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大哥!”
欣悅的聲音遠遠傳來,坐在馬上的顧岑擡目望去,就看見自家妹妹一身紅衣張揚,正像一只蝴蝶一樣翩跹而來。
用手微微勒住缰繩讓馬兒停下,顧岑低頭看着跑得小臉紅撲撲的顧燕笙,扯了扯唇,“燕笙,你怎麽來了?”
他回平陽城的消息并沒有讓人傳回家裏,可顧燕笙的樣子擺明是在城門口專門等着自己的,這讓顧岑不由覺得納悶。
“五哥說你會提前回來,我們就來接你了。”顧燕笙伸手将身後的女子拉到身旁,仰着頭看向自家兄長,“我和妙枝一早就來了,你有沒有很驚喜呀。”
一襲鵝黃色裙衫的女子臻首微垂,身姿窈窕地立在那兒,柔柔地開口喚了一聲“顧大哥”。
顧岑恍若未聞,只看着顧燕笙,沉聲道:“胡鬧,小五嘴上沒個把門的,他說的話也信,等不到人你回去是不是又要折騰了?”
顧燕笙撅了撅嘴巴,不開心了。
自己特地來接人還要被數落一頓,大哥果然是不疼愛自己。
目光略過顧岑身後的馬車,顧燕笙一眼認出那是蘇家的馬車,她心思一轉隐約猜到馬車裏的人是誰,不由冷哼了一聲,“原來大哥是有人迎接了,怪不得不稀罕我這個妹妹了。”
說着就要拉着袁妙枝離開,可後者卻不肯挪步。
就在顧燕笙要發火的當口,袁妙枝柔柔一笑,對她道:“顧大哥這是關心你呢,擔心你撲了空白白吃了暑氣,你可別錯怪他了。”
“妙枝你可就護着他吧,我大哥眼裏根本就只有蘇家姐妹,根本就沒有我這個親妹妹,更沒有你!”
一句話落音,袁妙枝面上的笑僵住了,臉色也瞬間刷白。
期期艾艾地看向端坐在馬上的男子,袁妙枝不求從男子那兒博得半分憐惜,只希望他能開口反駁一句。
然而顧岑什麽也沒說,或者是沒來得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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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的車簾被掀開,探出一張姣好的面龐。蘇绾寧的目光從怒氣騰騰的顧燕笙身上劃過,緩緩落在身着鵝黃色裙衫的女子身上,認出她眉上的那粒小痣,眼底掠過一絲了然。這會兒見她嬌嬌弱弱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看向顧岑,蘇绾寧十分不厚道地開了口:“這天色也不早了,有什麽舊你們回去敘吧,我先走了。”
說着就放下了車簾,揚聲吩咐蘇家的車夫趕車繞開顧家兄妹和袁妙枝,從側門進了平陽城。
看着蘇家的馬車絕塵而去,顧岑眉目一冷,沒有去追,也沒有回給袁妙枝一眼,只對顧燕笙道:“回不回家?”
鬧完小脾氣的顧燕笙這會兒正心虛呢,一見自家兄長給自己遞了梯子,立馬就順着爬下來了,還腆着笑臉道:“哥哥帶我騎馬嗎?”
這樣的顧燕笙又有了記憶裏的模樣,顧岑自然不會拂了妹妹的心意,微微彎腰朝她伸出了手,一把将小丫頭拉到馬背上。“坐好了,不許亂動。”
“哥哥你真好!”
“呵,我不稀罕你。”
“哥哥我錯了還不行,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兄妹倆同騎的身影遠去,獨獨留下袁妙枝一人立在飛揚的塵土裏,滿面不甘與怨憤。
俞安打馬從袁妙枝身旁經過,施舍給她一個憐憫的眼神。
今日公子和小姐鬧小脾氣,哪裏需要她一個外人來插手?這袁家的二姑娘一心迷戀他家公子,殊不知他家公子根本看不上她。
公子的心上人……
俞安看了一眼側城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 ——
五月的風拂動楊柳枝蔓,揚起紛紛柳絮恰如綿綿細雪,翩跹婉轉落在白牆黑瓦間。倚着撷芳園的牆角栽着一株杏花樹,淺粉色的花朵一簇簇地在枝頭綻放,為這初夏的風光平添了幾分熱鬧。
黃莺鳥兒歡快地在枝頭叽叽喳喳地啼鳴,陽光早已悄悄地撒上窗臺,溜進了香帷。
繡花錦屏後的黃花梨木拔步床上,女子輕輕地嘤咛了一句,玉手輕擡去遮擾人的日光,遮不住便擁着錦被翻了個身,嘟嘟囔囔了一句卻不肯起身,直到屋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女子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一邊揉眼,一邊揚聲問了一句:“鸾兒?”
敲門聲停了,傳來了蘇绾寧熟悉的溫和聲音,恰是她的婢女鸾兒。
“姑娘,該起身吃藥了。”
蘇绾寧習慣夜裏一個人反插房門休息,每日清晨鸾兒都只能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她起身。今日鸾兒早早地過來敲門,一是為了喚主子起身吃藥,二來也是為了提醒她今兒是個重要的日子。
蘇绾寧扶了扶額,不就是一點點風寒嘛,哪裏需要吃這麽多的藥?
掀開薄被下了床,随手從木施上取了一件外衣披上,蘇绾寧才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熹微的晨光,撇了撇嘴。
時辰還這般早,鸾兒今兒莫不是記錯了時辰?
鸾兒進了屋,一邊伺候蘇绾寧梳洗,一邊悄悄打量她的氣色,見她面色紅潤早沒了前兩日的病态才安了心,笑着道:“姑娘今天瞧上去精神了許多。”
蘇绾寧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銅鏡裏鸾兒靈巧地為自己篦發,聞言便彎了眉眼:“那苦巴巴的藥汁是不是可以不用吃了?”
将白玉雕成的梨花簪輕輕地插入如雲的青絲間,鸾兒轉身将前一天夜裏就備好的一疊裙衫從蘇繡面牡丹立屏後的鼓凳上取了過來,是一套水藍色的對襟襦裙。
“夫人早起特意派了青蓉過來叮囑了,這藥啊姑娘一定得按時服用,風寒雖是小疾,輕易也是馬虎不得的。”替蘇绾寧系上宮縧,鸾兒盯着她裙擺上的蝴蝶兒看了一眼,輕笑了一聲道,“姑娘穿這一身真好看。”
水藍色的裙裾上繡着幾只淡色蝴蝶,随着女子輕盈的腳步似是要揮舞着蝶翼翩然而去,往上是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被一條白色織錦腰帶束住,青絲如雲,人如美玉,淡雅清潤美得出塵。
“不要以為嘴甜就能哄我喝藥,你快去吩咐廚房不必熬藥了,我如今可好着呢。”是藥三分毒,她曾在醫書上讀過。
鸾兒嘟了嘟嘴:“姑娘這話自己去和夫人說,奴婢可不敢。”
蘇绾寧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發現今日的穿着較之往日更加精致了幾分,有些疑惑地道:“今兒是什麽日子,要出門嗎?”
鸾兒見她果然忘了,翕了翕唇,才要開口,就被一個清脆的帶着笑意的聲音打斷了。
“鸾兒我沒說錯吧,姑娘吶一定忘了今兒是顧老夫人的壽辰了。”
一身粉色衣裙的鳶兒捧着藥碗進門,笑嘻嘻地說了一句,惹來鸾兒一記眼刀。
這是被主子寵得沒了邊,連規矩都忘了,哪有當着主子面高聲喧鬧的丫頭?
蘇绾寧并沒有在意這些,她拍了拍額頭,有些懊惱地道:“前兩日昏昏沉沉的,我倒忘了這樁緊要的事情,東西呢?”
鸾兒輕笑了一聲:“姑娘別着急,禮品我和鳶兒昨兒個夜裏已經收拾妥當了。”
“好丫頭。”蘇绾寧彎了彎眉眼,也不再耽擱,擡腳就要出門。
然而她的步子才邁出去一步就叫鳶兒給攔住了,“好姑娘,這藥還沒吃呢。”
“不吃行不行?”蘇绾寧垮了臉,真心不想吃苦巴巴的藥汁。
鳶兒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
“……”
蘇绾平看着自從上了馬車就一直繃着一張小臉的妹妹,失笑道:“還在記仇鳶兒逼你喝藥的事情?”
“……”
“好了,莫氣了,那丫頭不是已經被罰留在家裏不許出門了嗎?”蘇绾平覺得自己這個妹妹一旦耍起小孩脾氣來也是讓人有些頭疼的。
蘇绾寧懶懶地擡了擡眼皮,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自家姐姐,終于忍不住控訴道:“阿姐你真是越來越壞了,今早的藥方是不是你改的。”
陳大夫知道她最怕苦,所以每次的藥方裏都會加一味甘草,可今兒早上鳶兒端來的那一碗真是名副其實的苦藥汁,簡直苦到心裏。陳大夫不會刻意捉弄她,她只能懷疑自家正在研學醫書的親姐姐了。
眼見蘇绾平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蘇绾寧“嗷”了一聲撲了過去,“阿姐呀,我可是你親妹妹啊~”那麽苦的藥是在要她的小命啊。
蘇绾平扶住妹妹的肩膀,咳了咳兩聲,讪笑道:“下次我一定記得放甘草!”
“……”我的意思是不要再拿你可愛的小妹妹練手了,明明有個皮糙肉厚的弟弟,為什麽每次都要折騰妹妹呢?
蘇绾寧有些欲哭無淚,“阿姐下次拿莫清試藥好不好?”
“好。”弟弟不怕苦,忘了放甘草也沒關系。
“……”
騎馬走在前面的蘇莫清突然打了一個哆嗦,他攏了攏衣衫,心道,莫非是叫二姐傳染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