠罩，若隐若現。仙門藹深，居于雲海之間，高高在上，那背後的重殿玉宇，讓人膜拜。
落于眼前的卻是那一階階，在陽光下晶瑩剔透被雕琢着如花葉似的符文。這便是能夠審問人內心深處的心魔的叩仙梯。據那弟子所言，太容易迷失在欲望當中的人都無法登上叩仙梯。無法走過三十階，即與岱雲仙宗無緣，三十階以上可為外門弟子。若登臨八十階即為內門弟子，百階以上，資質非凡。
叩仙梯共一百階，每上一階，耗費心力更深一層。能夠走過一百階的弟子于仙途一道都是天資聰穎，能有很大成就。一般來說，在一百年內能夠順利結丹。
審心殿乃是岱雲仙宗衆長老宗主會面決斷之地，而小選一日亦是諸人會面之日。大殿之中，各位真君居于自己的寶座之上，或假寐，或飲茶，或不語，多數的目光卻放在大殿中央的一輪透明的水鏡當中。
那水鏡裏此時映着的畫面赫然便是叩仙梯前的情況，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少男少女被傳送到了那裏，一個一個正在往上攀登着。不時地，有人就此停住了腳步。
在雲霧之上，被缭繞浮雲的階梯裏，紅衣少女的身影頓時被放大。
“哎呀，這個丫頭不錯啊。已經走到了第八十階了。”金裳玉冠的真君懶懶散散地把玩着扇子，笑着說。
被明媚的陽光反射着，少女發鬟的金釵钿墜華美耀人，縱然此時汗如雨下，一雙美眸卻直視前方，仍然驕傲貴氣。
水靈真君手指劃着虛空中一本透明的書籍，朝他道:“的确是很不錯。鳳霜，傲華國三公主，一出生便繼承了傲華國王室的火鳳之身，頗受傲華國皇帝的寵愛。天火靈根，不過十二歲，便已經有煉氣期晚期的修為。”
聞言，那太一真君便道:“看來的确與我煉丹閣有緣，傲華皇室的小公主。各位師兄妹可不許和我搶人了。”
殿中其他人目光交錯，似有些不滿，不過有着火鳳之身，又是天火靈根，不入煉丹閣的确是蹉跎了。但其中一位神情嚴肅的真君卻冷聲道:“我瞧她的劍意極為純粹，于劍修一道也能有所成就。若是只進了你煉丹閣，可惜了。”
此話聽得太一真君怒火中燒，“方恕己你什麽意思啊！”
這兩人也不是一天不對頭了，就連宗主也對他們頗為無奈。“好了，這還要看人家小姑娘的意思。一會兒她來了，她若是願意選誰，就是誰了。”
太一真君搖着扇子，哼了一聲。
方恕己默然，目光仍然放在水鏡當中。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了一對少男少女。不只是他，殿中幾位真君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重重霧翳當中，少年背着少女穩步前進着。他雙目堅定，冷如寒露，深如寒潭，令人覺得深不可測。
就算背着一個負累，卻步伐從容不迫，好似這并不算什麽。
良久，殿中安靜了良久。水靈真君道:“怪物！”
水鏡波紋一起，他背上的少女露出了秀美的容顏，神情迷茫似陷入了幻境當中，嘴唇緊緊的抿着，眉間的溝壑愈來愈深。
她周身确實一點靈力也沒有，如果不是體內有着水木雙靈根，确實與普通人沒什麽不同。
“這樣可以嗎？”還是水靈真君提出了疑問。其他幾位真君面面相窺，最好還是宗主摸着下颌的飄逸長須道:“按照規定，只要走過了三十階即可入門。沒說不可借助外力，從某一方面來說，這也算是她的機緣。所以說……可以。”
水靈真君思索片刻，笑道:“是我執迷了。”
“這位少年倒是根骨非凡。咦，好像已經築基了。你看他腰間的佩劍，是不是鴻淵？楚玉楓，難道說是南邊的修仙家族楚家的後裔，年齡輕輕的便有此成就，可以說很不一般呢。”太一真君驚詫得道。
方恕己看着水鏡當中的少年，沉默寡言。
這邊對于弟子的資質說說講講，那邊叩仙梯上，楚玉楓扭頭望了一眼背上的少女，看着她緊皺的眉頭，有着擔憂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絲絲。”
可惜，少女仍然在自己的幻境當中，無法出來。
他想起了剛才困住自己的心魔。
轉生崖前，前世的他躺在她的懷裏，無法掙紮，眼睜睜地看着絲絲剖心，那血撒與地，好似開出了一朵朵妖嬈的紅花，刺痛了他的眼睛。
而他只能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發生，無法阻止，也無法接近他們。
他看着她淚如雨下，看着自己垂死掙紮着。看着鳳霜輕蔑地瞧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了。
最後，是絲絲抱着他跳下來山崖。山風呼嘯，寒如刀刃那種絕望的寒涼将他襲擊着。
縱然知道那已經是前世了，但他卻無法忘記，也不想擺脫。記着這種痛苦，記着這種絕望，今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絲絲。神來弑神，魔來斬魔。
他從前世的迷夢中醒來，目寒如冰。只在發覺到了身邊少女已然支撐不住時，露出柔情。将她負于背上，繼續前行着。
他前進的目标很明确。
岱雲仙宗，只是第一步而已。雖然如今的絲絲與前世有些不同，但她始終還是她。他會循着前世漸進，一路守護着她。
仙門已經近在眼前，繞着殿宇的彩鸾白鶴在純正清美的仙音裏翩翩飛舞着。有穿着白衣的弟子在旁邊守候着，見到楚玉楓背着唐棠扒開雲霧走了上來時，神情有些驚詫。
心裏又道，水靈師叔祖真是神機妙算。沒想到今年真的有弟子能夠走過叩仙梯，還不是一人。
便上前笑道:“難得一見，兩位真是人中龍鳳啊。她這是……”
少女喘着氣，好似呼吸有些困難一般。楚玉楓扶着她問:“要休息一下嗎？”
剛從噩夢當中醒來的唐棠搖搖頭，一張小臉慘淡如白紙，眉宇之間的秀色讓人心生憐惜。
楚玉楓望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不用勉強自己。”然後朝旁邊的白衣弟子說，“她身體不适，稍等片刻吧。”
白衣弟子笑眯眯地說:“那便稍等片刻吧。”
他都這樣了，唐棠于是也不再逞強靠着玉柱坐下休息。聽着那美妙絕倫的仙音，好像回血的藥劑一樣，心中的疲倦慢慢地減少。
她睜開眼睛，看着身邊的黑衣少年，他眉目俊朗，卻冰冷逼人。原本的爽朗氣質，變得深不可測，有些讓人擔憂的陰沉。
在她昏睡過去的這段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不得而知，而剛才的噩夢卻讓她膽戰心驚。
雖然這不是她經歷過的事情，但是卻好像在身體上又重新發生過一遍一樣，絲絲的前世，她的痛苦，她的執着，她的恨意……最後，是她臨死的悔恨。
“你怎麽哭了？”
她聽見楚玉楓冷聲問，盯着她看的神情有些愣怔，或者說是不知所措更為妥當。少女眼淚還沒有收起來，又笑着說:“公子，沒什麽……”她低頭摸摸自己的臉，濕漉漉的，眼淚落在杏黃色的衣裙上，很快化為一點深色。
他嘆了一口氣說:“別傷心，那些都過去了。”
好像知道她在傷心什麽，他輕輕地安慰了這麽一句話。
叩仙梯前，突然走上來一個紅衣少女，她衣襟濕漉，渾身好似被汗水洗浴過一遍，那雙眼睛卻是亮得吓人。
有弟子想要過去，卻被她狠厲的眼神定在遠處。
她從發間拔下鳳翎一劃，一層柔柔的紅光便将她徹底包圍，很快，那紅光消失了，她全身變得整潔如初，華麗如初。像只驕傲的小鳳凰一樣瞥了楚玉楓和唐棠一眼，鳳霜朝旁邊愣住的白衣弟子不耐煩地道:“看什麽看，還不給本公主帶路。”
而唐棠這邊也已經休息好了，于是也和楚玉楓一同往裏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