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面具男主(八)
不可以在衆人面前為他任性地停駐,于默默收回心神,認真地跳起了舞。舞步不算華麗,簡單之中,豪情盡顯。
她忽地放慢了腳步,舞動間,她來到一名看上去很是文氣的賓客面前。賓客的腰間配着一把寶劍。于默默淺淺一笑。取走賓客的劍。意識到于默默要舞劍,圍觀的人群默契地退後,給于默默足夠的施展空間。
舞劍之道,在乎其意。當舞者将心中的豪情與情誼毫無雜念地展現出來時,才能使人見其形、達其意、通其靈。
這是于默默第一次舞劍。劍在手,就如同掌握了不确定人群的生殺之權,歹念若起,總歸會留下一條姓命。于默默不是蘇西王,做不到劍指天下。而蘇西王也只是個郡王,若不謀反,亦不可能劍指天下。
拔劍容易收劍難。蘇西王不會知道,後世之中有人八卦其未曾謀反之舉。不看蘇西王的于默默按照她的方式舞起劍。
時緩時急、時輕時重,她舞得出乎意料地大氣。
衆人圍成一圈。而她處在圓心處。本是因為蘇西王的要求的噤聲的賓客,此刻也不見蘇西王的存在。沒有見過于默默的人都在屏息期待着于默默面具之下的臉龐,是否如蘇西王一樣絕美。
收起了劍,于默默停下腳步、低下頭,一舞閉,她在衆人的矚目下摘掉了面具。
人群中有人呼了口氣。不是贊嘆。而是驚訝。驚訝于這樣動人的舞蹈是由這樣寡淡無奇的女子跳出。
于默默笑了笑,算不上美,但不會讓人讨厭,她以為蘇西王仍會率先鼓掌,可是蘇西王并沒這麽做。她把劍還給劍的主人,劍的主人深深的看着于默默,不急于接劍。
于默默意識到了有什麽不對。
鋒芒過露,惹來災禍的人看來不只是蘇西王,還有于默默。于默默不想聽到蘇西王的聲音,不想證實她此時的猜測,可是這根本就由不得她。
蘇西王的聲音很洪亮。他對着于默默眼前的男人下跪,沉聲說道,“本王拜見于主。”
在幾秒鐘的訝異之後,所有人下跪。而于默默才明白,讓賓客噤聲的不是她絕妙的舞資,不是蘇西王的指示,而是當朝皇帝在此。
那麽多人之中,于默默之所以選擇拿他的劍是因為他看上去并不是個使劍之人。一時的好奇之心,讓她徹底吸引住了皇帝的注意。于默默佩服起自己的倒黴。
她自然也跪下。在古代的氛圍裏,她是真的沒節操地把下跪當成了禮儀,而不是屈辱。只是蘇西王并不講究虛禮,與民同樂,她并無需對蘇西王行跪禮。在陳國當朝天子陳歡的面前,于默默低下頭,不去直視陳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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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歡,陳國最後一任君主。胸無大志、好奢淫意、嫉妒賢能,親手把陳國的棟梁一個個除掉,例如蘇西王。雖然大廈将傾非一人可挽,留蘇西王一人,陳國還是會覆滅。可是大廈将傾,亦非一日所成,殺掉一個蘇西王,讓多少還想守着大廈的人心寒。
将士出現在戰場上,是為了保家衛國,已經沒有了家的戰士,在戰場上自然也看不到國。
為陳歡這樣高高在上、亂七八槽的君主而戰,實在太虛妄。無将而屈人之兵,實在太理想。于默默在看原書的時候,一度質疑着陳歡的智商。
歷史需要罪人承擔失敗。陳歡就上杆子當了這個罪人。他處死蘇西王。是在蘇西王三十五歲的壯年。而在他處死蘇西王三年之後,陳國滅亡。這個傻兮兮的殘暴皇帝,死無全屍,死時年僅二十八。
腦補了陳歡的死狀,于默默頓覺有點想吐。沒有讓她嘔吐的時間,陳歡冰冷的聲音向她傳來:“擡起頭來。”
倨傲的君主如往常一樣,對他的子民下着命令。接到命令的于默默,自然而然地擡起頭。她告訴自己表情要柔和、要冷淡、要麻木。
陳歡附身勾住了于默默的下巴,于默默沒有表示嫌惡.。她只希望她頭上有足夠的頭皮屑,好好地惡心、惡心陳歡。
“看向我的眼睛。”陳歡進一步對于默默下達指令。
于默默睜大眼睛,極為空洞地看着陳歡的眼睛。于默默真不明白。陳魏大戰在即,陳歡是怎麽有閑心來到蘇西郡,讓她盯着他的眼。
“你幸福嗎?”陳歡淡淡開口。周圍的人都還是跪着。于默默不了解陳歡說這話的意思,是說她一屆民女得到他的注意幸福嗎?如果她沒啞的話。大概會脫口而出:“民女,姓于。”好在她啞了,在這種狀況下,搖頭或低頭都不是正确的選項,在短暫的停滞之後,于默默看着陳歡咬着唇笑了一下。
陳歡把于默默扶起,随即大笑三聲,全是冷笑,于默默表面淡定如水,內心卻頗有起伏。她意識到她太想活着了,就是她最大的缺點。
陳歡再不理會于默默,跨過于默默,走到了蘇西王的面前,他扶起蘇西王,表示這幾日要住到蘇西王家。
有風吹起,于默默感到陣陣寒意。
蘇西王面色如常,答了聲好。于默默緊緊握着手中的面具。蘇西王沒有看她,但她知道蘇西王心裏有她。
就像是她舞劍的時候,沒有看蘇西王。可是她的心裏有蘇西王。也正是因為她的心裏有蘇西王,第一次舞劍的她才能表現得那麽好。
“晚宴,就讓方才起舞的女子助興,蘇西王可同意”陳歡詢問起蘇西王的意見,蘇西王終于看向于默默,于默默對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當然。”最後,蘇西王吐出輕飄飄這兩個字,随同陳歡離開了濟世醫館,再不看于默默一眼。
在他們離開之後,賓客才起身。于默默拽着張俊回到房間,關緊房門。拒絕了賓客的叨擾與殷勤,将自己和張俊鎖在房間裏。
張俊頭上有薄汗溢出,于默默遞了一塊手帕給張俊。好脾氣的張俊瞪了于默默一眼,接過手帕擦汗。
他一邊擦汗,一邊暴躁地對于默默說:“你怎麽連君主都招惹?”
天地可鑒,于默默對那個叫陳歡的君主并沒有招惹的意圖,躲他都來不及。雖然于默默啞了,但是她不能任由張俊污蔑。她對着張俊一通搖頭。
“當初接納你,把你留在醫館真是個錯誤。”張俊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着于默默。于默默非常好意思地對張俊淺淺一笑,表現出事已至此,你奈我何的樣子。
是奈她不何,張俊搖了搖頭。其實他的本意也不是埋怨于默默,他是出于醫者的父母心。還有出于對一個朋友的關心。
醫館裏,還有病人。于默默在紙上寫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張大夫還是先去為病患診治為好。”
張俊看着于默默,面色柔和了許多。事已至此,愁也沒用。他如于默默所言,離開了于默默的房間。
于默默杵着下巴,回憶原書。在回頭看到床上坐着一個男人的時候,于默默知道她沒有猜錯。
那條手帕會讓他出現在她所在的地方。
掌書人,好久不見。于默默對着坐在她床上的美男,癡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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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在招呼病人的時候全心投入,也不再為于默默的事憂愁。有一個女扮男裝的人向他走來,那人長得很是顯眼。
她的男裝扮相不錯,不過,一眼就會被像張俊這樣的醫者看出。張俊完全沒意識到這名女子,就是讓他一曲傾情的蘇小小。
蘇小小知道張俊是很有名的醫者,知道張俊和蘇西王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她苦等多日不見張俊來蘇西王府為蘇西王診治。
為了完成蘇西王王妃的職責,替蘇西王開枝散葉,蘇小小決定女扮男裝向張俊求藥。這次出府,只有她的陪嫁丫鬟陪着她,她讓丫鬟留在街對面,只身來到濟世醫館。
放粗聲音,貼着絡腮胡子的蘇小小向醫館裏的學徒問清張俊所在。張俊,果然如同傳聞中一樣清雅。
靠近張俊,蘇小小聞到張俊身上的藥香。和她身上的蘭花味道倒是很配。
她更為壓低聲音,對張俊說:“勞煩大夫開點讓人生龍活虎的藥。”
張俊裝作不知道眼前是位女子,他也無法從女子的描述裏直接下放,“這位公子,要開何藥?”張俊有禮貌地問。
蘇小小很是窘迫不安,她把頭移到一旁,實在說不出壯陽之藥這四個字,腦子完全陷入混沌的蘇小小悄悄地對張俊說:“就是你給蘇西王開的藥。”
她從太醫出求的藥對蘇西王無效。太醫說過有可能是其他大夫開過藥,藥性相克,未能達效。那麽她就只能求助于張俊,以待效果。
可是這個叫張俊的醫者到底怎麽回事,像是要把她看穿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