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凋02
其實唐棠本身就不是一個愛好風雅的人物，因而在一段日子每天同爹爹學畫後便有些不耐煩了。蘇垣不是沒有意識到。
“珠兒，朱砂沾多了。”發呆的人兒這才支起手臂。
蘇垣握住她的手，把那一樹紅梅畫得淡豔分采，極為動人。
被當場抓住的唐棠有些不好意思了。
蘇垣放下筆，嘆息一聲，“珠兒若是不願深造下去，為父自然是不會逼你。能夠學習自己喜歡的，才是樂趣。”
唐棠撲在他懷裏。“爹爹你最好了。”
事實上，她自己本就不願意繼續下去了。再說任務是孝敬爹爹，又不是要要把她變成和爹爹志趣相投的女兒。
蘇垣摸摸她的腦袋，臉上的笑容有些慈祥。
“爹爹，那就這麽一言為定啊。時間也到了，我先走了。”唐棠笑着說。
蘇垣坐在椅子上，“去吧。”顯然是要處理賬本了。
唐棠輕輕巧巧的退出屋子。腳步輕快的走在走廊上，對，雖然缺少了畫畫這段時間和爹爹相處，但是她早就有其他的計劃了。
最近她打算煮一道爹爹喜歡吃的菜。
翡翠豆腐。
因為這道菜很挑戰刀功，所以她學習了很久。不過今天是個好日子，爹爹應該會開心了。看了看頭頂的春陽。
***
蘇垣這邊，看了一眼賬本，卻怎麽也難以把心神集中在那上面。而窗外，看着唐棠那抹淡紅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到半月閣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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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珠兒已經十五歲了。
在及笄之前，已經有許多人家相邀。只是珠兒她并不只是一個儒商的女兒而已。如果不是十五年前那夜國都被侵，珠兒她該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
而他也只是她名義上的舅舅吧。
國家已經覆滅，珠兒曾經的身份注定要被飛沙湮滅。雲姐臨死之前，唯一的夢想就是希望珠兒能夠好好活着，不要複仇。
而一直以來，他也一直履行着。
為公為私，他都喜歡珠兒能夠一直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幸福的活着，長命百歲。
蘇府廚房。各類刀具一應俱全，青菜肉類也堆滿了角落，擺放得幹淨整齊。唐棠插腰打量着廚房，不斷的嗯嗯點頭。
看起來非常不錯。也許……她可以多做幾道菜嘛。
一邊的廚娘廚師以及丫鬟們看着她，想要阻止她，然而一想起剛才小姐兇狠的目光都退卻了。
“小姐——”李廚娘啊呀了一聲，“您這樣的大小姐怎麽可以……”
唐棠打斷了她，“李娘子，我可是女孩子啊，若是不會做菜，将來的夫君怎麽辦？洗手作羹湯，夫妻之間才能恩愛啊。”
眨眨眼睛，也不知道這話說得很羞人。
“可是——”
李廚娘是下人，自然不能說主子的不是。雖然小姐說得在理，可是女孩子家家的這樣是不是不對。
唐棠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一定會遭到反對，但是為了自己的任務，任性一把，似乎也不算什麽。而且長這麽大，她還從來沒有做什麽東西給爹爹吃呢。
“沒什麽可是的，李娘子求求你了。我想做菜給爹爹吃。放心吧，爹爹不會怪你們的。萬一有什麽事——我也會抗着。”
幾個廚娘面面相觑，久久，才道：“既然小姐有這樣的孝心，我們做下人自然得配合。只是小姐從未當廚，不如讓我們從旁協助如何？”
唐棠求之不得，“那感情的好。”古代的這些廚房用具她根本就不知該如何用，有人在旁邊幫助當然是好。
蘇垣走到大廳，發覺裏面十分清淨，明明已經到了晌午，褴外花紅柳綠，春陽頗豔。
桌上已經擺放了新鮮瓜果，清茶素盞。只是不如往日端上佳肴。
招人來問，“眼下不是午時了嗎？怎麽還未擺上飯菜？”
小丫鬟吞吞吐吐，說不了一個究竟。蘇垣也不便為難她，倒了杯瓜皮喝着，心裏估計着是不是自己來早了。
只是一盞茶後，白檀燃盡。下午要打點的事情也在心裏默想個清楚。
仍然不見開飯。
府裏的下人莫不是今天都罷工了？
蘇垣蹙眉，看着偌大的廳堂寂靜無人。擡頭看向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
于是厲聲道：“什麽人，進來——”
玉兒委屈的從柱子後出來，結結巴巴的喊了一聲“老爺”。
這不是珠兒的貼身丫鬟？
蘇垣道：“你一個鬼鬼祟祟在這裏幹什麽？你家小姐呢？”
還是極為溫柔的聲音，但是玉兒在蘇府呆了這麽多年，當然知道自家老爺雖然一向儒雅溫柔，但是一旦牽扯到小姐身上，溫柔的老爺也極為危險可怕。
“老爺，小姐她……小姐她……”可是小姐此時還在廚房，若是告訴了老爺，是不是不太好啊。
丫鬟吞吞吐吐的話語，反而讓蘇垣生疑。“珠兒到底上哪去了？”不會就和鄰家那小子混到一塊兒去吧。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蘇垣的臉色微微一變。
“她到底在哪？”
玉兒被他周身冷氣一凝，“老爺，小姐她……她在廚房？”
廚房？
蘇垣又恢複春風化雨般的溫柔氣質。“珠兒她上廚房做什麽？”
玉兒正要回答，突聽從外傳來少女活潑的聲音。“爹爹，我都來了，你還是問我比較好。”
望向廳外，穿着淡紅色紗裙的少女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笑生雙頰，活潑可愛。
下意識的把眼神停留在她手上捧着的東西上。
繪制着青色茶花的精致碗盞，蓋子亦整齊，不漏出絲毫湯味氣息。在漆花紅木盤上尤為美麗。
“珠兒這是？”
探尋的目光。
“爹爹你猜啊。”唐棠調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她一走到旁邊，身後的兩個丫鬟托盤上也有幾道菜。
大約是湯的緣故，唐棠被燙了一下，再次伸手去——一雙大手攔下她的小手，先她一步把青花瓷碗端在桌子上面。
然後摸着她的手，展開一看。
唐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手，臉上還是大大的笑容。“沒事的爹爹。”
兩個丫鬟也把菜擺了上來。
蘇垣看着她們，“珠兒今日是去廚房了？”
唐棠不好意思的嗯了一聲，揭開蓋子，淡淡的香氣冒了出來。這可是花費了好久才做出來的。“是啊，爹爹，你嘗嘗看。”
翡翠玉葉一般的青菜沉浮在奶白的湯色間，肉糜和豆腐堆砌相間，一片一片。
翡翠白玉湯。
這是蘇垣食譜上最愛上的一道菜肴。蘇垣一眼看見，心裏一暖，再看桌上其他菜肴，皆是他還喜歡的。
唐棠舀了一碗湯給蘇垣，“爹爹你嘗嘗，我第一次做菜，不知道行不行。”才怪，為了避免悲劇的發生，其實在廚房裏她都一一品嘗過來，雖然不是頂尖的好吃，但是味道還過得去。
蘇垣哦了一聲，笑，“珠兒還是頭次洗手作羹湯，為父自然得好好嘗嘗。”這個丫頭，怎麽會突然想起為他做菜。
嘗了一口。擡頭，就見唐棠期待的目光，眸光閃閃，頗為動人。
于是道：“異常的不錯呢。”
聽到他這般評價，小丫頭倒是不太情願了。“就這樣。爹爹，就沒有別的想說了？”
蘇垣摸摸她的腦袋，“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樣好吃的豆腐。”
“這才對嘛。”唐棠又夾了幾道菜到爹爹碗裏，“爹爹嘗嘗這個，我廢了好大功夫呢。”
春陽正好，桌前一對天倫父女，你說我笑，極為暢快。
除了研究爹爹喜歡的菜肴，唐棠還對自己的任務進行了分析。黑瓦白牆，垂絲海棠樹木挺拔，有葉無花。旁邊池塘已有碧青荷葉，彩鯉游躍。
唐棠坐在海棠樹下，咬着筆杆，看着自己的任務筆記。又重重的寫下一行，眼下承歡膝下的任務進行得還不錯，任務完成度也達到了20%。除了那個至今還沒出現的竹馬，以及要她自己挖掘出來的特殊任務。
這裏是蘇府不怎麽起眼的角落，是原主從前經常來的地方。沒有出現的任務，唐棠并沒有接受到有關的記憶。
落下一片綠葉。
唐棠把它別在筆記本裏。
“蘇明珠。”突聽到清朗好聽的少年音，唐棠下意識的看向聲源處。只見海棠樹上、白牆之上，少年眉清目秀，極為冷豔，特別是那雙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深幽冰寒。
一剎那，無數記憶擠入唐棠的腦袋，讓她頭疼得差點想罵人。
“淩喬。”
這就是她那個青梅竹馬來着。
少年就在唐棠詫目之下，跳下牆來。“怎麽，不過半個月沒見我，就不認識我了？”
唐棠才想起，這個竹馬貌似在半個月前出門遠游了。
“你想太多了。”唐棠收起筆記本，傲嬌的說：“我每天和爹爹學畫，不亦樂乎，怎麽會有時間想你。”
淩喬黑曜石一樣的眼睛更加深幽，“是嗎？我這次出門給你帶了禮物哦。”
唐棠馬上回頭，“什麽禮物？”
“一聽到禮物你就很開心，蘇明珠，你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少年的聲音質如冷泉，霖霖如秋雨，他哼了一聲。
唐棠按着他的手臂，眼睛一閃一閃的，狡黠又可愛。“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淩喬哥哥。”
淩喬臉上帶了笑意。
兩人坐在海棠花樹下，談天說地，清風徐來，陽光明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