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打開房門，凜冽的北風裹挾着沁骨的寒意迎面撲來，紛紛揚揚的碎雪也争先恐後地想要跟着北風往屋子裏鑽。
顧岑擡步走到廊檐下，發現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他微微蹙了蹙眉，再擡頭時只看見一身黑衣的俞安從院門外小跑着過來。
“公子，這裏有您的信。”從袖子裏掏出信遞給顧岑，俞安又添了一句，“是嶺南陸家派人送來的。”
“嶺南陸家？”顧岑挑了挑眉，随手拆了信函，一目十行地看完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倒是有些難得。”
俞安雖未看過信，但隐約也能猜到信上寫了些什麽。
當年顧延成外出行商，半路遇上劫匪被搶光了銀子，窮困之時遇上了上京趕考的陸彥，得了他的救濟。顧延成為了報恩，與陸彥定下了兒女親家之好。
然而陸彥官拜左相後從未主動提及親事，顧延成渾渾噩噩不敢去攀京中左相的親，故而也只将當年的事情當成了笑談。可是現在嶺南陸家如今卻送來了書信，莫不是要把親事提起來了？
俞安有些好奇，這陸家若是要和顧家莊結親，親事是要落在誰的頭上呢？
顧岑将信納入袖中，瞥了一眼俞安，問他：“你從前院來，可見着少夫人了？”
俞安搖了搖頭，道：“屬下過來時沒見着一個人。”他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過廚房那邊似乎有些動靜。”
因為蘇绾寧怕麻煩，別院這邊并沒有安排多少伺候的人，上上下下除了鳶兒、鸾兒和俞安以外，也就只有幾個灑掃的丫鬟小厮和兩三個廚房的廚子了。
俞安打從前院走，遠遠地聽見東邊廚房的動靜，那可不是三兩個廚子能鬧得出來的。
顧岑的目光在俞安身上微微一頓，而後投向東邊廚房的方向，腳下的步子邁了出去，一步一步踩着積雪往據說相當熱鬧的廚房走去。
別院的廚房是在單獨辟出的一個院落裏，許是怕積雪路滑打翻了碗碟膳食，這裏的小路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顧岑沿着竹林間的小徑往裏走，走到廚房前的空地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跟在他身後的俞安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突然停了下來，朝一旁探了探腦袋向前看去，一時間也愣在那兒了。
只見廚房的門口趴了一群的人，仔細一看不僅有灑掃的丫鬟和小厮，就連那三個廚子也都站在了門口。
小小的議論聲響起，激得俞安心裏愈發好奇。
這會子在廚房裏掌勺下廚的貌似是他們的大少夫人？
眼角的餘光瞥到自家主子抿着唇朝那些猶不知身後狀況、只顧看熱鬧的下人們，俞安将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不輕不重地咳了好幾聲。
咳咳咳——
然而那幫子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再明顯不過的提醒，直到顧岑立在了他們身後時，才慌慌張張地想要出聲行禮。
顧岑一記眼神掃了過去，衆人下意識地噤若寒蟬，悄悄地退到兩邊，将門口的路給顧岑讓了出來。
廚房裏，蘇绾寧半挽衣袖拿着勺子翻炒鍋裏的菜，鳶兒和鸾兒分別站在她的兩旁，手忙腳亂地比劃着。
眼見蘇绾寧伸手去拿一旁的調料，一旁的鳶兒連忙攔住她，“少夫人，這是糖……”鸾兒也眼疾手快地忙把手邊的一個瓷罐遞了過去，一邊還不忘與她說，“這個是鹽，一點點就好，不要放太多，欸，夠了，夠了……”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你們兩個不要啰嗦了。”
“還不是怕姑娘又給放錯了。”鳶兒很是無奈地說了一句，惹得一旁的鸾兒也跟着點頭附和。
這一早上自家主子也不知道毀了多少食材，放錯了多少調料，為了姑爺回頭不被“毒”死，她們倆個可不得多留心麽。
主仆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愣是折騰出了一群人的熱鬧。
顧岑的目光落在蘇绾寧帶着薄汗的側臉上，眼底慢慢地流出了柔意。看着蘇绾寧那認真的小模樣，又想起她一早就偷偷摸摸出了門，顧岑低頭無聲地笑了，繼而卻轉身離開。
既然小妻子一心要給他一個驚喜，他自然也得乖乖地配合才行。
顧岑來而複去，未留下半片雲彩，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的蘇绾寧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到，只有側對門口的鳶兒在匆匆一瞥間看到了一抹遠去的身影。
方才姑爺來過了？
鳶兒有些糾結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心翼翼地品嘗剛剛出鍋的菜肴，動了動唇卻什麽話也沒說。
當丫鬟的還是有些眼力見兒的好。
整整忙活了一個上午，蘇绾寧才勉強弄好了可以入口的六菜一湯。看着一桌子菜肴，她笑彎了眉眼，直接吩咐自己的兩個小丫鬟道，“鳶兒你去問問姑爺這會兒在哪兒，鸾兒幫我沐浴更衣。”
鳶兒和鸾兒清脆地應了一聲，歡歡喜喜地就轉身離了廚房。
得知顧岑在前院議事，沐浴更衣後的蘇绾寧索性又重新坐到菱花鏡前梳妝起來。青絲半挽花髻，垂下幾縷發絲添三分嬌俏，點綴的發簪卻只選了一支海棠花的玉釵。
顧岑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蘇绾寧遠遠地瞧見他出現在院門口就立即迎了上去，面上蜜蜜柔柔的笑意時如何也掩不住。
張開雙臂将像只歡快的燕兒般飛過來的小嬌妻接住，顧岑微微低下頭，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尖，才故意打趣她道：“今兒怎麽這麽熱情呢？”
蘇绾寧皺了皺鼻子，偏過頭看向他，眨眨眼道：“你猜呢。”
“我猜你是有好東西要與我了。”
聽他如此說，蘇绾寧知道之前鳶兒不小心說漏嘴的話是實打實的事實了，忍不住撇嘴道，“總那麽精明做什麽，一點兒驚喜都沒有了。”
她原想着在他生辰這一日親自下廚給他做一頓好吃的，沒料到還是被他事先給知曉了，甚至連她在廚房裏狼狽模樣都被他瞧了去，蘇绾寧心裏不由生出一丁點兒懊惱和失落來。不過很快她又重新揚起了笑臉，往後退了一步，拉住他的大手，道：“不過你總沒有嘗過我燒的菜，今兒個就給你一個機會好了。”
“不勝榮幸。”
這麽多年，因為麻煩，顧岑幾乎不怎麽在意自己的生辰，顧家莊上下也都知道他的脾氣，也從不大肆操辦，唯有蘇绾寧每年都變着花樣給他折騰生辰賀禮。從歪歪扭扭繡的第一個荷包，到頗具風骨的丹青，顧岑收到她的生辰禮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七八件，但似今日這般素手調羹湯卻是頭一遭。
想起她在廚房裏那一副手忙腳亂的小花貓模樣，顧岑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三分，輕輕地反握住蘇绾寧的手，牽着人就往屋子裏去。
較之于屋外的細雪缤紛，屋裏燒着暖盆要熱乎許多。鳶兒和鸾兒早就将飯菜一一擺上了桌，六菜一湯不算太豐盛卻是葷素俱全，色香味瞧上去也能占了前倆。
解下身上的鶴氅，淨了手，顧岑移步到桌前坐下，才拿竹筷準備夾菜就被蘇绾寧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不由失笑道，“怎麽還只準看不許吃了？”
蘇绾寧不自在地紅了紅臉，抛開那點兒心虛，反駁道，“原只是想着你今兒是個壽星，預備着給你親自布菜呢，你既不稀罕也就罷了。”
言罷，收回手就要走開。
這下換成顧岑急忙将人給攔住了，好言哄了兩句，才終于讓人眉開眼笑地開始布菜。
蘇绾寧是第一次下廚，雖然将菜的賣相弄得不錯，但是味道卻讓人難以恭維。顧岑瞥見她眼睛晶亮的模樣，念及她的一片心意，這會兒自然說不出半句打擊人的話來，默默地将菜咽下後，才贊了一句，而後趁着蘇绾寧轉身去夾另一道菜的時候飛快地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過了好一會兒，顧岑将一心布菜的蘇绾寧攬進懷裏，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娘子的心意為夫都感受到了，這會兒也不必辛苦了。”
蘇绾寧挑了挑秀眉，忽而笑吟吟地盯着他問道：“那你是真的覺得這些菜很好吃嗎？”
“自然。”顧岑毫不猶豫地點頭，見懷裏的人伸長了手抓了筷子就要去嘗盤子的菜，他連忙攔下她，對上蘇绾寧一雙疑惑的杏眸，清了清嗓子，指向桌子上剛剛端上來的羊肉湯，道，“冬日嚴寒，你素來畏寒，可該喝點兒羊肉湯暖暖身子才是。”
那羊肉湯鮮味濃郁，顧岑知那定不是懷中人的手筆，連忙勸了一句，甚至直接伸手去盛湯。
蘇绾寧側頭看着顧岑的側臉，忍不住抿嘴笑彎了唇。
她自己下廚做的菜怎麽可能沒有事先嘗過，她知道自己手藝不佳，也知道顧岑的誇贊有幾分真有幾分假，看着他對自己的體貼，蘇绾寧覺得心裏頭暖暖的、甜甜的，整顆心就好似浸在蜜糖罐子裏一般，只是……有那麽一點兒惡心……
“阿寧，你怎麽了？”才盛好一碗羊肉湯的顧岑一回頭就見蘇绾寧眉頭緊皺一臉難耐的神情，瞧出她的不對勁，顧岑連忙放下手裏的碗，扶住她的肩膀。
蘇绾寧捂着嘴說不出話，可見他一臉着急，只擺手示意他不必擔心，等那股惡心的勁過去了，才道，“許是之前不小心吃錯了東西有點兒難受，我稍微緩緩就好了。”
顧岑還是不放心，才準備揚聲吩咐人去請大夫就被按住了手。
“今兒是個好日子，請大夫過門多晦氣，我真的沒事。”
她一臉堅持，顧岑縱使擔心也不好違拗，抿緊了唇，端過一旁的羊肉湯準備喂她喝兩口，卻不料蘇绾寧湯匙還沒有遞到她嘴邊，人就已經捂着嘴跑了出去。
湯碗被打翻落在地上，湯水沾上衣袍也顧不得，急匆匆地追上去，見蘇绾寧扶着屋外廊檐下梁柱嘔吐，顧岑頓時失了分寸，大聲喊道：“來人，去請大夫來！”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跑采訪加上這本接近結尾，碼字可以說是十分龜速了_(:зゝ∠)_
大概還有一萬字不到醬紫正文就可以結束了[如果沒估算錯的話]
感謝小仙女灌溉的營養液和地雷，給大家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