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團聚似乎總是短暫的，還沒暖夠一家人在一起的樂趣，姚紫蝶又要回到學校去了。
“媽，放暑假我就不回來了，”
姚紫蝶一邊收拾着衣服一邊對着忙碌着給自己做飯的媽媽說着，
“再有半學期就高三了，暑假也放不多少天，就不來回折騰了。”
“哪，五一回來吧，”
媽媽手裏炒菜的鏟子停了停，有些蒼白的臉頰上，那雙灰暗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人太多，不想擠了。”
姚紫蝶依舊低頭整理着衣物，眼睛卻感覺瑟瑟的難受。
正如她想的那樣，老爸老媽在這邊過得很辛苦，就連今天她要走了，老爸依舊忙的沒有一點時間來送她。
她不怨爸爸，因為她知道，他那日漸蒼老的身體承受着怎樣的壓力和責任。
這一次過來，小弟的長大是讓她最欣慰的。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也許說的就是他們這樣家庭裏的孩子吧！
雖然到了這邊有舅舅照應着，但是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語言、生活、習慣和那種陌生環境下的局促不安，使得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奮鬥着。
還好，這裏的人是淳樸善良的，爸爸媽媽的樸實和熱情使他們很快就得到了一遭人的認可。
姚紫蝶想這是個好的開端，只要這樣堅持下去，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會有所改善的。
“姐，大棗和煎餅都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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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已經長高一頭的小弟拎着一袋紅紅的大棗進屋了。
“拿過來吧。”
這是姚紫蝶回去準備帶給同學吃的，當然還要給姑母帶去一部分。
“小弟，姐馬上就要走了，這次回來發現你真的長大了不少，爸爸媽媽、姐依舊拜托給你了。”
姚紫蝶接過大紅棗愧疚的看着瘦弱的小弟，盡管他長高了不少，可眼前的他仍舊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姐，你放心吧，我會找時間幫着家裏打理生意的。”
弟弟目光堅毅而又熱烈的看着她，這讓她心裏莫名的一陣溫暖，也莫名的有一種激勵。
“好，我們一起努力，加油好不好？”
姚紫蝶眼裏終于開始泛濫起來，而廚房裏的媽媽別過臉去擦幹眼裏的淚痕大聲喊着：
“飯做好了......吃飯......吃飯......”
狹窄的房間裏，一種無形的溫暖在潤染着，宣洩着......
東北的大地依舊披着它堅硬而又冰冷的外殼，在瑟瑟的寒風中叫嚣着。
積雪堆積在陰寒的角落裏顫顫的抖動着，而那被陽光刺破了好幾回的大地上，只落下一層落滿污垢的雪層夾着冰水茍活着。
校園裏的小路冷清而又落寞，積攢了一個冬天的純淨，在這一刻完全的淪陷了，到處是蓋着黑乎乎一層灰土的雪塊，到處是蕭瑟的冷風刮起的蒼莫。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昏暗而又郁悶。
姚紫蝶擡起頭，看着那同樣是灰蒙蒙的天空，也許會有一場雪的來臨吧。
宿舍裏冷冷清清的，也許她是回來的太早些吧，放好手裏的行李，她拿起一個袋子轉身走出了宿舍，走出了校門，向姑母的家走去。
推開姑母家的黑鐵大門，院子裏也是蕭條而又冷清的，似乎沒有什麽人。
打開房門的剎那姚紫蝶瞬間驚呆在哪裏，門口的地上躺着一些淩亂不堪的雜物。
有一只還在流水的灰皮暖壺已經凹下去了半個身子，一臺她再也熟悉不過的綠框紅邊的收音機也摔掉了腿歪歪的躺在那裏。
雞蛋、土豆、還有一盆炖好的酸菜粉條七零八落的扣在了哪裏......亂氣氣的攪和成一片狼藉。
“姑母......姑母......”
姚紫蝶一邊跳着走過去，一邊向裏屋推門喊着。
只見姑母坐在那張客廳裏的木床上，眼神呆滞的看着窗外，那滿頭的花白不安的飛揚着，似乎正在訴說着一場災難的始終。
“姑母......姑母......”
放下手裏的袋子，姚紫蝶幾步蹲在姑母哪僵滞的身體邊，一連又叫了兩聲：
“姑母......姑母......”
那低垂着的雙腳終于動了一下，游離的魂魄在姚紫蝶的這一連串的呼喊中也算是回過來了。
“是小蝶啊！你姑父回來沒？”
“姑父？”
姚紫蝶回過頭四處尋找着，似乎這個家裏除了姑母和她不在有其他人了。
“姑父他......去哪裏了”
“小蝶......小蝶......”
姑母突然抓住姚紫蝶的雙肩，緊張而又絕望的看着她：
“你說小凡會不會死了？啊，你告訴姑母他是不是死了？”
“不會的姑母，小......小哥他不會的。”
姚紫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她也想象不出來，那樣一個自私自利的、膽小怕事的人會去死？
打死她也不會相信的，怎麽可能啊？也就姑母才會那樣想吧。
“不不不......小蝶你不知道，他發瘋了......他這回是真的發瘋了......”
姑母突然站了起來，在哪紅漆漆的磚地上煩躁不安的來回走着，嘴裏不停的嘀咕着；
“他發了瘋的砸家裏的東西，發了瘋的說他活夠了，不要在呆在這個家裏了，就算是死也不要回來了。”
姑母猛的站在姚紫蝶的身邊，拉住她剛剛站起來的身體，絕望的淚水滑落着：
“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給不了他想要的一切，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我們就是老廢物，該死的是我們，不是他......不是他......”
姑母那蒼白激動而又無助絕望的樣子着實吓壞了姚紫蝶，姑母這一刻竟然老了十歲，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是那麽的陌生而又可怕。
那是一個母親的自責、自毀和無助的絕望，到底是怎麽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姚紫蝶真的不明白，是什麽樣子的母愛才生出這樣的恐懼？
是什麽樣的母愛才會生出這樣的無助？
是什麽樣的母愛才會生出這樣的糊塗？
“姑母......姑母......他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想去死，他都不會去死的。”
姚紫蝶這一刻更狠那個人了，他就不配披着這一張人皮。
“不不不......你不知道，那孩子他還小，他還糊塗，他還不知道這個社會的深淺。他不是自私自利的孩子，他只是個膽小的孩子......”
這一刻姑母早已泣不成聲的攤到在木床上。
“姑母......你醒醒吧，他還小？他都二十幾歲的人了，可為這個家掙過一分的錢？可為這個家出過一份力？
是的，他膽小，膽小的可以把這個家都掀翻它。在媽媽的眼裏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可是那都是騙自己的謊言，您照顧不了他一輩子，姑父也不能。你們這樣只會害了他，”
姚紫蝶越說越氣，那長久壓在心裏的憋悶，在這一刻完全的爆發了。
“他有這一天完全是您給慣出來的，你舍不得他做這個，舍不得他做那個，還像皇帝那樣寵着他、慣着他。
您明明看見他欺負姑父咒罵姑父，您不但不斥責他，反倒說姑父的不對，您真的覺得您這樣是對的麽？
這個家是姑父一手在支撐着，是他一個人賺錢養活着你們，可你們卻聯合起來欺負他，侮辱他......”
姚紫蝶情緒激憤的繼續說着：
“人就這麽不适慣，明明姑父很愛你們，舍不得你們受委屈。可你們竟然覺得那是理所應該的，好像他欠了你們幾輩子的債，這一世就是讓你們來折磨的，我沒猜錯的話，你打發姑父去找他了吧？”
姚紫蝶狠力的閉了一下眼睛，
“你是我姑母，我知道你是善良而又樸實的，可是對待孩子您卻是愚蠢透頂的，您只知道要養孩子卻忘了養孩子的目的。”
“小蝶......小蝶......你出去給姑母找找吧......好不好......”
姑母猛的再次站起來，哪本就瘦弱的身體不停的抖動着。
“你說的都對，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是，我們要找到他，不能讓他在外面呆的太久了，他都氣成了那樣，我真的不放心，真的......替姑母找到他好麽？......”
姑母那雙幹癟的大眼睛裏充滿着渴求，這一刻，她——姚紫蝶還能說什麽，這就是一個母親對兒女的愛，她的那些責問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麽的蒼白而又無意義。
“姑母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小哥的，您在家裏那都不要去，也許小哥走累了，自己就回來了，”
姚紫蝶轉身沖出房門，沖出黑漆漆的鐵門，‘砰’地一聲合上的是門裏那份沉重的期盼，她，一定要把那個人找回來，一定......
