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莫緣仙，莫緣魔02
事情發展到如今，唐棠還有些懵逼。
看着桌上的燒雞飯菜，那撲鼻的香味讓人垂涎，但她還是謹慎地問了一次，“你請客？”
對面的少年點頭，“放心吧。”
于是，唐棠便擡起筷子開始了掃蕩。不時地看向對方，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吃飯的意思，桌前的碗筷依然如拿過來時那樣幹淨。
這是一出意外。
很大的意外。按照原主重生前的記憶，花婆應該會順便把她拐到清隐山附近，才會遇見楚玉楓。
但是面前這個少年的确是楚玉楓沒錯。
她的瞳孔緊縮，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一直就這樣吃着東西，壓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能露出奇怪的樣子，畢竟這還是她和楚玉楓的初見，如果太熟悉的話，是會被懷疑的。
到底為什麽，楚玉楓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不知道。
詢問系統，系統說:“這有關隐藏任務，需要宿主自行琢磨。”
說了和沒說一樣。
楚玉楓安靜地看着她吃飯。
想起了前世時，那為數不多的日子裏他們兩人坐在劍鼎閣的六界碑前烤山雞吃的時候。那時，因為長期的訓練讓他身心疲倦，而還未辟谷的她于是捉來山雞烤給他吃。他第一次吃這樣的東西，很開心。雖然後來被師父發現，說這種東西妨礙修行。但是，那種美味卻和她的記憶連接起來，令他終生難忘。
這一世雖然不知為何會重生，但他自己是為絲絲而來。前世的悲劇，若是早點可以預防，那麽當初那樣狡黠靈動的絲絲也不會陷入那種絕境。
若前世他的鴻淵劍乃是為蒼生仙門，那麽這一生他只為絲絲。不問仙魔兩道。
“你叫什麽名字？”
吃得一嘴油腥的唐棠擡起頭來，笑容有些清甜。“絲絲。”
“那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愣了一下，眼神幽暗，一字一字道:“楚——玉——楓。”
“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她由衷地贊賞着。
這句話曾經出現在無數夢魇裏，而眼前出現的她，卻是真實存在的。
“絲絲，你有什麽打算去的地方嗎？”
當然有，跟着你身邊啊。但是女孩子卻是想了半天，吶吶地答了一聲。“我沒有。恩人，我可以跟着你嗎？我願意做你的婢女侍奉你，可以帶上我一起走嗎？”
她那雙杏眼空濛美麗，流光溢彩一般，但望着你時，讓你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楚玉楓活像個老頭子一樣地無趣道:“不行。”
這套路，讓唐棠卒了。
不過，他又接着說:“你的資質很不錯，我此次便是為了岱雲仙宗的小試而來，你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試驗，共登仙門嗎？”
眼前這個少年和原來的記憶的人有很大不同，但是卻也……仔細一回想，居然有七分肖似後來絲絲入魔道，他們關系破裂之時的楚玉楓。
這種感覺是不會錯的。眼前的楚玉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他冷靜沉穩得不像是這個年齡的少年。
她放下竹筷，認真地望着他道:“我不願意。”
“為什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楚玉楓疑問道。重生後，便發現自己重生到了十三歲時，并且還有十多天便會發生絲絲被拐的事，他急忙趕到這裏。
當看見她那滑稽的樣子卻熟悉的眉目之時，重生到來的那不安定的心情，也仿佛在見到她時一掃而空。
而不對勁的是。明明前世他這樣邀請她時，她那麽開心地答應了。但現在，卻用着這樣堅定的目光回答他，不行。
好像全盤的計劃都被這一句話打斷了。他所有的勇氣的堅持都沒有了意義。若她不入岱雲仙宗，那他又何苦執着。
難道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是過眼雲煙嗎？不，她只是什麽都不知道而已。楚玉楓，你要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當初你發的誓言又是什麽？
思緒被壓下，他看着她，想要聽聽她的答案。
“我知道岱雲仙宗是修仙的地方吧，聽說可以讓人長生不老呢。可是我既不願意長生，也不想不老。我可不想變成一個老妖怪。這個世界上，我是孤身一人的。無牽無挂，無親無故，活得越久，對于我來說就越是痛苦。”她淡淡地道，“今天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恩人。我願意和你去岱雲仙宗，甘願為奴為婢，用這一生侍奉于你。百年之後，在歸于塵土。若是恩人覺得絲絲煩擾，那麽絲絲甘願在仙山下等候恩人公子。”
女孩的每一句話，仿佛都是沉思過很久才能說出來的話。而這樣看透塵世，是何等的蒼老。讓人憐惜心疼。
她的脾氣執拗，楚玉楓知道一旦是她決定好了事，就沒有回頭的路。但是，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又是什麽影響了她？
若是他能夠回來的更早，是不是能夠令她平安喜樂。可是，這樣想于事無補。
而她那句“甘願為奴為婢”卻像是一把利刃插在他血淋淋的傷口上，他心頭氣血沸騰，忍不住道:“在你心中，我便是這樣的人嗎？”
他的痛苦，為難。全部都落在唐棠眼裏，這種不對勁給她心頭添上了一層陰影。
就在唐棠以為他會發怒時，他皺起的眉頭卻慢慢地松了下來，俊朗的臉龐波瀾不驚，如沉井一般難以看透。
他微掀薄唇，輕言輕語道:“絲絲，我給你時間考慮。”
并不拒絕，也不再說，這讓唐棠松了口氣，她可不想繼續堅持在這個話題上。飯也吃完了，唐棠和楚玉楓兩人走出了客棧，正想問一句“接下來我們怎麽辦”的她在被路人幾次繞開走，特別是街上少女望着楚玉楓發花癡後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時，突然想起了自己來見花婆時的打扮。
她記得自己臉上塗了一把鍋灰，也不知道這一路掉了多少，還有被搞得雞窩一樣亂的頭發……天啦，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了。楚玉楓你為毛這樣淡定啊，這樣的自己居然也能接受。
注意到身邊少女遲緩的腳步，楚玉楓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麽了？”
“可以給絲絲點時間稍作梳妝嗎？這副鬼樣子真是折煞公子了。”少女委屈的聲音讓楚玉楓心裏覺得好笑，不過也知道她這個年齡的少女最是愛美。記得前世時，她為了一根繡着藤蘿的淺綠色發帶甚至拉他下山。
雖然最後又買了比那更美麗的首飾。
回頭，看着她邋遢的樣子，還有那發白的衣衫，有些心酸。少年便對着她道:“你既然想成為我的侍女，若繼續這副衣着打扮，恐怕會墜了我乾州楚氏之名。這鎮上可有絲綢布莊，帶我去吧。”
知道她素來驕傲，最不喜歡受人恩惠，這般說辭應該可以接受吧。
唐棠如何聽不出他其中的關心體貼之意，絲絲從小孤苦伶仃，蒙四周鄰居關照長大，為人最是敏感驕傲。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湧泉相報。
所以，才甘願舍棄仙緣，只為圓此心願吧。
她低下眸子，恐落下眼淚。“公子請跟絲絲往這邊走。”
綢緞莊裏，倒有現成的衣裝，掌櫃說道:“這三套衣裙都是陳員外原本定給自家小姐的，布料和樣式都是時下最新的。這位小姐和陳小姐差不多，小姐不如試一試？”
楚玉楓朝唐棠點點頭，“絲絲，你試試看，若是不喜歡……”
唐棠沒有意見，便随掌櫃老婆去了內屋。這三套衣裙，皆是風格飄逸秀美，顏色淺淡清新。她洗幹淨自己的臉，挑了一套淺藍色換上，又用掌櫃老婆留下的木梳花了不少的時間将那頭黑亮柔順的長發梳齊，最後用一支木簪将長發挽起。
打開簾子時，便道:“我好了。”
掌櫃老婆看着她眼睛都不會轉了，過了一會兒吶吶道:“真真是奴家折煞姑娘了。”
唐棠拿起那另外兩套衣裙給她，淺笑道:“麻煩你替我包起來了。”
楚玉楓靠着牆抱手靜默地等候着，掌櫃正一邊招呼着因為他多了出來的女客，一邊打着算盤，多買出幾匹布匹的他眼睛笑眯眯的，巴不得那個女孩多待一會兒，慢慢地試。
想起前世的很多事，沒有什麽比最後眼睜睜地看着絲絲掏出自己的心時，那一笑更讓他痛苦的。
那時，他還尚存一絲氣息，在她懷裏。她的眼淚徒然掉落在自己的臉頰上，他甚至不能說一句安慰她的話，手指連一動也不動。
就那樣靜靜地被她心口的血撒了滿臉，慢慢地滑下下巴。甚至被迫地飲下她的血液，那種腥甜的味道彷如鐵鏽一般作嘔，可惜的是他沒有能夠抗拒的能力。
那種噩夢，在重生以後仿佛夢魇一般纏着他。
從內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考，他擡頭看過去，挽着布簾子走出來的少女笑着望着他。
杏眼靈動狡黠，仿佛會說話一般。
她的姿容是如此的秀美飄逸，一如後來那個在六界碑前陪了他三千個日夜的少女。只需要這樣靜默的對視，他便無欲無懼。
“公子。”她淺淺地笑道。
楚玉楓點點頭道，付了掌櫃銀兩。便和背着一個小包裹的唐棠一起走了出去。本以為楚玉楓會租輛馬車去岱雲仙宗所在的小鎮木葉鎮，畢竟還不算遠，半天便可趕到。但是他卻帶她逛了半天街，買了一些發簪發帶以及女孩子需要的東西，還有零食之類的。
當晚更是在客棧住下，像是等什麽人來一樣。
月明星稀之夜，屋內一盞蠟燭啼紅落淚，昏黃色的光撲撲簌簌。楚玉楓坐在屏風外，道:“早點休息吧。”
床上的唐棠卻想越覺得不對勁。明明她不是給他做侍女的嗎？怎麽現在卻是他給她花銀子買東西，還把僅有的床讓給了她，一副打算坐着過一夜的架勢。倒像是她才是主子一樣。
“公子你不休息嗎？”小聲試問的聲音，含着些擔憂。她躺着的影子被月光下映在屏風上，旁邊燭影不斷浮動。楚玉楓瞥了一眼，很快回道:“我已過了築基，不食不眠都無妨。你……別擔心。”
想了想，又提醒道:“今晚不管發生任何聲音，絲絲你都不要離開床。”
唐棠正要問聲為什麽，眼前便浮現白日裏花婆的臉。是了，花婆那樣陰險記仇的人，定是不甘心在無名少年手中敗北。所以，今晚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心裏一暖，他這是為了自己才會這樣的嗎？
雖然也想陪伴着他，但是因為白天的奔波，唐棠很快便打起了瞌睡，一沾被子便睡得很沉。
只記得半夜裏聽到了刀劍的泠然之音。清晨起來更衣後，繞到屏風前，只見他坐在凳子上吐納聲息，很快便睜開眼睛，淡淡地道:“絲絲，用過早膳後，我會帶你禦劍飛行前往木葉鎮。可能會有些不适，所以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窗前有被刀劍劃過的長痕幾道，刻木三分，顯然是昨晚留下來的。唐棠漫不經心得收回目光，對着他笑得清甜軟糯。
“絲絲知曉了。”
禦劍飛行，對于她來說還真是新鮮。她做過飛機，但是踩在劍上飛行還是第一次。楚玉楓馭劍飛行之勢極為平穩，幾乎與風融為一線，考慮到她還是第一次，所以速度在中下之間。
并且還在飛之前，喂了她一粒丹藥。不過，對于如今肉體凡胎的她該暈的還是暈。只是因為丹藥的緣故，症狀沒那麽嚴重了。
環着楚玉楓瘦勁的腰身，唐棠搖搖晃晃的想。
到了木葉鎮，唐棠發現如他們這般禦劍飛行的不在少數，甚至還有的馭獸而來，各種各樣的。集聚在小小的木葉鎮。
雖然還差幾天才開始小選，不過鎮上的所有客棧旅館早就已經滿了，甚至還有人打民宿的主意。
就在唐棠以為他們要露宿街頭時，楚玉楓取下了腰上挂着的玉佩到了一家名為玉樓春的酒家，很快便被迎了進去。
住的地方算是有了着落。
不過，有着如此多奇異之處的楚玉楓引起了唐棠的注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很快，小選之日到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