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面具男主(十二)
蘇西王府,對于蘇小小來說一直是個孤單之地,自從蘇西王領軍出征之後,原本的孤單之地,變得更加落寞。在蘇西王出發之後的一個月,她新結識的好朋友張俊也要離開。
習慣了淑女生活的蘇小小,突覺有些落寞。在送蘇西王出征的那天,蘇西王一句話都沒有對她說,他們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蘇西王府的總醫師張俊透過人群,鼓勵地看着她,對她露出一笑。
不安的心情得到平複,她和張俊是從什麽時候變熟的呢?是她在去濟世醫館求藥之後,沾染了風寒,于是張俊為她診治。
隔着一根紅繩,他為她把脈、開藥。在丫鬟送他離開的時候,蘇小小從床上坐起,開始撫琴。她一貫知道她很會撫琴,可是偌大的蘇西王府,卻無她的知音。
連她生病,她的丈夫也不來看她一眼。當張俊再次為她診病的時候,當他對她吞吞吐吐地說王妃彈琴真好聽的時候,蘇小小真的很開心,自從嫁給蘇西王後,她就沒有這麽開心過。
後來,她漸漸和張俊成為朋友,本來是想從張俊口中得知更多關于她丈夫蘇西王的信息,可後來張俊不肯多言,她也不再多問。
蘇西王出征之後,蘇小小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蘇西王府的管事之人,初來乍到的她,在很多方面,都行事不便。不過,在管事和張俊的幫助下,她漸漸找到竅門,把蘇西王府打理地緊緊有條。
她已經習慣在午後,燦爛的陽光下,撫琴給張俊聽。比起在屋裏對着白花花的牆壁,她更喜歡在亭子裏對着滿池的蓮花撫琴。
那日,蘇小小并不知道,張俊是來向她告別。他如往常一樣,向坐在亭子裏剛剛備好琴的蘇小小走來,蘇小小溫婉一笑,對張俊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男子一襲青衣,風雅如故,與荷花頗為搭配。張俊在側座坐定,他對着蘇小小笑了一下,很含蓄,不敢透露他對她的一點點青睐與仰慕。
微風起,蘇小小一襲白衣,簡單如仙子下凡,她的發絲随風揚起,張俊突然想伸手握住她的一縷發絲。
原來,情根深陷,早不是青睐與仰慕可形容。
蘇小小開始撫琴,古韻往往悠長,訴說地都是被世人銘記的傳說。她的手法娴熟,神情認真,全神貫注的她無從知曉張俊看着她的表情也是全神貫注。
若不可表現,就将你放在最深的地方,越是深不可測,越是遙不可及,就越是清晰可見。張俊這麽想着。
他知道,再也聽不進別人彈的琴了。
許是離別,他随着蘇小小的音律而敲桌,為蘇小小伴奏,音癡如他,竟沒有錯過她的一點點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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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在樂聲中,已不知身在何處。此生志向無數,張俊卻明白他醫不了亂世。而能醫他的人已嫁做人婦。這一刻,他是幸福的。
曲子總會是完結的時候,樂聲也會有停止的時候,蘇小小看向張俊,眼睛澄澈有光,“公子,來這兒可有其他的事?”
張俊點了點頭,蘇小小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其他的事,蘇小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将頭往張俊的方向移,恍惚道:“何事?”
不想聽答案,卻只是繼續提問。裝作不在意,表現得灑脫,蘇西王已走一月,前方戰事吃緊,蘇小小可以判斷出現在發生的事情都不是好事。
“我要去随軍。”張俊掩住不舍,只淡淡回道。他本想和蘇西王一起走,可是蘇西王卻讓他先行留下,讓他照顧府裏事物,免得和他同行目标太大。張俊同意了蘇西王的要求,他也不放心留下蘇小小一個人。
現在,他該走了,于情于理,他都該走了。蘇小小半天沒有回張俊的話,張俊以為蘇西王的王妃沒有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于是,他重複道:我要趕往戰場。”
這一個月,戰争激烈,戰況殘酷,死傷無數,多次征兵,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張俊也早就想大展拳腳。他沒想到離別是這樣難的是,自從他的父母死後,他開始心憂天下,再沒有為一人如此挂心。
只是現在,他不敢看蘇小小的臉,他怕流出男兒淚。
意識到自己有多失态,蘇小小忙對張俊道:“一切小心。”張俊恍然間拿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對蘇小小說:“王妃保重。”
話畢,他也不多做耽擱,起身離開,蘇小小看着張俊的背影,感慨萬千之間,卻完全不知道如何言語。
她把張俊叫住,在張俊還沒有徹底走失在她的視線前。
“張大夫。”稱呼一出,蘇小小也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張俊在蘇小小的呼喚下,回頭,他等着蘇小小接下來要說的話。鬼使神差之間,蘇小小說了最不是心聲的一句話,“幫我照顧好蘇西王。”
張俊笑着對蘇小小點頭,蘇小小只能朝着張俊苦笑,那句也照顧好你自己,噎在蘇小小的喉間,張俊的目光溫柔,定定地看着蘇小小,蘇小小卻再不說話。
于是,張俊再次轉身,離開蘇西王府。蘇小小跑到張俊的身後,張俊聽到背後的動靜,不再往前邁步。
蘇小小從懷中掏出她的香囊,急切道:“這個,送你。”
“這個,送你。”張俊把蘇小小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從蘇小小的手裏接過香囊,女子的眼睛裏有一抹霧氣,如果可以,他會幫她擦幹。可惜,不可以。
“謝謝。”張俊對蘇小小這麽說,蘇小小對着他狠狠地搖了搖頭,“無需致謝。”她不希望從張俊口中聽到謝謝這樣的話。
張俊對着蘇小小,擠出一個漂亮的微笑,“珍重。”
再次轉身,他錯過了蘇小小滴落的眼淚。回到濟世醫館,他發現他的行李早已被人打包好,而幫他打包好這一切的人是他的病人于默默。
這個叫于默默的病人,實在是胡攪蠻纏。因為她不僅僅幫張俊打包好了行李,順便,她把自己的行李也打包好了。
本就沒有傷春悲秋機會的張俊,有些生氣。不管他怎麽對于默默講理,于默默都能在紙上寫出另一套歪理,讓他這個能說出話的人說不出話,變得啞口無言起來。
孔子那句話是怎麽說來着,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于默默對張俊承認她既是女子又是小人(身材較為矮小),難養是必須的。
張俊扶額,告訴于默默,戰場有多險惡,告訴于默默,不要不珍惜她這條小命。
于默默在紙上強烈譴責張俊救人救到一半把病人抛棄自己跑了的行為,這比殺了她還過分,給了她一個空洞的希望,卻把她抛到永恒的絕望裏。于默默還寫道張俊也是一條性命,為什麽不珍惜性命去戰場。
張俊向于默默解釋道,“男子漢,死在戰場上,光榮。”
于默默反擊張俊,小女子,死在戰場上,也光榮。看着不分好賴話都不聽的于默默,張俊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長呼了一口氣,定睛看着在紙上寫着什麽的于默默,啞然開口,“你是不是想去見蘇西王?”
我去戰場就是為了想見蘇西王嗎?我要不要這麽沒出息?一邊這麽想着,于默默一邊重重的點頭,真誠無比地擡頭看着張俊,咬起唇表示緊張。
同時天涯癡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幫幫我吧。于默默在心裏這麽想着。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張俊也不再和于默默胡攪蠻纏,對于默默冷冷甩下兩個字,“不行。”
于默默是被明确拒絕就會放棄的人嗎?明顯不是。
張俊本想起身,可是于默默緊緊拽着他的袖口。“放開。”收起一貫的溫文爾雅,張俊冷言冷語地這麽對于默默說。
于默默搖了搖頭。
張俊繼續對于默默說,“放開。”
于默默流了流淚。把桌上她剛剛寫好的字條遞給張俊,字條上的話讓張俊忍不住想吐血三聲——張大夫,你要死在戰場,我來幫你收屍。
還可以再不吉利點嗎?張俊不知道于默默這麽說,是因為她知道張俊活了很久很久。
他看着于默默,說了句:“不需要。”
于默默委屈地看着張俊,談判進入了僵局,大家都需要休息,于默默放開了張俊的手,開始打包沒有打包的行李。她的意思簡單、清楚、明了,那就是你讓我和你一起去最好,不讓我和你一起去,我就自己去。
你也知道吧,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比較不容易死。
張俊受不了于默默的決絕,路是她選的,她不會後悔就好。在張俊松開同意于默默和他一起去戰場的時候,于默默一下子跑到張俊眼前,抱住了張俊。
她實在太過禽獸,奪走了張俊的初抱,張俊也不推開于默默,任由于默默胡鬧。于默默還能胡鬧多久呢?
這是個迷。當她女伴男裝出現在張俊面前的時候,張俊發現挺像是那麽回事的,許是于默默長得太普通,真的像是個瘦弱的男人的。
張俊朝于默默一笑,緩聲道:“珍惜點你的小命。”
于默默鄭重地點了點頭,她很珍惜這條命,遠遠超乎張俊的想象。
而遠在軍營,與将領開會的蘇西王陳曉言,突然打了個噴嚏。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陰謀的味道,挂在房間的鐵面具,此刻發着金屬的光,依舊是那麽猙獰而吓人。
忙得不可開交的蘇西王,收到消息,感到有點安慰,因為他的朋友就要來了。
他的病可以依靠這位朋友的醫術,得以緩解,他需要更多正常的時間,來指揮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